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滿麵愧色道:“在下真是有眼無珠,竟不識國手……先生原來竟是琴中聖手,為何不早對在下言明?”

“唉,昨日在下還要先生做搭台打雜的雜活,真是……真是罪該萬死!”君自傲一怔,隨即想到自己昨夜奏琴之時一時動情,怕是忘了以氣抑音,眾人定是聽到琴聲,才致如此。

君自傲淡然道:“在下不過粗通音律,胡彈幾曲罷了,受班主如此讚譽,實不敢當。”不待言真開口,柴飛已搶道:“君兄弟,你就不要過謙了,昨夜你那琴音一響咱們大夥就全呆了,嘿,不瞞你說,聽到你琴音的沒有一個不流淚的,連趕車的老王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能把琴彈得這樣感人肺腑的,我可從沒見過!”言雨瀾抬頭看了君自傲一眼,立刻又把頭低下,低聲道:“君大哥的琴藝,實在可稱國手……”言真又是一揖道:“咱們一早便來打擾先生,隻為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否答應?”君自傲道:“班主有事吩咐一聲便可,談什麽相求?來,請屋裏坐吧。”眾人擁在門前不敢入內,隻言真、柴飛、言雨瀾三人進入屋中。

言真輕歎一聲說道:“不瞞先生,我這班子越來越難維持,如今所剩錢款,隻夠月餘之用,眼看著班子就要散夥,一幹兄弟便要無以為生了。”

“小徒雖然出了參加武術大會贏取賞金的主意,可憑咱們這等斤兩,如何能有勝望?不想在此危難關頭,先生竟加入本班,這……這……”說到此處,竟不知再說些什麽好,把一旁的柴飛急得不得了。

柴飛急搶道:“師父,我來說吧!君兄弟,咱們想你既是自薦入班,又有如此琴藝,不如就請你以琴藝來相助唱詞,不知你願不願意?”君自傲淡然道:“在下倒從未想過以彈奏之術謀生,在下隻是以此為娛罷了。不過在下既加入戲班,自當為班出力就是。”眾人聞言大喜過望,言真更是躬身施禮,連聲稱謝,君自傲急將他扶起。

正在此時,客棧掌櫃匆匆而至,一進屋,便對君自傲深深一揖道:“請恕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先生如此身分,怎可居此陋室?”

“小人已為先生準備上等房間,請先生即刻便搬過去吧!唉,小人一想起昨夜先生所奏之曲,便……便忍不住要涕淚不止咧!”眾人聞言隨之大笑。

君自傲未想到如此一曲竟將自己身分抬高百倍,這才知師父所授此技竟有如此功效,見眼下眾人萬分尊敬的眼神,不由想起以往飽受欺淩的下人生活,心中一酸,差點流出淚來。

換罷房間,掌櫃又擺下幾桌上等酒席,請言家班眾人吃了一頓酒,筵席間眾人頻頻向君自傲勸酒,君自傲隻推辭不飲,眾人知他藝高身貴,加之他麵冷如冰,倒也無人敢來強灌。

不多時,眾人酒酣耳熟,笑鬧起來,君自傲不愛熱鬧,便來到院中獨坐。

他仰天長出一口氣,自語道:“師父,您傳給徒兒的本事竟如此有用,真讓徒兒意想不到。剛見言家班眾人時,我隻覺得他們意誌消沉,麵目灰暗,而此刻卻個個眉飛色舞,滿麵紅光,真不敢相信他們情緒前後的差別,全是因我而變……”

“師父,您說過這世間最令人快樂之事便是助人,徒兒今天終於有所領悟了。”此時言雨瀾緩步來到院內,怯生生地走到君自傲身邊,赧然道:“君大哥,為何不和大家一起熱鬧,反跑到院中獨坐呢?”君自傲淡然道:“在下喜歡清靜。”言雨瀾“哦”了一聲,道:“我爹高興得不得了,說言家班這下有救了,君大哥,謝謝你!”君自傲目視他方,淡然道:“助人乃快樂之本,能幫別人,是件很快樂的事。”言雨瀾“嗯”了一聲,便再不言語。

二人就這麽一語不發,一個立一個坐的呆了半晌,氣氛越來越令人尷尬。

君自傲雖覺不妥,卻不願開口多言,言雨瀾卻是不知該再說些什麽好。

如此又是半晌,言雨瀾忽道:“君大哥家裏還有什麽人呢?”君自傲聞言,神色一黯,自語般說道:“家?我已沒有家了……”言雨瀾歉然道:“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事了……唉,其實我又何嚐像個有家的人?我兩歲時娘便故去了,爹一個人帶著我和戲班子四處流浪,我從沒嚐過一般人家兒女在母親懷中撒嬌的滋味。”

“從記事起,便是每天不停的練習唱、念、做、打,我真羨慕那些父母雙全的孩子們,如果我娘不死,該多好啊……”言罷,眼圈一紅,輕輕抽泣起來。

君自傲不由轉頭望向言雨瀾,他自小無父,卻有娘在無微不至的關愛著他,他的心中隻知母親是天下間最重要、最可親的人,他無法想像一個人如果沒有母親,怎麽可以活得下去。

此刻他聽聞言雨瀾自小無母,不由憐意大生,相似的際遇一下拉近了他與言雨瀾的距離,竟破天荒地柔聲說道:“不要難過了,不然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的。”言雨瀾聞聲一顫,她絕想不到這冰一般不露任何情感的人,竟會如此溫柔地安慰自己,一時感動無比,顫聲道:“謝謝君大哥……”君自傲微微一笑道:“我們都是苦命人,今後的路還長,我們要勇敢麵對才是。”那笑容如朝陽般燦爛,照得言雨瀾整個人都要化了,她越發沉醉於對君自傲的愛火之中,不能自拔。

班中眾人均吃得大醉,這一日都在房中休息,沒有出門。

第二日一早,眾人剛用過早飯,客店掌櫃便笑嘻嘻地跑過來向言真問道:“言班主,今天可還要上街嗎?”言真點頭道:“正是,掌櫃有何見教?”掌櫃道:“言班主,莫怪在下說你,這唱戲盡可在街頭開場子,這撫琴奏樂乃高雅之舉,怎可到市井之中彈奏?那種地方吵雜無比,君先生怎能盡心彈奏?不若在小店之中設一雅閣,請君先生在內彈奏,貴班眾在外表演,這樣可好?”言真聞言喜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勞掌櫃費心了。”掌櫃道:“先別客氣,咱們可先得把租金的事談好了。”見言真麵色一黯,掌櫃又笑道:“老哥莫怕,等賺到錢,你七我三如何?”言真笑道:“掌櫃做的好買賣!好,就如此吧!”那客店掌櫃與言真定好諸般事宜後,便著人掛出了“當世琴中第一國手”的牌子,一下引來了不少好事者。

掌櫃將大堂桌椅擺好,安排下眾人,言真和班內眾人穿戴整齊,畫好戲妝,準備在琴音相助下表演。

掌櫃見布置妥當,便將君自傲請入樓上雅閣之內,以輕紗隔門,以防外麵景物擾了君自傲的意興。

君自傲端坐雅閣之內,隻覺有些好笑,心道從前隻聽說豪門大小姐見人時要輕紗隔門,不想自己這堂堂男兒漢竟也得如此“羞於見人”。

不過如此一隔,便有靜室獨處之感,不被外物所擾,確對彈奏大有好處。

此時樓下戲班眾人已經唱了起來,君自傲細聽下,知是一出文戲,講的是一對青年男女在春遊踏青時相識的故事,略一思量下,便彈起師父所創的《醉春詠》來。

這《醉春詠》先急後緩,蘊含冬後春至、萬物複蘇之意境,首段如寒風撲麵,大雪連天,給人以寒冬之感。

這邊曲聲方起,樓下便已靜寂無聲,一眾聽客凝神細聽,戲班諸人亦停止表演,一同聆聽起來,眾人隻覺身在寒風之中,竟瑟瑟發起抖來。

隨琴音一轉,眾人隻覺寒意全消,隨之而來的是陣陣溫暖,隻覺春風和煦,草長鶯飛,融融春意沁人心脾,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君自傲一曲奏罷,眾人卻還沉浸其中。

此時聞音而來者已站滿大堂,門外亦已是人潮如海。客店掌櫃最先清醒,他急站到大堂上首,高聲說道:“各位,方才此曲乃是當今琴中第一國手君自傲君先生所奏,今日本店請大家免費一聞,明日起欲聞先生琴音者,須交紋銀十兩!”

“今日到此為止,各位請回吧!”眾人聞言立時鬧將起來,不少人大叫著要君自傲再獻一曲,掌櫃在下應付著,忙了個不可開交。

君自傲在閣中輕歎一聲,手撫琴弦,彈奏起來。

眾人一聞琴音,立刻止住喧囂,豎耳聆聽起來。

隻聽琴音肅穆,宛如一位威嚴的君王在向跪拜一地的臣子下旨一般,堂中眾人不由紛紛垂首而立。

琴音一停,眾人不待掌櫃驅趕,紛紛自行離去,再無一人喧嘩吵鬧。

掌櫃呆看眾人離去,隻覺方才琴音雖絕妙之至,自己卻無絲毫感應,而一眾聽者卻紛紛肅容離去,不由心中大奇,客店內一眾住客及言家班眾人,亦是因此而倍感驚奇。

殊不知君自傲此時氣與音合之技已然大成,可讓聞聲者產生不同的感覺,他將氣與音合,送入外來眾人耳中,故此隻有外來者感到逐客之意而紛紛離去,客店中原有眾人卻無此感覺。

如此一來,君自傲名聲倏然大盛,滿城中口耳相傳,一日間便已無人不知。

第二天一早,上門求聞者竟又排了個人山人海,掌櫃見狀將價錢升到百兩,這才將大部分來者嚇走,但仍剩下幾十個文人及富室大戶,寧願擲百金而聞一曲。

言家班眾人知自己的表演無人關注,幹脆也未上妝唱戲,和眾人一起聽了起來。

君自傲頗覺無聊,隻隨便彈了幾曲應付,但眾人卻聽得如癡如醉。

結果這天聽者雖寡,卻收到了數千兩銀子,客店掌櫃樂得合不攏嘴,早早便張羅著關了門。

君自傲心中厭煩,也未吃晚飯,逕自回到房中休息。不多時,叩門聲響起,君自傲開門一看,是班主言真。一揖過後,君自傲問道:“班主有何見教?請到屋中詳談。”言真點頭入內,坐定後歎了口氣道:“君先生,老夫和一眾兄弟明早便要走了,老夫特來向先生告別……”君自傲訝道:“告別?在下也是班中一員吧,何談告別二字?若戲班要走,在下自當相隨。”言真聞言一怔,半晌後歎道:“老夫就直說了吧!老夫原想讓先生以琴藝配合唱詞,好讓聽客增多,讓戲班重獲生機,可……唉,如今看來,我們的本事與先生的琴藝相比,簡直如螢火比之日月,先生的琴藝已然獨當一麵,我們的戲反成了無用之物……”

“聽客隻為聞先生琴音而來,卻並無看戲之意,先生所得,其實完全與小班無關。先生雖已加入戲班,卻不過是口頭之約,未得戲班一文半物,我們怎能厚著臉皮來要先生所得呢?”

“老夫決定明日便率班趕赴天寧府,去參加真龍大會,試試運氣也好……”君自傲微微一笑道:“班主,在下入班在先,成名在後,便是天下人皆願擲千金而聞在下一曲,在下也仍是班中一員。”

“做人最要緊的就是要有忠有義,怎可今日得勢,便忘昨日之約?在下已然是班中一員,自當為班出力,若是柴大哥有此際遇,班主是否會不收他所得之財呢?”言真搖頭道:“先生不但琴藝了得,人品也非凡夫所及,隻是……柴飛怎能與先生相比?柴飛是我從小養大的,他的唱功武藝,都是老夫所傳,戲班就他的家,他若真有此技,自當要為家中出力才是。”

“可先生不同,先生未得過班中一點好處,若我們就此伸手取先生所得之物,那簡直是無恥之極……老夫還是決定帶他們去天寧,不論成敗,總是盡了自己一份力……”君自傲點頭道:“班主所言亦有道理……其實在下也不想如此下去,琴藝乃是心之外映,用之修身養性則可,以之牟利,不免汙了這琴音。”

“班主既然要參加大會,在下自當一同前往。”言真聞言急道:“這怎使得?如此一來豈不要誤了先生前程?先生切莫因不願毀一時之約,而誤了大好前途啊!”君自傲道:“實不相瞞,初得眾人敬仰之時,在下確也曾想憑此技名揚天下,但這兩日來,在下深感無趣之極。成名不過倍添擾攘,得利卻憑出賣心音,在下實不想被名利汙了心音。”

“而且在下現今隻想遊曆四方,長些見識,所以在下才會加入戲班。”

“我想那真龍武術大會必定雲集了四方豪俠,正是增長見聞、一試身手之地,班主既要前往,在下正好相隨而去,若能奪得賞銀,也可為班中緩和一二。”言真苦笑一聲道:“先生,請恕老夫不知好歹,先生武藝如何老夫雖然不知,但想來老夫班中絕無人可與先生相比。先生若能奪得賞銀,自是先生功力高絕之故,與小班全無關係,小班怎可厚顏取之?”君自傲欲待再言,言真已起身一揖道:“先生請勿再言,您的高義老夫心領了。先生若真要參加那大會,咱們便在天寧見吧!老夫告辭了。”一揖過後,逕自去了。

君自傲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他知道自己名為入班,其實卻尚未與戲班連上一點關係,若是他入班時日已久,與眾人相熟,食班中飯,穿班中衣,便如柴飛等人一樣,眾人自會將他當作其中一員,可偏偏自己才說入班,便以琴藝成名,所以對戲班眾人而言,他的所得與戲班毫無關係,故此不願伸手取之。

君自傲心中紛亂,不由跨步出房,來到院中。

剛到院內,便見言雨瀾倚在欄杆旁,不住抽泣。

君自傲心中一動,緩步上前,輕聲道:“言姑娘,你怎麽了?”言雨瀾一驚,見是君自傲,急擦了擦眼淚,道:“沒什麽……我……”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麽隱衷。

君自傲道:“可是想起你娘了?”言雨瀾搖了搖頭,咬了咬嘴唇道:“我們明天就要走了,你呢?”君自傲歎道:“我也不想再留在此地當什麽‘國手’,我打算也到天寧去見識見識,隻是卻要獨行了。”言雨瀾聞言一喜道:“那咱們不是還可在一起嗎?怎麽說一人獨行呢?”君自傲歎道:“你爹怎也不願和我套上關係,我隻好……”言雨瀾不待他說完,便急道:“我爹的意思隻是不願占你的便宜,卻並非是要和你斷絕往來啊!咱們大可一起上路,你雖不是班中一員,卻也是我們的朋友啊!”君自傲一怔道:“我倒沒想到這點。”言雨瀾笑道:“你這叫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說罷不由咯咯地笑了起來,君自傲亦隨之一笑。

第二天一早,言家班眾人與君自傲整理行裝便要出發,客店掌櫃見君自傲要走,便極力挽留,言道今日還有不少人要來聽君自傲的仙音,君自傲自是婉言拒絕。

那掌櫃見挽留不住,竟索要起這幾日的房租來,言家班眾人氣憤不已,紛紛出言相責。

君自傲索性將這兩日所得全數留於掌櫃,同言家班眾人一道輕身上路,此舉讓言家班眾人齊豎大指,稱讚不已。

而那掌櫃雖收了這幾千兩的銀子,卻仍歡喜不起來,隻因他已先收了不少聽客的銀子,這下又要全數退回,不由大是心痛。

一路上君自傲雖沉吟不語,班內眾人卻逕自與他說個不停,都道他不重名利,是個血性的漢子,他隻覺自己與班內眾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表麵雖仍冰冷如常,內心卻不免有一絲欣慰。

眾人一路曉行夜宿,離天寧府越來越近。

這天,眾人到得一處小鎮,安頓下來後,柴飛跑到君自傲屋中閑談起來,君自傲仍是謙謙守禮卻冰冷如霜的樣子,隻靜靜地聆聽,卻不置一言。

柴飛越說越沒勁兒,忽道:“咳,我就直說了吧,君兄弟,你能不能傳我幾手功夫,好讓我也能在大會上露一手?”君自傲淡然道:“原來柴兄是為此而來,在下隻會些粗淺的功夫,若柴兄不嫌,在下自可告之一二。”柴飛聞言喜道:“嘿,沒想到兄弟這麽容易說話,看來今後求兄弟辦事,就得直言不諱,繞彎子倒要壞事呢!”君自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吃過晚飯,君自傲便將柴飛帶出客店,尋了一處清靜的空曠地,開始傳授功夫。

君自傲先要柴飛盡展所長,柴飛應了一聲練了起來,隻見他拳腳生風,倒也有幾分氣勢,但在君自傲看來,卻如三歲小兒亂舞一般無甚可觀之處。

待他打完一趟拳後,君自傲道:“柴兄拳腳根基沒有打好,想在短時間內有所突破實是難以為之。在下就把輕身功法教給你吧,此技習之甚易,短期內便可見成效。”柴飛喜道:“好啊,我這人沒有穩當的時候,學輕功正合適咧!”君自傲當下便將運功法門、縱躍技巧傳與柴飛,柴飛用心聆聽,牢記不忘。

全部傳過後,君自傲命柴飛依法練習,自己則趁閑練起陰無拳來。

方打至一半時,君自傲隻覺眼前人影一閃,一怔下,方看清是柴飛躍到麵前。

隻聽柴飛喜道:“兄弟,你這功法莫非是神仙之術不成?我才練了一會兒,便已通曉了!”君自傲道:“此技雖簡,卻也不是片刻間可成的,柴兄怕是弄錯了吧?”柴飛急道:“不會錯的,我練給你看!”言罷身形一晃,人已在丈外,縱身一躍,竟有丈許多。

君自傲渾身一震,當年師父傳他此技,他足足練了三天才可達到如此地步,不想柴飛竟在片刻間達到,實在堪稱奇事。

驀地,他又想起當年自己將此技傳予劉星時,劉星隻用半天多便達到此地步,不由自問道:“難道我對武學一道,毫無悟性嗎?為何別人片刻間可學會的東西,我卻要用上兩三天?我從前以為劉星是習武奇才,所以才會超出我許多,可如今柴飛竟比劉星學得更快,是因為他們都是奇才,還是因為我自己太笨?”霎時,君自傲對自己全無信心,他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生氣,氣自己為何如此之笨,為何如此無能。

這氣憤終於漸漸燃成怒火,他不甘心這樣落於人後,他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極度的惱火,怒火越燒越高,燒得君自傲驀地發出一聲大吼!

君自傲體內的真氣隨著這一聲大吼,倏地湧出體外,不斷向空中散去,柴飛在丈外亦覺氣浪湧動不息,不由驚呼道:“君兄弟,你這是幹嘛?”君自傲恍如未聞般,不住地狂吼著,真氣源源不斷地湧出,吹得四周草木齊搖,柴飛亦覺得有些站不穩腳。

片刻過後,君自傲隻覺真氣耗盡,體內說不出的難受。

他止住吼聲,以腳猛跺地麵,好繼續發泄心中的氣惱,但這一跺之下,奇變陡生,他竟飛升而起,眨眼間,人已在數丈的高空之上,如鳥般俯瞰大地。

君自傲不由呆住了,這情景便如當年他“吃”掉威壯時一樣,讓他不明所以而又驚詫萬分,直至飄然落回地麵,他仍未能從驚愕中清醒過來。

柴飛目睹如此奇技,不由瞪大雙眼,半晌才發出一句:“我的媽呀,這是什麽樣的輕功啊……”君自傲聞聲一震,心中不由思索起方才縱起時的那種感覺,一咬牙,又再跺地縱起,此刻他真氣完全耗盡,本應無力可運,不想卻又拔地而起,一躍數丈高。

他在空中凝神閉目,默默體會體內的變化,隻覺另一股強大的氣勁在這一縱間遍布體內,代替苦練多年而得出的真氣,他隻覺這股氣勁宛如自己的手足肢體一般,完全可收發隨心,控製自如,一點不似平時運氣般費力。

君自傲不由大訝,心中暗道:“我體內何時有了這樣一股氣勁?為何我感覺它與我是如此和諧,就如與生俱來一般?為何我一直沒有發覺它的存在?難道隻有真氣耗盡時,它才可出現嗎?”君自傲腦中疑問遍布,不覺已從空中飄然落下。

驀地,一股劇痛竄上胸口,君自傲悶哼一聲,從空中摔落地麵,豆大的冷汗瞬間流了滿臉,君自傲隻覺真氣漸漸恢複,並和體內那股莫名的力量纏鬥在一起,兩相較量下,劇痛不斷在君自傲身上蔓延。

他悶哼一聲,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君自傲隻覺有人正輕柔地擦拭著自己的臉龐,那手法不由讓他憶起了母親,迷蒙中他不由輕喚道:“娘,是你麽?”隻聽一陣少女的聲音傳入耳內:“君大哥,你醒啦?”君自傲隨聲緩緩睜開雙眼,入眼的卻是言雨瀾充滿關切與焦慮的臉,他輕歎一聲,又昏睡過去。言雨瀾見狀連呼數聲,君自傲卻未再醒轉。

言真在旁急道:“你師哥怎麽到現在還不回來?請個郎中也這麽慢!”正說著,門砰的一聲打開,柴飛拉著一個中年郎中,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把言真嚇了一跳。柴飛一指君自傲,急道:“大夫,就是他,請您快給瞧瞧吧!”那郎中點點頭,疾步上前,手撫君自傲腕部,診起脈來。

言真三人注視著郎中,隻見他眉頭緊鎖,時而驚愕,時而沉思,一顆心不免隨之七上八下,柴飛更是焦急地追問道:“大夫,他到底怎樣了?”郎中搖首道:“他脈相太過奇特,在下實在看不出什麽來。不過想來沒有性命之憂,隻是氣脈不順而已,我看開些理氣補血的方子,吃上幾日便可。”三人無奈,隻得聽憑郎中開出方子,照方抓藥。

君自傲一連昏睡了三天,才漸漸醒轉,他剛一睜眼,一直守在一旁的言雨瀾便喜道:“君大哥,你終於醒了!”言罷不由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君自傲呻吟一聲,掙紮著想坐起身來,怎奈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連抬一下頭都覺困難,言雨瀾見狀,急扶他坐起,將枕頭墊在他身後支撐住身體。

君自傲晃了晃頭問道:“我昏睡多久了?”言雨瀾道:“已有三天了,大師兄說你練輕功時不小心摔了下來,吐了好多血,你又遲遲不醒,真嚇死我了……”君自傲道:“沒什麽,我想可能是一時真氣不濟所致,沒大礙的。”嘴上如是說,心裏卻在思索那晚體內真氣的突變。

言雨瀾擦了擦淚,轉身將剛煎好的藥端了過來,道:“君大哥,先把藥吃了吧。”君自傲點點頭,伸手欲接過碗來,言雨瀾卻道:“君大哥剛見好轉,不易過勞,還是我來喂你吧。”君自傲一怔道:“這怎使得?”言雨瀾笑道:“有什麽使不得的,這幾天大哥昏睡不醒,小……小妹……都是這樣喂大哥的……”說罷不由俏臉微紅。

君自傲一怔,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言雨瀾用杓在碗內轉了幾轉,盛出一匙藥汁,放在嘴邊吹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君自傲嘴邊。

君自傲怔怔地望著她,不由又想起了母親自己從前生病時,母親也是這般喂自己吃藥,此時見言雨瀾亦是如此,不由大生好感,感激地說道:“言姑娘,謝謝你!”言雨瀾麵色一紅,道:“大……大哥快些吃藥吧,不然就涼了……”如此又過了幾日,君自傲漸漸好轉,幾日中班中眾人輪流前來看望,柴飛更是日日前來,但每次坐不了多久,便會被言真叫走,倒是言雨瀾每日均在房中照料君自傲,不由讓他大為感動,不覺間對言雨瀾好感大增。

一種莫明的情愫在他心內悄悄滋長,漸欲成形,他越來越覺得言雨瀾似極了母親,心中總希望能多與她在一起些時日。

幾日後,君自傲已然大好,言雨瀾不由欣喜異常,言真亦率眾人前來祝賀。

君自傲向言真一揖道:“在下這幾日全承班主關照,實在感激不盡,大家為了在下而誤了行程,在下實在愧對大家……”言真尚未答話,眾人已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說道無妨,柴飛更是邊向言雨瀾擠眉弄眼邊說道:“雖然耽誤了幾天,可也沒白費時光……”弄得言雨瀾俏臉通紅,但君自傲卻未發覺。

言真在旁輕咳一聲,笑道:“區區幾日停留,誤不了事,先生不必如此多禮,咱們一路同行,自當彼此照應著,先生既已好轉,咱們繼續上路就是了。”眾人在客店又停留了一日,第二天一早便出發上路。

一路上君自傲不自覺地與言雨瀾並肩同行,不時聊些閑話,眾人則故意拉遠與他們二人的距離,隻不時偷瞥幾眼。柴飛更是屢屢偷看,捂住嘴笑個不停。

言真斥道:“你就是沒有一點沉穩勁兒,身為大師兄卻如此頑皮。”柴飛笑道:“師父到底是閱曆深博,換了我就想不出什麽‘培養感情’的法子。”言真歎道:“我這女兒眼光倒是不賴,隻不知有沒有這等福運,君先生看不看得上她還不一定呢。唉,我這個當爹的,也隻能盡上這一點力而已,若是她娘在世……”柴飛見狀道:“放心吧師父,我看君兄弟對師妹也是有意的,不然怎麽單和她走在一起呢?”說罷又偷瞧了幾眼。

言真搖頭苦笑道:“但願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