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依,你知不知道等會兒要送東西的那戶人家是誰啊?”
行駛在偏僻山路上的一輛大貨車裏,突然傳出了一道男聲,緊接著的,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女聲。
“我,我隻知道,是景家的少爺……”
貨車上,不知是聽到了什麽,原本已經躺在棺槨裏沉睡百年的少女突然蹙了蹙眉。
五感具開,周圍的聲音係數傳入了她的耳朵裏。
時間到了嗎?少女既好奇又期待的想著。
她緩緩張開雙眸,大而靈動的眼睛裏寫滿了茫然,她的眼前卻仍是一片黑暗。
適應了好一會兒,她才將自己身處的小小地方看了個清楚。
她還記得入棺的那天,她的族人們跪在她的身側,無一舍得又無一不舍。
她身為新任的鬼王,終歸是要擔負起拯救族人的重任的。
少女張了張嘴,下意識的想和之前睡醒後那樣呼喚誰,卻又突然沉默。
久遠卻又熟悉萬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顏昭,從今天起,你便是我族新任鬼王,千萬不要讓父親失望啊……”
……
……
而在她適應周圍的環境時,外麵的人們誰都沒有想到車上的東西裏竟然還有活物。
但也或許,他們知道,卻也依然不敢輕易將其解救。
又過了很久,顏昭感覺自己突然停了下來,長而翹的睫毛顫了顫,突然就有些緊張和害怕。
緊張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將麵臨的不再是熟悉的族人,害怕是因為她不知道在新的世界裏該如何生活。
她又聽到了外麵的聲音,隨著一聲巨大的響聲,她感覺到自己又在移動,卻不知自己將要到什麽地方。
“你們先等一下,我去問問客人要把這幅棺槨放到哪裏。”
又是那個女聲,明明聲音還在顫抖,其他人卻無一不應。
顏昭皺了皺眉,想著他們口中的棺槨,是不是自己的小棺材,那所說的客人又是誰?
此時,偌大的別墅裏,一個少年站在大廳中,手足無措的看著對麵沙發上坐著的男人。
男人翹著腿,麵無表情的說道:“說吧,怎麽回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少年渾身一顫,像是怕極了他。
“我也沒想到,這絕世珍寶,會是,會是一副棺槨啊……”
少年小聲嘀咕著,抬頭瞟了男人一眼,見男人沒有注意他。小步的挪到旁邊的沙發後,蹲下身來悄悄摸摸的就想跑。
男人看著他的舉動,突然就有些好笑,不由得嗤笑一聲說道:“尤裏,你這尋寶師,難不成是假的?”
被叫做“尤裏”的少年身形一頓,起身衝著那男人的方向就是一頓輸出。
“景淮我告訴你!我的尋寶師可是家族認證了的,別說A市,在整個國家都隻有我一個!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看不起我的身份!你,你別以為你是我的老板,我就,我就怕你!”
眼見著尤裏的氣勢越來越弱,聲音也越來越小,景淮有些頭疼的扶了扶額。
也不知道他是和誰學的,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要強出頭。
“行了,那東西一會兒就到。你最好給我說出個名堂來,不然……”景淮輕飄飄的看了尤裏一眼,明明語氣上沒有什麽變化,卻依然讓尤裏心中一驚。
聽了他的話,尤裏就想起了上次自己拍了個假東西回來,景淮直接把他一個人扔荒島上睡了一夜,立馬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答應,深怕下一秒景淮就要叫人來領他。
“好好好,我,我保證,保證完成任務。”
景淮“嗯”了一聲,一副很不在意的樣子,他也確實不在意拍賣的價格,卻也不想白白花在了沒有的東西上。
景家外的空地上,顏昭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但又由於棺槨本身就是個寶物,竟是沒有一個人聽到這聲音。
大廳內,尤裏撇了撇嘴,小心翼翼的繞過去坐到沙發上,期間一點響聲都不敢發出。
就在這時,艾依從門外走了進來。
察覺到明顯有些不對勁的氛圍,艾依下意識的捏緊了工作服的裙角。
“先生,請問您拍到的物品要放在哪裏?”
一聽那棺槨到了,尤裏雙眼放光,直接一溜煙跑了出去,緊接著,他的聲音就從外麵傳了進來。
“哎,你們小心點!摔壞了怎麽辦?你們賠得起嗎?”
“哎小心小心,輕點!”
“哎呦喂,大哥啊,這物件貴重的很,可得小心點啊。”
顏昭聽到這幾句話,嘴角不由得開始上揚,雖然她不是很明白為什麽這個男人咋咋呼呼的,但是她的小棺材確實很珍貴,一定要小心才行!
聽著來自屋外的聲音,景淮有些咬牙切齒的,晃著手,明明是一個讓自己輕鬆的動作,卻又直接一拳捶向了柔軟的沙發。
倘若尤裏不是尋寶師,就照著尤裏這吵鬧的勁兒,他早就把他大卸八塊了!
想到尋寶師,景淮眸光暗了暗,歎了口氣。
早就注意到景淮情緒不對的艾依咬了咬唇,小聲問道:“先,先生,請問您是對我們今天的服務不滿意嗎?”
從一進來就被晾在一邊的艾依,原本還有些沾沾自喜,但卻在聽到景淮歎氣時嚇了一跳,新上任的她不由得有些緊張。
“滿意,可以走了嗎?”景淮似是現在才注意到這裏還有個人,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聽著景淮不耐煩的答複,艾依更害怕了。
這些貴賓個個都是人中翹楚,她要是得罪了……
艾依讓自己所想,一下子嚇白了臉,後退一步,手下意識的用力,柔軟的衣料讓她捏的皺皺巴巴。
“老大,你說你欺負我就算了,怎麽對人家還這麽凶?你看都把人家嚇得快哭了。”
招呼著人把棺槨放到後院中,回來喊景淮去看的尤裏,一進來就看到艾依咬著嘴唇滿臉驚恐的站在景淮身後,忍不住埋怨了句。
“小姐姐你別怕,我們老大可好了!奧對了,沒什麽事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艾依抬頭看向尤裏,眼底盡是感激。
直到多年後想起,艾依看著一如初見溫柔對自己的尤裏,有些害羞的送上了一個吻。
“我沒凶她,是你憐香惜玉。”景淮睨了他們一眼,起身出去了,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兩人神色不對。
“先,先生,謝謝您。我,我先走了。謝,謝謝。”說完,艾依也不知怎的,竟是頭一次不顧客人的想法,直接轉身跑了。
“啊沒事,哎,你別跑啊!”
尤裏看著艾依臉色通紅的跑走了,本想著提醒她別跑的太快,小心摔倒。可誰知,艾依聽了跑得更快了。
“真奇怪……”
尤裏摸了摸腦袋,嘀嘀咕咕的跟著景淮去了後院,心中還在想這女人真奇怪,一點都不淑女,跑起來的樣子真醜。
到了後院,尤裏拋開腦中所想,直接撒丫子就撲了上去。
就像,在拍賣會第一次看到的那樣,雙眼放光,像狼入羊窩。
“果然,我的眼光不會錯!”
“嘖嘖,這材質,這用料,就連這設計!絕對是世間少有!”
尤裏輕撫麵前長約兩米寬約一米的大物件,不斷的讚歎。
躺在棺槨裏的顏昭聽著外麵的誇獎,滿心都是驕傲自豪,原本還因為沉睡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身子都因著這情緒柔軟了些,甚至還想著等出去了要和尤裏好好討論一番的心思。
這小棺材可是她的父王特意尋了最厲害的人打造的呢!若不是有用,她還想把這小棺材留著她死了再用呢!
景淮站在不遠處,從上往下看,這箱子呈六邊形,黑色中透著金,周遭皆用金線勾勒,上麵還有著不知道用什麽東西畫成的精美花紋。
“這花紋好奇怪啊,怎麽感覺好像是在哪裏見過……”尤裏一邊摸索著,一邊小聲道。
景淮輕皺著眉頭看向他,雖沒有說話,可眼底裏的情緒卻無一不表示著他對這花紋的好奇。
躺在棺材裏的顏昭在聽到尤裏這若有若無的一句話,更是眼前一亮。
這是她鬼界的花紋,難不成,這人也是鬼界出來的?
尤裏搖了搖頭,湊近去看那些花紋,越看越覺得熟悉,可具體在哪見過,他又說不出來。
想著想著,他竟開始用手捶著腦袋,那模樣就和強迫症看到不規則的東西一樣,勢必要想出來個結果。
“這東西什麽來頭?到底有沒有用。”
景淮說著說著,噤了聲。他看著尤裏近乎於瘋魔的樣子,不知道用什麽詞來形容才好。
剛開始的時候,他隻覺得是個好東西,尤裏想玩,他就陪著玩一玩。
可他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是個棺槨。
而這棺槨裏,因為他一句話就有些生氣了的顏昭,此時竟然直接不管不顧的,氣鼓鼓的抬起小手就想出去。
就在她用力的時候,外麵的人也沒有停止討論。
“老大,你別說,這東西雖說是個棺槨。可是這做工這用料這設計,都是世上少有的啊!”尤裏對景淮的話十分不滿意,苦口婆心的開始勸說。
“有什麽用?難不成等我死了讓我用?”景淮冷聲道。
倒也不是他為難尤裏,而是他總覺得這棺槨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
尤裏還有些不甘心,離開棺槨幾步,走到了景淮的身邊。
“老大,你想啊——”
可他剛轉身去和景淮說話,就聽見身後的棺槨傳來一聲巨響,直接把他打斷了。
“砰!”
造成這件事的顏昭看著眼前泛起的土霧,莫名的就有些驚慌,但一想到方才聽到的那兩個聲音,果斷的退回棺材裏,閉上了眼。
另外兩人反應了幾秒,尤裏迅速躲到了景淮身後,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放著棺槨的地方。此時的棺槨,已被揚起的塵土包圍,看不清裏麵是何情況。
顏昭認認真真的扮演著一個躺在棺材裏睡覺的少女,而那兩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這邊,隻見塵土落下,棺槨的蓋子倒在地上,而棺槨之中——
顏昭躺在其中,銀色的長卷發垂在身側,衣裳複雜而精致,白嫩的雙足踩在一朵火紅的花上。
迎著兩人的目光,顏昭緩緩張開雙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景淮低聲呢喃著,尤裏呆呆的看著顏昭,不知該作何反應。
卻見顏昭直視著景淮,歪了歪頭,充滿靈氣的眼睛閃閃發光,似乎在想些什麽。
半晌,顏昭張開嘴,與外貌不符的聲音自口中傳出——
“你看見我的棺材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