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過半,蘇丞相讓家仆請梁家兄妹到書房相談。
然梁廣深知自家與丞相府八竿子打不著,因而這相談十有八九就不是好事。
可相比哥哥梁廣的惴惴不安,梁景秀便顯得沉著穩重得多。
有那麽一瞬間令梁廣懷疑此刻在自己麵前的當真是自己的妹妹梁景秀?但很快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與妹妹親密無間,如何會有這般不切實際的猜想。
若妹妹不是妹妹,又能是誰?眼下妹妹的身體一日好似一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著。
梁景秀發覺梁廣正用深情的目光看著自己,於是用手偷摸地在他腰間軟肉掐了一下,“怪惡心的。”
梁廣被掐了軟肉,身體不自覺地扭了扭,隨即懊惱之情隨之升起,方才他在想著什麽,這分明就是他的親妹。
兩人隨著家仆到了丞相府的書房,蘇丞相比梁景秀記憶裏更年輕一些,當年因為母親一意孤行要嫁給父親,使得兩人一度斷絕了父女關係,不相往來。
梁景秀行了禮,“民女梁景秀拜見蘇丞相。”
“小人梁廣拜見蘇丞相。”梁廣亦行了禮。
蘇丞相點了點頭,“我聽聞小女明珠說這春居圖是你們兄妹贈予她的?”
“是。”梁廣據實回答。
“可是這一副?”
梁廣瞥了一眼,心裏並未做了他想,“應當是。”
一旁的劉正宇聽得此話立刻反駁道:“此畫是我從一位道士手裏買來的。”
但話出口後劉正宇又後悔了,他過於心急了,因而失了禮數,他慌忙將頭低下,裝作懊惱地模樣,“劉府上下皆可替我作證,那道士亦可。”
事態一度變得十分微妙,那蘇明珠突然將話鋒轉到了一直沉默的梁景秀身上,“景秀,之前你跟我說過,說你不小心弄髒了畫卷,可還記得在何處?”
梁景秀果真做出思考模樣,片刻才道:“應當在右上角落款處,我本想著偷看哥哥的春居圖,結果不小心將蠟滴了上去。”
梁景秀說到此處時頗有些害羞模樣,“不過隻是在角落,痕跡很小。”
蘇明珠點了點頭,隨後她指著攤開的畫卷,“這兒可是有蠟痕?”
痕跡雖淡,但確實是有那麽一塊小小的蠟痕。
劉正宇一愣,隨後搖了搖頭,“我確實是從道士手中買來的,他拿了我的一百兩黃金,還在客棧中。”
一百兩……黃金。
蘇丞相皺了皺眉頭,再不管這畫作的來曆如何,他趕忙令家仆將畫卷收起來後親手交給了劉正宇,“皇上居安思危,實行戒奢從簡政策,此番不過是我小小的誕辰,收受不了如此貴重之物,且不論這畫終究是誰之物,既是正宇一百黃金收得,還是由正宇好生收著便是。”
那畫卷如同燙手山芋一般回到了劉正宇的手中,他此刻麵如菜色,畫卷是誰的已經不再重要,那一百兩黃金已經將他擊垮,使得他再無反轉的機會。
蘇明珠瞧著劉正宇失落的模樣撇了撇嘴,父親顧忌其他而打算息事寧人,可她蘇明珠可咽不得這一口氣,證據確鑿,這春居圖便是她丟失的那一副,“即便這畫作當真是你從別人手中拿到的,然你明知我手中有畫作,還將這畫買下,贈給父親,你是何居心?”
蘇丞相皺了皺眉頭,出聲嗬斥不懂禮數的蘇明珠,“胡鬧什麽!”
蘇明珠翻了白眼,隨後拉著梁景秀,“景秀,我們走。”
劉正宇突然有一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他此刻抱著春居圖不知應當退還是進,那蘇丞相也不如之前那般親近於他,隻道:“小女唐突,是我寵壞了,還望正宇多見諒。”
劉正宇哪敢說其他,隻得微微彎著腰不表態。
蘇丞相又道:“你爹爹好像今日還在當值,盡心模樣乃同僚楷模,然往後這般的話,讓人通報一聲即可,不必讓你多跑一趟,一會我讓人備些糕點你帶回去,算作謝禮。”
蘇丞相說完之後瞥了一眼梁廣,他眉頭皺了皺,但終究什麽都沒說便讓家仆將人請到外頭。
這場麵令梁廣覺得有些尷尬,即便整件事他並沒有發表任何的言語,但整件事與他又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你在看我的笑話吧?”劉正宇先開了口。
梁廣一愣,隨後趕緊搖了搖頭,“我,我沒有。”
劉正宇突然瞪著梁廣,仿若他便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我知道你喜歡蘇明珠,因而巴不得除掉我!”
見劉正宇氣急敗壞的模樣,梁廣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無濟於事,索性就沉默著,等著他發飆。
“即便沒有我,你以為以你的身份當真能夠攀得高枝,那也得看蘇丞相看不看得上你。”劉正宇的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頗有一股我得不到,你也得不到的喜悅。
這是梁廣從未見過的劉正宇,他與他接觸時,對方一直是一副溫和謙遜,翩翩公子的模樣,未料及最後還是應了那一句“知人知麵不知心”的古話。
梁廣歎了一口氣,想來自己素是標榜以真心換真心,未料及竟不如妹妹看得通透,“我自是將劉兄作為真心好友,卻不想到頭來竟是我自作多情……”
“真心好友?”劉正宇覺得可笑至極,他惡狠狠地瞪著梁廣,“你敢說今日在蘇丞相的書房中你沒有落井下石?還有你妹,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恐怕就是你們故意設計,好讓我今日出醜!”
思及此,劉正宇恍然大悟,“我知曉了!便是你先以桃園的《春居圖》作餌送給蘇明珠以作討好,後又尋了道士來誆騙我,我本想著若是假圖的話,大不了裝作被騙,然偏偏道士所獻之圖是真圖,恐怕那真圖不知用何手段從蘇明珠那兒誆騙來得,一來二去嫁禍到我身上來,不僅斷了我巴結蘇丞相的想法,還令蘇明珠對我起了誤會!”
一旦將事件單獨拎出來看的話,真相便很快顯露出來,劉正宇拍了拍手,“我平日裏見你愚笨,卻不想你其實是一隻深藏不露的狐狸!”
“當下任我如何解釋你也聽不進去,然我梁廣行得正,從未做過的事不會認。”
劉正宇冷笑一聲,“是我心思不如你深,今日我認栽,但往後你我再也不是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