第九十章 詩會(二)

“丁姑娘 不做一首嗎?”曹彩音一直暗自咬牙的觀察著和許珂寧一見如故,談笑風生的敏瑜,等到大多數的姑娘都已經寫好了詩,並將詩句放到書案上讓眾人賞析的時候,她笑盈盈的走到敏瑜身邊,用不大但卻讓大多數人都能聽清楚的聲音道:“或者丁姑娘擔心自己的佳作會讓我們自慚形穢,所以不忍心拿出來,生怕打擊到我們?”

不用抬頭,敏瑜就能感受到一下子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炙熱目光又多了不少,但她卻不是那種會怯場的,她抬起頭,坦然笑道:“我正和許姐姐說呢,我這個人吟詩作對最沒天分,不知道因此氣壞了幾位先生,所以這種時候還是老老實實的藏拙,免得丟人現眼。”

曹彩音原本已經打算好了,不管敏瑜做出來的詩句好不好,都一定要挑出毛病,讓她好生丟臉一回,卻沒有想到敏瑜會這般幹脆的承認自己不會作詩,她要是繼續說什麽的話,反倒落了下乘。她隻能忍下心頭的鬱悶,笑著道:“不擅作詩?那不知道丁姑娘更擅長什麽呢?棋藝?琴藝?數數?或者是字畫?蔓如和丁姑娘是同窗,她字畫功底極深,想必丁姑娘也不弱吧!”

“字畫我很一般,隻能說是能寫會畫,擅長還真談不上。”敏瑜很老實的搖搖頭,卻又笑道:“不過,如果曹姑娘非要讓我說一項自己擅長的話,那就棋藝吧!我嫂嫂善弈,又經常找不到人陪她下棋,總是拉我作陪,下的多了,自然也就擅長了。”

“原來丁姑娘善弈啊!”曹彩音恍然大悟,卻不自覺地將帶了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王蔓如。似乎在向她求證一般。

“她的棋藝是挺好的,多好不敢說,但起碼比我好得多,經常將我殺的潰不成軍!”王蔓如點點頭,隻是臉上的表情很值得玩味,不知道是在表示敏瑜擅長的隻有棋藝還是說她的棋藝也就能欺負一下她了——和她相熟的姑娘都知道,王蔓如善書畫,但棋藝卻很普通很普通,一個看棋譜能看得兩眼發昏,直接睡著的人怎麽可能善弈?

“這樣的話一會要是有時間的話倒是可以讓玲瓏陪丁姑娘下一盤。我們這裏就數她最愛下棋了,一天不下兩盤棋的話,手癢心也癢!”曹彩音笑吟吟的給敏瑜下著套。道:“隻是不知道丁姑娘願不願意露一手讓我們見識見識呢?”

“你這妮子,你是主人家卻推我出來陪丁姑娘下棋解悶!”一旁的張玲瓏笑罵一聲,她和曹彩音關係極為親密,又存了些小心思,就算知道曹彩音在刻意的為難敏瑜。也一樣配合著她,埋汰一句之後,她便笑著對敏瑜道:“不知道丁姑娘是否願意和我來一盤呢?”

“敏瑜今日來一是為了陪公主,二來也是想借這個機會多認識幾位朋友……”敏瑜先是淡淡的示弱,而後卻又笑道:“不過,要是張姑娘願意指點一二的話。敏瑜自當奉陪。”

“那就說定了!”張玲瓏笑著敲定此事,而後又笑著對曹彩音道:“你還磨蹭什麽,還不快點一起評鑒姐妹們的佳作。然後選出最好的三首,送過去給那邊的瞧瞧,免得他們總是小窺了了我們女子。等詩作評鑒之後,我還要和丁姑娘手談兩局呢!”

雖然大多數姑娘都不知道曹彩音因為不能言說的小心思,對敏瑜心存敵意。卻都看出來曹彩音有意無意的針對敏瑜,大多數人都覺得曹彩音沒理。不管怎麽說,丁敏瑜是客人,還是陪福安公主一起來的,她這個當主人家的這樣做實在是有些失禮。隻是她們中大多數都是第一次和敏瑜見麵,以前見過麵的也沒有多大交情,犯不著為敏瑜出頭然後交惡曹彩音,也就在一旁看熱鬧了。

至於福安公主和王蔓如,福安公主是不會隨意出頭的,一來心中牢記嫻妃謹言慎行的交代,二來她很清楚敏瑜的棋藝水平,連辜老大人都盛讚她,說她假以時日必成國手。張玲瓏再厲害,也未必就能贏得了她。而王蔓如呢,雖然是個臭棋簍子,但卻還是有些眼力的,兩個人的水平怎樣她心裏清楚得很,憋著壞等著看張玲瓏的笑話,更不會說什麽了。

隻有敏瑜剛剛認識的許珂寧,輕輕地皺起了眉頭,帶了不悅的掃了曹彩音和張玲瓏一眼,壓低聲音道:“妹妹如果不喜歡的話,沒有必要非要應酬她們。”

敏瑜心裏一暖,心裏對許珂寧更多了幾分親近,她淺笑道:“不妨事,在家的時候總被嫂嫂強拉著和她對弈,我已經習慣了。”

許珂寧輕輕地一挑眉,似乎明悟了什麽,略帶幾分笑意的問道:“那麽不知道妹妹和蔓青對弈的時候,輸贏怎樣呢?”

許家和王家也是世交,她和王家姐妹都很熟,和與她同齡的王蔓青就更熟了,隻是王蔓青已經嫁為人婦,來往的圈子有了變化,這才淡了些。但是,她很清楚王蔓青有多喜歡下棋,也知道王蔓青的棋藝比張玲瓏高了不止一籌,隻不過王蔓青為人低調,不喜歡出風頭,所以名聲不顯而已!

“姑嫂之間,談輸贏會傷感情的。”敏瑜眼珠子輕輕的轉了一圈,在察覺道有人豎著耳朵聽她們講話的時候很壞心的打了個馬虎眼,但終究卻不願意敷衍許珂寧,想了想,又道:“可能是時時有人陪她對弈,嫂嫂棋藝進步極快。”

她不想說的是王蔓青早已經不是她的對手,經常被她殺得無還手之力,但是那人對棋藝實在是太過癡迷,就算被虐得死去活來,也樂在其中。

這意思……許珂寧竊笑起來,卻輕聲歎氣道:“蔓青最喜下棋,卻被伯母拘的緊,看本棋譜都得偷偷摸摸的,現在嫁了人,伯母管不了,又有人作陪。進步定然飛速。”

“可不是!”敏瑜點點頭,一抬頭,便看到王蔓如朝她擠擠眼睛,做了個小動作,她輕輕地抬高了下巴,無聲地“哼”了一記,本是極有默契的小動作,落在有心人眼中,卻成了風傳不和的兩人相互挑釁的證據。

希望早點將手上的事情結束,然後看張玲瓏虐敏瑜一把。讓敏瑜狠狠地出一次醜的曹彩音加快了速度,很快,她和另外幾個姑娘就把所有的詩句看了一遍。更從其中挑出了六七首,笑著將詩稿送到許珂寧麵前,道:“許姐姐,你看看,我們幾個都覺得所有的詩篇中這幾首極好。”

許珂寧接過詩稿。簡單的品鑒了一番,心裏恚怒,眼中也閃過不悅,隻是等她抬起頭,卻隻有滿臉的微笑,道:“確實都很不錯!”

“所以。問題也就來了!”曹彩音臉上帶著小苦惱,道:“要從這裏麵選出三首最好的,勢必要將另外的四首剔除。可是把那一首給淘汰了,我們都很不忍心……許姐姐,我們都最信服你的評判,你看應該將那三首詩留下來呢?”

敏瑜就站在許珂寧身邊,倒也沾了光。和她一起將這七首詩讀了一遍,她不擅寫詩。但評鑒卻沒有問題,曹彩音這麽一說,她也明白過來她這是將燙手的山芋遞到了許珂寧手上——這七首詩稿中有一篇福安公主所作。或許是受嫻妃娘娘影響,福安公主極喜歡詩詞,但是天分卻很一般,她的詩隻能說不錯,但卻極少有讓人驚豔的詩句,這一篇也是如此。不能說不好,但是和其他六首中最好的三四首相比,卻是相形見拙。

許珂寧要是公正一些,那麽勢必要將福安公主的詩剔除,因為性格使然,福安公主不會當麵發怒,但心裏一定會有疙瘩,說不定還會因此記恨上了許珂寧;但如果她顧全福安公主的麵子,將她的是留下,那又有失公允,定然會讓別人記恨她,甚至影響她在眾女心中的地位。曹彩音這一招禍水東移使的很順手,顯然這樣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了——敏瑜甚至懷疑其中那兩首和福安公主同於水平的詩是曹彩音特意挑選出來的當陪襯的。

“這麽為難?以你在詩文上的功底,這應該是件不難的事。”許珂寧臉上滿是溫和,輕輕地搖搖頭,帶了些責備的道:“我知道你這半年多來備受讚譽,人人誇你詩文了得,也知道你醉心各種詩會文會……我之前就很擔心,擔心你在這些讚譽之中飄飄然,忘了學習如逆水行舟的道理……”

曹彩音原本是想將燙手的山芋丟給許珂寧,不管是將福安公主的詩句給剔除,得罪她,還是將福安公主的保留下來,得罪別人,被人非議都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了,哪曾想,許珂寧並不接招,還來了這麽一手。她都聽到有人發出嘲笑的聲音了。

許珂寧輕輕地搖搖頭,似乎對曹彩音很是失望,她才是京城無可非議的第一才女,她這番話,這些舉動對曹彩音的影響不小,甚至都已經有那種心大,想要出名,又自恃才華不亞於曹彩音的姑娘心裏盤算著,是不是應該取而代之了。

曹彩音終於明白自己出了一個昏招,但是事到如今她也隻能硬著頭皮錯到底了,她勉強地笑笑,道:“和許姐姐比起來,彩音腹中這麽一點點墨水又算得了什麽呢?有許姐姐在,哪裏有輪得到彩音來評定最佳的三首詩是哪三首呢?”

許珂寧認真的看著曹彩音,確定她沒有將手中詩稿接回去的意思,暗自搖了搖頭,輕聲道:“彩音的意思還是希望別人代為評出三首最好的來?”

別人?曹彩音微微一怔,不等她問話,許珂寧很自然地將手上的詩稿交給旁邊的一個姑娘,笑著道:“還勞煩這位妹妹將這幾首詩重新撰抄一邊,然後讓人送給竹林那邊的才俊們,就說彩音覺得這七首一般出色,不好取舍,就隻能勞煩他們評鑒一番了。”

敏瑜心裏暗笑,這招更狠,不但將燙手的山芋輕描淡寫的推了出去,還給曹彩音出了一個大難題,曹彩音要是不及時阻止的話,一定會得罪福安公主和更多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