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甚是纏綿,一連下了三天也不見有停的架勢。一陣秋雨一陣涼,氣溫一下子就降低了不少,院子裏的銀杏樹上原先不過點點的金黃慢慢的就暈成一片片的了,金黃色的小葉子被風卷落,濕漉漉的粘在青石磚的地麵上,宛如一把把小巧精致的折扇。

這天,不過晌午將過,天色陰沉的就像傍晚,天空中時不時的響起幾聲悶雷,讓人的心情也無端的低落起來。

慕容婉的病不僅經不住勞累,也受不了寒,紅珠的藥也備的多了些。林一看著紅珠在火爐後麵忙滿碌碌的樣子,也不便上前幫忙,隻好窩在房間裏。

這時,院子裏響起一個小丫頭的聲音,正是當初第一次進梅園見到的那個,平日裏除了傳藥,根本不會來後院走動。而輪到她傳藥的時候,一般都是慕容婉突然間發病。

靈兒急匆匆的站在台階上輕聲喊著:“紅珠姐姐,紅珠姐姐!”

梅園裏的人除了紅玉以外,說話的聲音都極低,要不是看見靈兒的身影了,估計也聽不見她的喚聲。

紅珠急忙奔到廚房門口,靈兒拉住紅珠的衣袖,低聲和紅珠嘀咕了幾句。

林一心下擔憂,趕緊出了房門。卻見紅珠依舊麵色沉穩,轉身回到火爐邊上,端了一個熬煮的差不多的藥罐子,把裏麵的藥汁兒倒進一個瓷盅,蓋好了蓋子,就和靈兒疾步而去。

林一回想起當初慕容婉發病的樣子,心裏更是著急的很,正在猶疑著要不要跟過去瞧瞧。

‘噗噗!’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原來竟是紅珠那邊藥罐子裏的藥鋪灑了出來,踮腳看了看院門,紅珠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隻好抬腳進了廚房。心想自己還是先幫忙把火給看好吧,萬一晚間慕容婉要用的時候又沒有了。

將沸騰的藥罐挪開了爐火,把裏麵冒泡的藥汁兒倒了出來,紅珠卻還沒有回來。熱氣騰騰的湯藥並沒有一般中藥那股難聞的味道,反而散發出濃濃的香氣,有些像當歸黃芪燉的雞湯,又像是人參氣鍋雞的味道,隱隱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原來紅珠一直守在廚房裏,林一隔的遠倒還不覺得,如今近距離接觸這傳說中的靈藥,忍不住口腔裏就盈(和諧詞)滿了酸酸的唾液。林一不住的吞咽,越咽,唾液分泌的越多,撩的她這個美食控心裏的小饞蟲不停的蠕動著,癢癢的,難受之極。

突然林一腦中靈光一閃,咬緊唇瓣挪步走到廚房門口,院子裏除了雨滴的聲音,沒有一個人影,輕步退回到放了藥汁兒的八仙桌邊上,端起白玉碗趕緊咽了一小口。

咦!味道還不錯,入口醇而滑,香而綿,就像一鍋燉的火候十足的濃湯。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上殘留的汁液,身後一陣腳步踩在水裏的聲響,林一急忙重新端起藥罐兒,假裝正往白玉碗裏倒藥汁兒。

做好了這一切才轉身,裝作才看見紅珠的樣子,背抵著桌邊神色慌張一臉驚愕的解釋:“紅珠姐姐,方才,方才藥灑了,我,見你半響不回,生怕小姐的藥全沒了,所以才……姐姐……”

紅珠掃了掃滿是藥渣子的藥罐和隻剩下半碗的藥汁兒,又看了看已經被藥汁兒打熄的爐火,臉上沒有生氣或者憤怒,款款走到八仙桌邊上,放下手裏的碗就去看剩下的兩個還燉著藥的爐火。

林一暗暗吸了一口氣,看來她相信自己了。不過一抬頭就看見紅珠朝自己瞪了一眼。

急忙朝紅珠福了一禮,逃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緊閉了房門,背靠在門板上,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又暗自埋怨,看來那個‘賊’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至少她就沒有做了賊還能臉不紅心不跳的氣魄。

手指拂上唇角,咂摸著剛才那半碗藥汁兒的味道。雖然她前世不怎麽喜歡中藥的味道,但是對於某些藥膳還是不反感的。而剛才飲下了那半碗藥汁兒應該有人參鹿茸之內的補品。因為她感覺現在身子裏都是暖融融的,本來因為連日陰雨,軟綿綿的四肢百骸似乎瞬間都神清氣爽了起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散發出蓬勃的生命力。

她就想武林外傳裏吃了千年人參的佟湘玉,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和**!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像她那樣發瘋啊?林一心中小小的不安。看來作為一個正常人,藥這種東西還是不能隨便亂吃滴!

從窗口往廚房那邊瞧,紅珠還是和平日裏一樣,幸好沒有懷疑她,否則告她一個偷食主子補藥的罪名,估計在這王府大院兒裏也就待到頭了。

晚上祥林嫂給慕容婉送飯回來。

“嫂子,二小姐沒事吧?”林一收拾著案幾上的餐具,一邊關心著慕容婉。

“有什麽事?”祥林嫂顯然不知道慕容婉發病的事情,一臉疑惑。

“白日裏你去領東西去了,小姐又發了一次病,擔心死我了!”

“哦!小姐好著呢!”

“那就好!”林一懸著的一顆心總算了落了地。

吃過飯,回到房間裏,泡在木桶裏,不知怎麽的,腦海中就浮現出那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來,鼻端縈繞著那股子濃濃的香氣。使勁兒的甩了甩頭也不能將那股味道拋開,總感覺身體裏有一支手,一個勁兒的撓著她的心。

呸!不就一碗藥麽,你這個饞蟲怎麽就沒點出息呢?

林一在心底咒罵著自己,可是舌尖還是不由自主的分泌出酸酸的唾液來。把頭埋進水裏,憋了好幾分鍾,鑽出頭來,狠命大口的吸了幾口氣,才覺得心裏平複了些。

但是眼角還是忍不住的往廚房的方向瞟。

一夜輾轉,天色蒙蒙亮的時候才勉強睡著了。

祥林嫂卻來敲她的門。

打著嗬欠,伸著懶腰,睡眼惺忪的打開房門就看見祥林嫂一臉擔憂的神情:“病了?”不是祥林嫂咒她,實在是自從跟著祥林嫂打下手以來,她從來沒有這麽晚還沒起床的例子。

不過我還真的是病了,而且是不輕的饞病,林一在心底悄悄的回道。其實雖然那些昂貴的東東她沒有吃過,但是好歹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也是個十足的美食控,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也算是見識過不少的,尤其祥林嫂還是禾邑第一廚,居然就被一碗小小的湯藥給撓的睡不安穩。不過這個是她一個人的秘密,她總不能真的告訴祥林嫂她是惦記著小姐的湯藥吧?

在心底歎了一氣,隻得幽幽的說道:“沒事,隻是天涼,受了點風寒!”

“那你歇著吧!”祥林嫂也不多問,擺了擺手,把門給帶上了。

林一也幹脆順坡下驢,重新回到**躺好。不過卻再也睡不著了。思緒總是情不自禁的就往廚房那邊飄。

說來也奇怪,原來紅珠也就在廚房裏熬煮湯藥,雖說一個在右邊,一個在左邊,總是在一間屋子裏,怎麽那個時候就沒有發現那湯藥的氣味兒如此誘人呢?而今,她還是在隔了一個壩子的東頭的關了房門的屋子裏,怎麽那味道好像就滿滿的灌了一整間屋子似的,怎麽也揮散不去,越發撩的她坐立難安,心情煩悶不已。身體裏就如同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四肢癢的難受,想撓卻又撓也撓不到,眼前也仿佛出現了幻覺,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無關緊要了,隻有那一碗湯藥,才是她人生所有的意義一般。

饒是睡也睡不著,林一幹脆起身穿戴整齊,拖著兩條腿去了廚房。剛一上了廚房的台階,那濃濃的,香醇的味道就從四麵八方灌進鼻腔,擠進身體裏每一個細胞,激動的跳躍著,身體似乎不受控製的,就想要立刻奔到那裏,那個氣味兒的源頭,恨不能將整個身體都融入進去,再也不出來。

“你不休息?”祥林嫂看林一一臉的失神,隻是癡愣愣的盯著紅珠發呆,急忙從案幾後麵走了過來,拉住林一的手,另外一隻手拂上林一的額頭。

祥林嫂粗糲的大手冰冰涼涼的,覆蓋在林一的額頭上,頓時讓林一回了回神,瞳仁中漸漸出現祥林嫂清晰地身影,林一推開祥林嫂的手,重重的在腦門上捶了幾下。

祥林嫂大急,攔著林一又要捶上腦門的另外一隻手:“做什?”

林一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訕訕笑了兩聲:“沒事,就是頭疼的很!”眼神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往紅珠那邊的騰騰熱霧中瞟。

那些飄渺的霧氣,幻化做一隻隻柔軟的手,仿佛在說著:“來啊!來啊!我們在等著你!快來啊!”

林一瞳仁渙散,神情呆滯中滿是期待和渴望,腳下情不自禁的就要抬步。

祥林嫂看林一那樣子,臉色一青,似乎想起了什麽,趕緊把林一給拽了出去,拖回了房間,舀了一盆冷水,從林一頭上澆了下去。

“阿嚏!阿嚏!阿嚏!”林一一陣哆嗦,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才站穩身子,回過了身來,望著祥林嫂,一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