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心膽欲裂,不由大叫道:“自傲,你怎麽了?我是劉星啊!”君自傲也不理他,一步步緩緩向院外走去,嘴裏念道:“我要殺光他們,一個不留!”劉星心頭劇震,想攔住君自傲,卻又苦於不能移動。

正焦急萬分之際,一道白影飛射而至,落到君自傲身後。

劉星凝神一看,見是一個廿多歲的白衣男子,隻見他將手輕輕搭在君自傲肩頭,輕聲道:“傲兒,不可如此。”隨著這句話出口,一股白色的霧氣由男子手中發出,籠罩在二人周圍,慢慢將君自傲發出的陰氣盡數化去。

君自傲茫然回首,悲呼一聲師父,撲到白衣人懷裏痛哭起來。

白衣人輕輕拍著君自傲的背脊,柔聲道:“還好為師來得及時……傲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君自傲哭道:“師父,娘……娘被他們害死了!我娘被他們害死了!”白衣人不由一震,輕歎一聲,暗道:“為何世人總要多行不義?我拚盡全力為你們消災避禍,你們卻非要自招魔星,這到底是為什麽?”

“若我晚來一步,這孩子定要變成邪魔,到那時,人世間隻怕就要變成一片血海了!”君自傲撲在師父懷中,越發哭得厲害起來,一口氣接不上來,竟昏了過去。

白衣人歎道:“這樣對你也是有好處的。”言罷,抱起君自傲,轉頭對劉星說道:“你就是劉星吧?”此刻劉星已知這表麵上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子,便是君自傲那神秘的師父,他疾步上前,屈膝便要跪拜下去。

白衣人輕歎一聲,一股輕柔的白氣自地麵升起,止住了劉星的下拜之勢。

劉星隻得躬身施禮道:“師父,我……”白衣人輕輕搖了搖頭,道:“自傲早就把你的事告訴我了,不過你的武藝是他擅自相傳,與我全無關係,我並不是你的師父,日後也不要對人說你是我的弟子。”

“自傲傳你的那些武藝,已夠你傲視天下英雄,但切記不可以此為非作歹,不然必有業報。”劉星急點頭應命。

白衣人緩步走入屋內,將君自傲放在他自己的**,隨後來到戚氏床前,看了看後搖頭長歎一聲。

劉星跟了進來,肅容站在一旁。

白衣人道:“你們是好朋友、好兄弟,但也要到分別之時了。這幾日煩勞你盡力照顧他,這次事完,他定會遠走天涯……”劉星心頭一震,躬身施禮道:“我知道了……”再抬頭時,白衣人已消失不見。

劉星守著君自傲直到傍晚,君自傲仍不見醒轉。

天色將黑時,春芳扶著雲紫煙來到小屋。

雲紫煙雙眼紅腫,顯是哭了一個下午,進屋一見戚氏屍體,不由又是一陣悲泣,春芳見君自傲昏睡不醒,嚇了一跳,劉星急道:“自傲沒事,隻是昏睡而已。唉,這對他也好……”春芳點頭道:“你是小傲的朋友吧?真難為你守在這裏這麽長時間,我這就叫廚房給你送些吃的來。”劉星急道不必。

雲紫煙此時悲痛大減,止不住抽泣著,說道:“傲哥哥這一世都不會原諒我們雲家了,這可怎麽辦呢?”春芳安慰道:“小姐自小就對戚姨好,小傲也是知道的,他不會遷怒於小姐的。”劉星也安慰道:“自傲口裏雖不說,心裏卻是感激你的。你放心吧,他是不會記恨於你的。”雲紫煙輕歎一聲道:“就算他恨我一世也是應該的,我們雲家欠他太多了……”春芳見狀又勸了一陣,二人坐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不多時,有人送來了飯食,劉星哪裏吃得下去,他呆坐在君自傲床前,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君自傲昏睡中,忽聽到母親輕喚自己的名字,不由猛醒,隻見劉星坐在床前已然熟睡,而母親正站在劉星身後,慈祥地注視著自己。

君自傲忍不住悲呼一聲,躍下床來投入母親懷中,顫聲道:“娘,原來您沒死!這……這太好了!”母親輕扶著他的頭發,柔聲道:“傲兒,娘是來和你道別的。”君自傲聞言訝道:“告別?娘要到哪裏去?”戚氏神色一黯道:“娘就要遠赴黃泉去了。”言罷,向自己床頭一指。

君自傲順勢望去,隻見戚氏的屍體仍躺在那裏,不曾動過半分,不由一驚,轉過頭悲聲道:“娘,難道您……”戚氏流淚說道:“對,娘與你已然陰陽相隔……但娘放心不下你,這才來叮囑你幾句。娘的命苦福薄,怪不得別人,你切莫因娘之死做出什麽傻事來,知道麽?”君自傲半晌無語,隻抱住戚氏不住悲哭。

戚氏流淚微笑道:“好孩子,娘知道你舍不得,可人死不能複生,你的路還很長,要好好走下去,要活出個樣子來給娘看,這樣娘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知道麽?”君自傲使勁兒地點頭,說道:“娘,孩兒不想再留在此地了,孩兒恨這裏的每一個人!”戚氏歎道:“也好,男兒誌在四方,闖**一下也是好的,你就放心去吧!娘這就要遠赴黃泉,再也不能回來了,你不要記掛娘,隻管放心去吧!”君自傲聞言,又是一陣悲哭。

此時屋內突然陰氣大盛,一隻白無常鬼自地麵浮出,倒身向君自傲一拜後,對戚氏道:“在下特來迎駕,請速隨我去吧!”戚氏親了親君自傲後,將他一把推開,道:“記住,不要枉費了你爹給你取的名字!不論將來有何作為,都要做個錚錚的好漢子!”隨後身影晃動,化作一團磷火。

君自傲悲呼一聲,昏倒在地。

那無常鬼又向君自傲一拜,這才引了戚氏的魂魄,穿牆而去。

劉星再睜眼時,天已微亮,他一抬頭,見君自傲正跪在戚氏的床前。

劉星上前幾步,溫言道:“你醒了?事情已然如此,你就不要……”君自傲沉聲道:“你放心吧,我沒事了。”劉星側頭一瞥,隻見君自傲淚流滿麵,卻神色正常,這才放下了心。

接下幾天,在劉星的張羅下,君自傲為母親辦好了喪事,在城外選了一塊好墳地葬了母親。

君自傲跪在墳前,默默地磕了三個響頭,說道:“娘,你在此安息吧,我要離開此地,再也不回來了!”劉星雖早聽白衣人說過君自傲必會離去,但此刻聽他親口說出,心中亦不免一酸,道:“為什麽要走呢?難道你狠得下心拋你娘一人長眠在此嗎?”君自傲擦幹眼淚道:“我娘此刻已赴黃泉,縱然我日日在此,也不能再見她一麵了。”劉星不由輕歎一聲。

當晚,君自傲回到小屋,收拾好一應用品打成小包,又將短琴包好背在身上,揣上家中所剩銀兩,便欲離開。

走到院門口時,卻見雲紫煙正怔怔地站在那裏。

君自傲一低頭,從雲紫煙身旁疾步走過。

雲紫煙淚流滿麵,轉身喊道:“傲哥哥,你要到哪裏去?”君自傲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與你無關,總之是離你們雲家越遠越好!”雲紫煙抽泣道:“傲哥哥,我知道我們雲家對不住你,我也恨這樣的家,可……可你真的非走不可嗎?”君自傲一咬牙,狠聲道:“對!我再也不想留在這鬼地方!”雲紫煙抹了把眼淚,突然咬牙道:“那我也和你一起走,沒有了你,我也不想留這裏了!”君自傲一怔,心中一陣絞痛,他和雲紫煙從小一塊長大,從小便喜歡這個心地善良如同戚氏一般的小姑娘,隻是他心熱麵冷,從不表達出來,此刻驟聞雲紫煙此語,一股心酸混合著悲痛襲上心頭,他握緊了雙拳,咬了咬牙,盡量壓住內心的顫抖,沉聲道:“胡說什麽!”雲紫煙哭道:“我沒有胡說,我從小就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我隻想永遠都能和你在一起,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都沒有關係!”君自傲雙拳握得更緊,他何嚐不知雲紫煙對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他卻恨雲家,雲家是他殺母的仇人,他絕不能和雲家的任何人扯上關係!

一咬牙,君自傲狠聲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可從沒喜歡過你!”雲紫煙哭道:“你說謊!你是喜歡我的!我最喜歡的小貓丟失時,是誰不顧風大夜黑幫我尋回的?林府的小少爺欺負我,是誰偷偷將他打了一頓?我最喜歡芙蓉,又是誰悄悄用自己辛苦攢下的錢買了花籽,偷偷種在花園裏?是誰在我生病時偷偷送來水果,又是誰每到我生日便偷偷送來禮物?”君自傲咬緊牙關忍住淚水,說道:“我怎麽知道?”雲紫煙哭道:“是你!都是你!雖然你不讓我知道,可我卻全都知道的!你也是喜歡我的!傲哥哥,求你帶我一起走吧,不論走多遠,不論受多少苦,我都願意,隻要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就行!”君自傲再也忍不住淚水,索性任它流淌下來,他故作無情,冷冷地說道:“少在那一廂情願了!你們雲家沒有一個好人!別再糾纏我了,快滾回你娘那裏去吧!”言罷一摔袖,頭也不回地走了。隻剩下淚人般的雲紫煙,獨自留在這空無一人的小院門前,痛哭不止。

君自傲躍出府牆,隻見劉星早已等在那裏。

劉星歎道:“你這又是何苦呢……”君自傲拭幹眼淚道:“我走以後,請你幫我多照顧照顧她……”劉星道:“帶她走吧,這樣對你們都好。你也是喜歡她的,對吧?”君自傲猛一搖頭,道:“不,我永遠不願再記起雲家的任何人,永遠不願再想起這個地方。因為一想起這裏,一想起雲家,我就忍不住想殺人,想殺光雲家所有的人!”劉星打了個寒顫,歎道:“你隻是不想讓她為難吧,更不想她與你一同受苦吧?說到底,你還是在為她著想……”君自傲狠聲道:“夠了!不管怎樣,我都要離開了,你自己要多保重,也替我向柔兒道聲別。”劉星點點頭道:“你打算到哪裏去?”君自傲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總之是四處流浪吧。”頓了頓,仰頭向天喊道:“師父,這些天您雖未露麵,但徒兒知道您一直在徒兒的身邊,師父,徒兒要走了,您自己保重啊!”言罷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隨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星目送他遠去,熱淚不由流淌滿麵,他自語般地說道:“自傲,你也要保重啊!”一陣風吹過,白色長衫迎風飛舞,白衣人佇立在高簷之上,自語道:“我能對他施加的影響已到此為止,今後他的成長,就要看他自己的際遇了……”

“唉,天意永遠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我擅自幹涉天道,說不定轉眼便會遭到天譴……但為了天下蒼生,便是身遭天譴,也是值得……”大雨連續下了五六天,仍沒有一絲放晴的預兆,言真不由焦躁不安起來。

“爹,小心別著涼了。”女兒言雨瀾輕輕走上前來,為他披上長衫。

言真輕歎一聲,道:“這雨沒完沒了,何時才完啊?”言雨瀾聞言,亦隨之歎了一聲,說道:“爹,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咱們冒雨趕往蒯州吧?”言真喟然道:“可這樣一來損耗就更大了,咱們班子本就已無力維持,再有損耗的話……”話未說完,又是一聲長歎。

柴飛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飛刀,聞言說道:“師父,不如咱們也去參加那大會,或許……”言真搖頭道:“別說癡話了,咱們這種角色,哪上得了那種台麵?”柴飛道:“成與不成先不談,去試試也是好的啊,說不定……”言真打斷他的話道:“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這真龍武術大會既然能以《龍拳真經》為賞,自是武林中最高層次的比武大會,雖說前二十名均有獎賞,可也不是咱們能撈得到的。”

“咱們不過是跑江湖賣藝的,強出頭隻能落個灰頭土臉、貽笑大方而已。”柴飛不服氣地說道:“那就這麽幹待著?這樣下去班子一樣完蛋。師父,參加大會又不用花一文錢,咱們左右也是無事可做,去長長見識也比耗著強吧?”言雨瀾亦在旁幫腔道:“是啊,若真能僥幸進入前二十名得到賞金的話,班子就又可恢複生機了。”言真無話可說,隻長歎一聲,不置可否的轉身離去。

柴飛欲再進言,見言雨瀾向他搖了搖頭,便不再作聲。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一片迷蒙,水順簷而下,宛如一道瀑布,又似一片水簾,站在屋內向外望去,但見長街如海,到處是一片水色,不見一車半馬的蹤影,更沒有一個行人。

此時言真早已回房休息,柴飛則跑到後堂和店夥閑聊,客棧大廳內隻剩下言雨瀾一人,她倚門望天,隻見烏雲密布,豪雨連綿,恐怕再過三五日也不會有晴天,不由發出一聲長歎。

驀然間,一道身影出現在長街上,言雨瀾凝目望去,不由大奇。

這漫天大雨之下,那人竟不打傘,亦不疾奔,隻是緩步而行,仿佛這漫天大雨拍在身上的滋味,竟是種享受一般。

那人漸行漸近,竟緩步走入客棧大廳之內。

言雨瀾訝然而視,隻見那人與自己年齡相仿,身背一個長方形的大包裹,不結發髻,頭發散披背後,一張臉泛著冷冷的白色,眼曈黑得如同化不開的夜色,讓人無法看透其中蘊藏著什麽。

言雨瀾被這人的氣質所動,不由瞧得有些癡了。

這人不顧臉上橫流的雨水,向言雨瀾一拱手道:“姑娘,在下住店。”言雨瀾猛醒般地“啊”了一聲,隨即麵色一紅,道:“我……我也是住店的……”此時內堂夥計見有客上門,急迎了出來招呼,那人一拱手道:“小二哥,在下要一間最便宜的客房。”店夥笑道:“咱們是小店,原也沒什麽貴房,您隨我來吧!”那人微微一笑,如同嚴冬中露出的一絲暖陽般,點頭隨小二去了。

言雨瀾目送他離去,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尤其是那人最後的一笑,更深深印在她心中,抹之不去,揮之不散。

她一顆芳心亂跳,不住問自己這是怎麽了。

這時柴飛不知從哪鑽了出來,見言雨瀾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上前打趣道:“師妹,怎麽失魂落魄的?莫不是害上相思病了?”言雨瀾一怔,隨即滿麵通紅,怒嗔道:“胡說些什麽?看我不告訴爹去!”言罷一把推開柴飛,飛奔回自己房中,把柴飛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言雨瀾回到房中,心仍突突跳個不停,一顆心七上八下,沒有平靜下來的時候,這一日她茶飯不思,晚上更是輾轉難眠,腦子裏想的全是那個冷冰冰的少年。

第二天一早,言雨瀾剛起身,便聽到一陣破空之聲,她將窗子打開一條縫隙向外望去,隻見天清氣朗,竟然大晴,昨日那少年正在客棧院中練著一路拳腳,動作緩慢,隻在每拳每腳將打盡時方全身發力,發出有力的破空之聲。

言雨瀾一見他,連梳洗打扮都忘了,隻知癡癡地憑窗而望。

這一套拳打完後,少年稍一調息便欲離去,言雨瀾見狀不由大急,她隻盼這少年多練一會兒,好讓她再多看上幾眼,不想讓他就此離開自己視線之外。

或許是老天幫忙,此時柴飛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他大聲叫好道:“兄弟,拳打得真不錯!堪稱高手啊!”那少年一拱手,道:“多謝誇獎。”柴飛笑道:“兄弟,以你這身手,真該去參加真龍武術大會呀!”那少年麵無表情地說道:“在下習武隻為健身而已,還沒有參加什麽比武的本事。”柴飛道:“去試試總是好的。那真龍大會高手雲集,就算不能得到獎賞,去湊個熱鬧、開開眼界也不錯啊!”那少年沉吟片刻,問道:“那真龍武術大會是怎麽一回事?”柴飛聞言精神一振,道:“兄弟知道‘龍拳’吧?”見那少年搖了搖頭,柴飛露出一副誇大了幾倍的驚愕表情,說道:“兄弟連‘龍拳’也不知?看來兄弟乃是剛行走江湖之人,不過無妨,我告訴你這龍拳乃是天下第一的神拳。傳說龍拳是用來保護天下蒼生的拳法,習得龍拳者,其力量之強幾可直逼鬼神!”

“幾千年中,龍拳更無數次救蒼生於危難之中。有見過龍拳的人說,那拳簡直就是龍神化身,其威力絕對匪夷所思!”

“這次的真龍武術大會,便是以記載了‘龍拳’秘密的《龍拳真經》為最高獎賞的比武大會,獲得第一者便可得到這《龍拳真經》,擁有龍的力量!你說這有多吸引人啊!”那少年一怔,沉思片刻後問道:“這樣珍貴的東西,大會舉辦者得到後,為什麽不歸為己有,卻要賞給別人?”柴飛道:“這還用問?那大會舉辦者自是‘龍拳’的傳人,他定是要藉此大會挑選衣缽傳人咧!嘿,就算拿不到《龍拳真經》也沒關係,隻要能進入前二十名,就有大筆的賞銀到手,到時就不用愁無力維持班子……”

“啊,對了,我看兄弟你身手不凡,手頭又不像十分富裕的樣子,不如去試試如何?”少年沉吟片刻,淡然道:“多謝兄台,在下再想想吧。”言罷一拱手,大步離去。

柴飛大呼小叫了一陣,自覺沒趣,也逕自去了。

言雨瀾見少年離去,不免有些失望,正自發呆之時,一陣拍門聲傳來,言真的聲音響起:“瀾兒,怎麽還不出來?今天天氣突然轉晴,咱們正好出去開場子唱戲。”言雨瀾應了一聲,急忙穿衣梳洗。

吃過早飯,言真率領班內眾人來到街前,動手搭起棚子,表演起來。

他所率的“言家班”是個戲班子,共有十多人,一向靠遊走四方開場唱戲為生。

言真早年習武,大弟子柴飛盡得他真傳,故此身手亦是了得,但為人卻不夠穩重,月餘前聽聞武林中舉辦武術大會之事,便上下遊說眾人,想要前去一試。

言真深知自身斤兩,一直也未同意,不想來到此城後天公不作美,連下幾日大雨,弄得班子空自損耗,沒有一文的進項,這日好不容易晴起了天,便急忙出來打開場子,好歹先平了住店的費用再說。

不想這一天下來,觀者並無幾人,雖得了些錢,卻還不夠眾人一天的開銷,言真不由焦急萬分,柴飛則趁機遊說言真去參加大會,而言雨瀾則茶飯不思地想著那少年。

晚飯時,柴飛又開始遊說,言真聽得頗不耐煩,卻又無心斥責柴飛,隻悶不作聲地自顧吃喝。

班裏其餘眾人在旁聽得久了,不少人也開始幫起柴飛的腔來,說得言真漸也有些心動,他思量班裏所剩無多,僅夠支撐一個多月,若今後再像今日一般,散夥是早晚的事,但若真能僥幸在大會中得到名次,那巨額的賞銀便可幫班子度過難關了。

思量下,言真已打定主意去參加大會,隻是卻未立刻說出,隻說自己再考慮一下,眾人見有了希望,便不再多話。

此時,那少年從自己房中緩步而出,言雨瀾不由麵色一紅,低下頭去裝作吃飯,卻連一粒米也未送入口中。

不想那少年竟來到桌前,向言真一拱手道:“這位老伯,敢問貴班需不需要幫閑打雜的人手?”言真一怔,問道:“這位小哥,你的意思是……”那少年道:“在下想遊曆四方,長些見識,正巧貴班亦是四海為家,便想冒昧在班中求個差使,與眾位一道遊曆天下,在下隻求三餐,別無所求。”言雨瀾聞言,不由立時心跳加速,一張臉漲得更紅了,她怎也想不到這少年竟會來要求加入自己班中,心中說不出是興奮,是欣喜,還是激動,她隻盼爹馬上就點頭答應才好。

言真沉吟道:“這位小哥,實不相瞞,我們班子這些時日自顧亦已不暇,恐怕無力再招人手,小哥還是……”話未說完,柴飛已在另一桌上轉過頭來叫道:“原來是兄弟你啊!師父,收下他吧,他的武功高得很,參加大會的話,定能奪得賞銀!”言真一瞪眼,柴飛吐了吐了舌頭道:“我說的是真的,再說多個武功高的人手,就算不參加比武大會,平時行走江湖也能安些心啊……”言真又瞪了他一眼,他才住口不語。

言真沉吟片刻道:“好吧,多一人也無妨,這位小哥怎麽稱呼?”那少年道:“在下姓君名自傲。”言真點頭道:“今後你就先幫著做些搭台打雜的活吧,等時間長了,再看看有什麽更適合你幹的,若有興趣,老夫也可教你唱戲。”說罷,一一向君自傲介紹了班中眾人。

君自傲一一見禮,禮數雖周,卻是一副冷冰冰的麵孔,讓人覺得有些不自在。

介紹到柴飛時,柴飛搶著自報家門道:“我叫柴飛,看你的年齡也就是十七八歲,我比你大,你叫我柴大哥就成了。這位是我師父的女兒,叫言雨瀾。”言罷,一指低頭不語的言雨瀾,言雨瀾一聽此言,不由麵色更紅,緊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言真不由不悅道:“瀾兒,怎麽如此無禮?”君自傲淡然道:“無妨,在下已見過小姐芳容了。”隨後向眾人一拱手道:“今後還請各位多指教在下。”言語中仍是麵如寒冰,不帶一絲感情。

眾人勉強應了一聲後,君自傲逕自轉身回房,眾人不免一陣議論。

回到屋中,君自傲端坐桌前,手撫琴弦,輕彈起來。

離開羽林後,他一路流浪至此,盤纏已所剩無多,正巧遇到這遊走江湖的言家班,不由心中一動,思量著若能加入此班,既可遊走四方長些見識,又可省下路上盤纏,這才試探著向班主言真開口,不想如此順利便被接納。

此刻他以氣抑音,琴音隻在這小屋中四下飄**,門外之人亦不能聽到分毫響動。

手指輕動中,君自傲不禁又想起了母親,兩行熱淚悄然滾落,昔日母親對自己的種種關愛,一一湧上心頭,琴音亦隨他心念轉為輕柔哀婉,表露出連綿的哀傷與無盡的思念。

不自覺間,君自傲竟忘了以氣抑音,任憑這與氣相合、與心相通的琴音飄散出去。

第二日一早,君自傲便被一陣叩門聲驚醒,他本未寬衣,此時直接翻身下床,將門打開。

言真率領著言家班眾人肅立門外,一見君自傲開門相見,言真向前一步,深深一揖。

君自傲見狀大訝,表麵卻不動聲色的淡然道:“班主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