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非夢
葉清衡一直在那處懸崖滴瀑邊去守著雀靈了，鬼婆婆卻是隨時守在謝青沅身邊的，很快就發現了謝青沅和紀霖兩人之間的不對付。
謝青沅自動對紀霖生出冷淡，按說這樣應該是她樂見其成的事，鬼婆婆卻不知道為什麽，看著紀霖鬱鬱寡歡的模樣，心裏竟莫名生出了一絲不忍來。
她雖然還不知道紀霖的身份，卻也推測出他是一位大人物，至少從他過來的時間可以看出，紀霖應該是朝堂上的人，早起晚歸，就是五日一休沐的時候，基本也是全呆在這裏。
這裏離上京城雖然不遠，但是這七十裏地也實在說不得近，每天都要在路上騎行一兩個時辰，這風雨無阻的，一天兩天可以，兩三個來月都這般堅持下來，隻為著用林老實這麽個卑微的身份守在謝青沅身邊，鬼婆婆不由也有了幾分動容。
雖然不知道“林老實”是說錯了什麽話或是做錯了什麽事，惹得謝青沅對他淡漠，鬼婆婆卻不由自主對著紀霖生出了幾抹心虛的感覺來；卻也愈發對如何治好謝青法更用心起來。
偏偏晚間謝青沅因為用夜宵時無意中發現了安靜守在一旁的紀霖，心生煩擾，一時睡不著，聽到鬼婆婆房間的動靜，不覺踱到了她房間外：“雨姑姑，你還沒睡嗎？”
鬼婆婆正在一點點試著用靈能換一種方式去治傷，聽到謝青沅喚她，忙開了門扶了謝青沅進來：“小謝還沒睡？”
“嗯，才吃了宵夜睡不著，想著過來跟雨姑姑說說話。”謝青沅搭著鬼婆婆的手進房間坐了下來。
說是說說話，接過鬼婆婆遞過來的一杯溫水後，謝青沅摩挲著杯壁半晌卻都沒有開口，眉色鬱鬱的模樣讓鬼婆婆心裏不由一軟。
有心正想幫“林老實”開解幾句，謝青沅卻先幽幽開了口：“雨姑姑，你說，這世上的感情，是不是都會有情隨境遷的說法？”
這沒頭沒腦突然來的一句，卻像是一下子戳進了鬼婆婆的心裏，讓她臉色驀然一變。
與其說情隨境遷，不如說故人心易變。魏明濤當初因為被仇家追殺，落難中無意闖入了聖山，與她成就了一段姻緣，本以為今後也是生死相隨的盟誓，到底還是敵不過外物的改變……
可是這話，又該怎麽跟小謝說呢？鬼婆婆冷眼看著紀霖這些時日，雖然紀霖並沒有做什麽驚天動地的舉動，可他願意當一個“林老實”，這事就如和風細雨一般，慢慢平息了鬼婆婆以前心裏那種偏執的激憤，讓她也不由有了絲明悟：這世上或許有人會變，或許有人也不會變。
隻是不等她回答，謝青沅已經如自言自語般地低喃了一句：“想來大多數的情定都是這樣的，所以流傳下來的那些不變的，才成了傳奇……傳奇，又怎麽可能是普通人就能守到的呢？”
鬼婆婆心神不由一陣恍然；世間多癡男怨女，可誰又能保證那一對對的感情都是那讓人銘記於懷的傳世奇情？她們，畢竟都隻是普通人而已。
不過還有一個“林老實”，或許不是傳奇，卻也並不是易變的普通人了。
鬼婆婆忍不住低聲開了口：“其實……”
謝青沅卻已經在心裏自哂一笑；都說人心不足，得隴望蜀，可笑她現在不也是如此？以前隻想著能掙著這條命生下孩子就是好的，現在卻還是貪心了……
“雨姑姑，對不起。”謝青沅念頭轉過，已經扶著椅子扶手起了身，“是我一時著相了。打擾雨姑姑休息了，我這就回去歇息了。”
鬼婆婆隻得扶著謝青沅小心跨過了門檻：“其實……”
正想把自己當初逼著紀霖的事說出來，抬眼卻看到“林老實”正立在房門外幾十步處，想來是見謝青沅這麽晚還去了鬼婆婆房裏，擔心她身體上有什麽事，所以守在了外麵。
此刻見兩人出房門，“林老實”也正直直看向這邊，目光隱帶憂心，繾綣落在謝青沅身上。
鬼婆婆到底臉皮也沒那麽厚，後麵想說的解釋，當著紀霖的麵，竟是一下子也說不出口了；隻得送了謝青沅回房間。
陳四嬸已經打了熱水過來，接著謝青沅服侍她洗漱上了床，熄了燈退了出去。
天氣已經熱了，雪嶺村入了夜，卻依然涼氣襲人，如果不是這一片地方實在陋鄙窄小，怕是上京中有不少貴人會在這裏修建避暑莊子了。
這樣的天氣，此時正是最好入眠的時候，往常謝青沅易身子乏，用過宵夜後略歇了一刻，也就睡熟了的，今天晚上卻可能是因為發現“林老實”其實一直守在一邊的事，謝青沅雖然懶懶躺著不想動，卻一時睡不著起來。
其實這一兩個月來“林老實”雖然沒有在她麵前弄出什麽聲響，她自己卻有感覺——
窗戶突然極輕地一聲響，謝青沅身形微微一僵，又很快盡量放輕了呼吸，聽著隻像是在睡夢中平緩呼吸一樣。
紀霖如往常夜間一樣，極輕極慢地在謝青沅床沿邊坐下，伸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這兩個月不能再在沅沅麵前說話了，心裏實在捱不過，自打有一天夜裏發現沅沅睡得很熟，不會覺察到什麽時，紀霖就再也不想忍耐了。
除了沒辦法趕回雪嶺村那偶爾幾夜，其餘的時間紀霖都會在謝青沅床前坐上一陣，即使因為擔心會吵著她休息，所以隻能默坐無語，紀霖卻也甚為安心。
謝青沅閉著眼，不想讓紀霖看出自己其實在裝睡，心裏卻是一片恍然：其實，她這些時日夜間雖然睡得好，卻也是有些感覺，原來真的不是她做的夢，而是紀霖確實會悄悄地進來，就這麽握著她的手，默默陪坐在她身邊。
睡著的時候倒也罷了，如今謝青沅醒著卻要裝睡著，一時之間隻覺得被紀霖握住的那隻手慢慢開始發僵，而且這種感覺正一點點傳到身上來。
謝青沅雖然不想被紀霖發覺，隻是如今月份大了，要她在這種情況下挺著肚子一直保持一個姿勢睡覺，卻是有些困難；想來想去，想裝著無意翻個身，偏偏此時小腿肚子因為她姿勢緊張，竟抽起筋來，謝青沅不由悶哼了一聲。
紀霖吃了一驚，忙鬆開謝青沅的手，一時不知道是開口問詢好，還是先閃退出去把陳四叫過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