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朕有遺旨
“老陸！救她！快救她！”紀霖瞬間渾身冰冷，緊緊抱著謝青沅瘋狂地大喊起來。
脈息把不到，陸遙索性伸指直接貼在謝青沅的頸側，又猛地地抽回手來：“小謝她……”
陸遙沒有再說下去，卻將臉扭開轉向了另外一邊。
他並不懂南夷的蠱術，但是從紀霖傳回的話裏也大致明白了，謝青沅是通過自己的本命蠱為媒介，利用靈能將自己體內的生機轉到了紀霖身上。
就像道家真義中所說的洗筋伐髓一樣，是從根源上給紀霖注入了一種生命力；所以當時才會霸道地驅走紀霖體內無法解除的毒素，仿佛給他整個人換了血換了骨髓一般，重新生機盎然。
這樣的手段，在陸遙眼中已經是匪夷所思。
當初謝青沅騙紀霖時說的，炭火弱了要加炭進去才能重新燃旺，所以她要回問天峰去修養。
後來陸遙得知謝青沅生機已斷，頓時心頭有幾分明白：實際上，謝青沅這一爐炭已經將自己能燃燒的光熱全傳給了紀霖，剩下的隻餘灰燼，不過是還有一些餘熱未盡罷了。
能拖到生下孩子，陸遙都覺得已經是難以想像了，此時要救，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去救！
見陸遙轉頭不敢看自己，紀霖睜大了眼睛茫然低下頭，盯著懷中的謝青沅看了片刻，將額頭緊緊抵在了她的額頭上：“沅沅，不要死！你說過以後我們要一起變老的，你不能這麽拋下我……”
滾燙的淚水肆無忌憚地滴在謝青沅眼瞼上和臉上，不過片刻，已經變得濕冷一片。
他的沅沅，在慢慢變冷……
發覺自己撫觸到的，是謝青沅冰冷的臉龐，紀霖發狂地將她緊緊摟在了自己的懷裏：“沅沅，你是不是覺得冷？別怕，我會把你捂暖和的，暖和了你就不會冷了……”
陸遙低低長歎了一聲，招手讓陳三嬸和穩婆抱著嬰兒走近過來，探了探脈息；還好，兩個嬰兒雖然是早產，身體卻還算康健，趁著小將養個一年半載的，也不會虧損身子。
紀霖現在神智幾近狂亂，先讓他發泄一會兒，稍候，自己再用這兩個孩子把他喚醒回來就是……
紀霖卻兀自緊緊抱著謝青沅喃喃說著：“……你不是說，炭少了，添些炭火進去就行了嗎？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你還是這麽冷？你掙著命生下的兩個孩兒，你都沒有看過他們一眼，你怎麽舍得走……”
才增長的那一線生機，為著生下這兩個孩子，隻怕早被謝青沅用了個幹淨……鬼婆婆默默注視著跪在地上死死抱著謝青沅不肯撒手的紀霖，慢慢低下了頭：
到底，還是她錯了嗬，這世上有魏明濤這種人，也有紀霖這樣的人，她不該以偏概全，她那時，就不該阻住紀霖的……
“雨姑姑！雨姑姑！”紀霖卻突然抬頭向鬼婆婆看來，根本就沒注意鬼婆婆麵帶慚怍地垂下了眼不敢跟他對視，自顧希翼地叫著，“雨姑姑，沅沅心窩還是熱的！她的心還在跳！”
鬼婆婆愕然抬眼看向謝青沅，猛地想起了謝青沅曾經說過，她母親留給她的一隻本命蠱蟲赤心同時映在了她和紀霖胸口的事。
天女能夠給自己的愛人換命，本就是因為兩者有了同生之源，小謝她莫非……
鬼婆婆急忙上前，顧不得陸遙也在，伸手就拉開了謝青沅的衣領。
謝青沅潔白如玉的左胸肌膚上，儼然有一點凸起的嫣紅，之前她看到過的本該是灰黑色的赤心，此刻竟回複了鮮活的紅色；雖然不是至朱之色，卻也鮮豔如殷。
鬼婆婆重新攏好謝青沅的衣襟，目光落在上麵一片血跡上，不由若有所思：小謝並沒有受外傷，這片血跡……是當時紀霖扶著她走圈子的時候，被她一口咬破手腕而留下的，那是不是說……
紀霖見鬼婆婆的手指撫在謝青沅胸前那片血漬上，心裏突然一動：“雨姑姑，是不是我的血可以救她？你可不可以把我的生機抽出來換回到沅沅的身體裏去？！”
紀霖的目光一片殷殷，廟外卻傳來一片驚呼：“皇上，不可！”
紀霖置之不理，隻管盯著鬼婆婆：“天女不是可以行換命秘術嗎？把我的命換給沅沅，應該也是一樣能行的是不是？”
“皇上請三思啊，皇上！”廟門外嘩啦啦響起一片甲胄聲，想來是韓成海和袁紹文帶著兵士已經跪了下來。
“我……”鬼婆婆猶豫了片刻，終於緩緩點了點頭，“可以一試。”
紀霖神色驀地一振，低頭向鬼婆婆深深一躬：“多謝雨姑姑！”
小心地將謝青沅仔細放好，紀霖刷地站起身向外走去：“韓成海，取筆墨來，朕有遺旨！”
“皇上……”
“……朕之兩子，大子名辰，次子名燁……謝氏青沅，雖未及行封後大典，然事急從權……待朕殯天後，晉謝氏為太後，監國理政，撫兩位皇子成人，擇一為君，外事可與太傅瞿永正及內閣決斷，內事與宗正成郡王紀明軒相商……”
廟內，陸遙等人盡皆低頭跪在地上，默然聽旨。
鬼婆婆神色帶異地聽著紀霖當眾宣讀遺旨，看著靜躺在麵前的謝青沅，低低歎了一聲：“小謝，你…比我會識人……”
君似東升月，皎皎光如輪。妾似月邊星，明暗欲盈眸……切切月下盟，許卿共生死。湯湯黃泉水，此生寧不負……
陽光恬然灑在謝青沅身上，不僅給她周身勾出一圈暈光，更讓她臉上似淡淡染上一抹笑意。
鬼婆婆收回怔忡的神色，上前幾步，踞坐在謝青沅身側，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先前因為謝青沅體內有一絲生機自主生長，她暗中練習了幾回靈能運用的方式，此時，更好一試！
一隻紅得發黑的蠱蟲驀然飛起，在鬼婆婆的頭頂上下盤旋，似乎異常焦慮，又在鬼婆婆的安撫下，徐徐降落在她的掌心。
“阿朱，對不起了。”鬼婆婆喃喃低語，目光落在謝青沅的臉上，堅定異常，“我總要一試才安心！”
靈能運轉，再不像以前那樣絲絲縷縷小心地探入，而是如漲潮一般，瘋狂地襲進謝青沅的身體。
在鬼婆婆看不到的衣襟下，謝青沅左胸前那隻嫣紅的赤心驟然微動，如沾了鮮血一般，愈發殷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