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無人入眠

國宴究竟是什麽樣的呢?

雲海帆有些想象不出來,神殿是個奇特的地方,說著文縐縐的話,行的卻是當代的事。所以當段美告訴她用餐之後是假麵舞會,她愣了愣居然覺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呐,連澈畢竟是個年輕人嘛。

雖然真正用餐的人不多,但貌似長老們和族主們的家屬都被帶來了,連澈這般用意雖然和先前定製不同,但出於對子女的私心,大家也沒什麽廢話。

事實上,從連澈的父親開始,神殿就已經慢慢地在去掉之前的一些繁文縟節了。雲海帆私下還和連澈討論過,神殿官話用文言就該去掉,一點都不接地氣。連澈隻是笑著哄她“隻要你來當王妃哪怕把神殿上下重新翻新一邊都是可以的”。

不過,當執杯望到舒若不太好的臉色時,雲海帆突然有種感覺——連澈堅持要辦假麵舞會的目的實際上是在借機打壓舒若,為的便是舒若之前毀掉的秋原祭的舞會。

所以說某人的心其實隻比針尖大了那麽一點點……

晚宴撤下後便是舞會的會場,段美拉著路癡雲海帆在偌大的神殿裏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更衣室。所有參加舞會的賓客都有專門的房間梳妝,據說為了增加舞會的趣味性,著裝是統一的,還有專人為女子梳發。雲海帆的嘴角瞅了瞅,望著麵癱臉的侍女,突然覺得連澈的後宮雖然不算龐大,但侍女太多了些,遲早是一定要裁掉的。

某人還沒成為正妃就已經無視了還坐著的正主操心起了連澈神殿裏的事情。

哦……連澈說得對,這裏的設計果然偏陳舊……我比較喜歡新東西……

直到舞會即將開始,段美已經拖著她在長長厚厚的羊毛地毯上狂奔,雲海帆仍望著天花板思索著應該改造吊頂才能顯得既莊重又不失風格。

要不全部刷成黑色的吧……過兩天再換顏色……

縱是段美跑得如飛,帶著拖油瓶雲海帆速度也不由得降了下來。等她們趕到時,開場舞已過。已有看對眼地退了下來,圍著鋪著潔白桌布的長桌對飲閑談。

雲海帆這才想起來尋找連澈,東張西望之時沒注意到腳下,十厘米高的高跟鞋一個沒踩穩她便側著身倒了下去。

幸好帶著麵具,誰也不知道是誰。

雲海帆自我安慰著,準備換個舒服的姿勢倒下去,卻感覺到一陣溫和又不失力道的風輕輕地支起她,她順勢迅速站穩,端著雙手,似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四圍人聲鼎沸,舞會還沒開始,也沒人注意到她差點出糗。

風支起她的時候,雲海帆便知道是連澈在幫她,但她回眸卻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仿佛麵容被一張薄薄的假麵遮住後就再也認不出彼此。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微微崴到的腳踝還有些隱隱發疼,但她是從不把這些放在心上的雲海帆。她徑自走到桌邊,拿起一隻剔透的玻璃杯,隨手取了支紅酒,綿軟的泡沫在杯底漾開。她隻淺淺地斟了四分之一杯,中指和食指架住纖細的杯柄,輕輕地晃**著酒杯,望著熱鬧交談的人群,偶爾才抿上那麽一口,似是細細品來一般。

“紅酒不似清酒,更需對飲。”

雲海帆抬起頭,望著戴著假麵故弄玄虛的連澈,也沒有指認,裝作沒認出來一般,柔柔地應道:“哦?”

“此種紅酒雖然溫潤,但仍舊比不上低度的清酒,一人獨飲很容易便陷進去了……陷進去了,就醉了……”連澈將音量壓到恰好隻有雲海帆能夠聽到的高低,迷離的語調混著周圍嘈嘈切切的紛雜背景,有著奪人心神的韻味。

“四分之一杯而已,我向來有節製。”雲海帆推杯至連澈麵前,“萍水相逢亦是緣,幹杯。”

“有緣人。”被假麵遮住的臉龐望不見他的眼神,但見連澈緊致的下顎勾勒出完美的笑意。饒是雲海帆一向酒量不錯,對著奪目的他,也有些眩暈。

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

醉的從來都不是酒,而是人。

“呐,你第一支舞和誰跳的?”雲海帆懶得再和連澈裝模作樣,聲音裏都帶了些許吃味,“不會是和你那位正妃吧?”

“哎……”連澈遲疑地回答,眸光聚集在雲海帆漸漸垂下的嘴角,陡然轉了回答,“不是。”

“嗯?”雲海帆舉杯飲了大口,“你不用安慰我的,這種場合必要的形式還是要的,我能理解。”

“我也能理解,不過真的不是。”連澈從她的手中抽走杯子,“酒喝多了不好,之前就知道你會喝酒,但沒發現你還有這愛好。”

“那你剛才……”

“有些習慣你還是要改掉的,你不改的話我也是會管著你的……”連澈不理雲海帆的問話,隻是自言自語。

“你剛才……”

“雖然我很好說話,但也是個有原則的人……”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故意避開,連澈就是不答。

已經知道連澈在故意無視這個問題,雲海帆還是最後做了一次掙紮:“剛才……”

連澈已經在雲海帆的麵前俯下身:“美麗小姐,我能榮幸地邀請你和我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嗎?”

第一支……

雲海帆望著他伸出的手,潔白的手套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修長的指節,絲絲貼合。她一時愣住了,但見連澈一直俯身等她的回答。

第一支……

她喃喃著,如走過長長的大夢一般,絲毫記不得自己是怎樣鬼使神差地將手搭上了連澈的手掌。連澈在她的食指上落下輕輕一吻,便一個完美的跳轉引著她到了舞場中央。好在雲海帆的反應夠快,渡過了之前的不適應便很快恢複過來,默契地配合上連澈的舞步,縱然腳底的那雙高跟鞋不太合腳,但連澈把她支得穩穩。她已記不得周圍是什麽時候寂靜了下來,都默默地注視著他們這一傾世之舞,她隻知道所有的動作都隻是機械的,她的意識裏充滿的隻是連澈那張臉,那張戴著假麵卻溫情不變的臉龐……

她知道明日她醒來之後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但今夜將無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