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宇心中有數,梁景秀比她哥哥聰明得多,因而那一番話下來到底有沒有其他所指,他還需要斟酌一二。

劉正宇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便有人來報,說是府外有道士說有圖相贈。

一般而言這不過都是江湖騙子的伎倆,但此時劉正宇不知為何,想見見這位說是有圖的道士。

不過見見爾爾,若證實是騙子,打發管事的賞他幾大板子便是。

那道士穿著一身道袍,手上拿著番,番上寫著“算命”二字,完全就是江湖術士那一卦。

“有何圖?”

“春居圖。”

劉正宇皺了皺眉頭,隨即臉色一變,“胡說,休想誆騙我!”

“公子沒看過我的圖,如何能知我的圖是假的?”道士一臉沉著,並不將劉正宇的質疑放在心上。

這一份胸有成竹倒是令劉正宇動了心,他抿了抿嘴,“若是假的,瞧我不拿你治罪!”

於是叫人搬來案桌,那道士小心翼翼地從後簍裏將畫卷拿了出來,“這春居圖是宣治年間王霖的作品,這真假第一便是看這畫紙。”

春居圖被小心地放在畫案上,攤開。

“不同於當下麻紙,宣治年間常用的是皮紙,”道士小心地將紙張挑起一些,“所謂皮紙,此紙為白色,間淺灰色,麵平滑,然王霖一生窮困,因而用不上上乘的皮紙,所這畫作偏暗黃,雖見有紙須,但多見纖維束。”

“若想知真假,第二便是看畫工,這王霖善畫人物,細描暈色,栩栩如生。”道士所指一處房屋,屋舍前有三兩人物嬉笑打鬧,“因平生不得誌,王霖故將畫作人畫得幾近微妙,進而山水草木不過粗成,但便是寥寥幾筆盡訴今生之誌。”

劉正宇沉默了一會,他對於古畫並沒有研究,這道士說得雖有幾分專業模樣,但也不能盡信。

“若是劉公子不信,我亦不勉強,”道士將畫卷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聽聞蘇丞相喜歡古畫,尤以這春居圖最甚,今日是蘇丞相的誕辰,若是劉公子不信,自然還是有願意冒險的人。”

劉正宇見道士將畫卷小心收好,便急忙用手按著,“這畫卷我收了。”

道士笑了笑,獅子大開口,“黃金一百兩。”

“倘若是真的,我予你黃金五百兩。”劉正宇冷冷瞧著那道士,“但若是假的,可別怪我無情。”

道士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你若是不信,便不用我畫便是,這無端威脅人,我可不想惹麻煩。”

說罷那道士便要走,然才到門口便見外頭的家仆將門往外一帶,鎖上了。

“嘿,你這般毀道義,往後哪還有人肯真的替你賣命?”道士冷冷哼了一聲,他將番棋收卷起來,“我行走江湖多年,你以為全然隻靠嘴皮子,你信不信我出了這門便將你們劉府背信棄義,想白搶圖的事跡在江湖上傳一傳?”

劉正宇自知理虧,隻得幹笑道:“我並非想要搶你的圖,然我怎麽知道這圖是真是假?”

“我已然告訴你分辨的方法,可你不信,”道士聳了聳肩,“你不信,後頭多得是人信,我可記得桃園那一副假的可是拍了六百兩的白銀,我這真的要價一百兩黃金,不過分吧?”

“桃園的春居圖是假的?”

道士翻了一個白眼,“真假一比就知,你不必跟我討價還價,你若是想要,一百兩黃金,若是不要,就不要擋道!”

道士說罷就往大門走,然還未等到他出劉府,管事的小廝便已經追了上來,他懷中抱著一個布袋,“府中金條沒有那麽多,餘下的便折了些銀票兌上。”

道士將布袋打開瞧了一眼,隨後才將畫卷遞給了小廝,他壓低了聲音笑道:“我提前預祝公子心想事成啦。”

道士得了他想要的錢兩後出了劉府,隨後也不在意身後跟著的人,徑直就去了卞城內最豪華的客棧,先要了一間最好的房間,隨後點了一桌最貴的酒菜。

菜上齊的時候自然不能少了酒,道士笑嘻嘻地,也不看門口端了菜肴進屋的人到底是誰,隻道:“可是帶了酒?”

那店小二眼眉一轉露出真容,竟然是穿著店小二衣裳的梁景秀,她先將托盤上的菜肴放下,隨後又從身後端出一小壺燙好的酒壺,“廬州老窖,當是你的利息。”

道士趕忙讓了一個位置給梁景秀,“我現在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些什麽。”

“若是你將利息還我,我便告訴你。”

那道士一聽立刻將酒壺攬在懷裏,“那還是免了。”

“不過我見你這般了解我,還以為是舊識,但我怎麽對你毫無印象?”酒香醉人,再大的好奇心也不及此刻杯中酒的誘.惑力大一些道士喝了一杯之後抖了一個激靈,“真是好酒,誠不欺我,以前的事既然想不起就不提了,往後若是還有這等美差,就想著我一點!”

說罷那道士紅了臉頰,臉上笑嘻嘻地調笑道:“對了,我見你與我年齡相仿,其實我尚且單身,也未曾有心上人……”

話到了一半又見梁景秀的神態不對勁,於是趕忙將話頭給止住了,他有個十分強烈的預感,這個女人他碰不得。

“往後還有活我再尋你,”梁景秀起身道別,“金條帶著吧,餘下的別貪心,省得被人抓了去,那劉正宇可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梁景秀下了樓後打算從後院離開客棧,然真是應了古話:不是冤家不聚頭。

此刻梁景秀再想跑已然來不及了,許元治已經認出她來了。

“店小二!店小二!”

那架勢便是恨不得將所有人都招攬過來,在身份暴露之前,梁景秀隻得硬著頭皮,轉身走到許元治的身旁。

許元治臉上微微笑著,“呀,怎麽又是你,難怪覺得眼熟啊!”

相比對方的笑嘻嘻,梁景秀此時恨不能一拳將對方的臉打扁,她用披在肩上的白布撣了撣桌麵上的灰,“客官想吃點啥?”

許元治的一隻手撐著腦袋,故作思考的模樣,“嗯,吃點什麽好呢?”

等了半天,許元治才道:“先給我倒杯茶,就我麵前的這杯就行。”

很明顯,許元治就是故意來找茬的,不過眼下小不忍則亂大謀,待她功成之後,再報今日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