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改乃勇者歸來

眉梢吊起,霍改冷哼一聲,眼波流轉間盡是凜冽寒芒,他有禮頷首,輕輕開口道:“勞煩掌櫃給我取十張一百兩的銀票,十兩黃金和二十兩的碎銀。

那掌櫃卻是被這溫潤而笑的霍改嚇得一身冷汗,抖著手指飛快地將事情辦妥,勾著頭恭送這煞星離去。

霍改馬不停蹄,轉身便去醫館請了大夫並藥童回到暫居的小院中。

“你回來……出事了?”霍改那臉色並未如何隱藏,雨無正一照麵便知有狀況。

霍改將金印並十五兩銀子拍到雨無正手中,肅色道:“我大哥出事了,我必須去替他周轉一二。你且在此好好休養,藥童和大夫都請好了,他們正等在前廳中。藥童是我特意雇來的,他會替你打理好熬藥,敷藥事宜。”

雨無正已然養成了霍改話語一出,就立馬找疑點的生物本能,隨口反問道:“你大哥?你不是家中不睦麽?”

霍改眼睛平平垂下,把那些個紛亂思緒全遮在濃黑的睫毛下麵:“萬仞侖的爹是個混蛋,萬仞侖的二哥是個畜生,但萬仞侖的大哥卻是萬家唯一的好人。一直以來,他助我良多,我也欠他良多。”

“你這種說法……為什麽聽著那麽奇怪。”雨無正歪了歪頭,皺眉。

霍改扯起一絲莫測的笑容:“你隻需知道他是我最大的恩人即可。”

雨無正迅速領會了霍改的言下之意,保證道:“放心,你哥就是我大舅子,我焉有不一道護在身後的道理。”

“這樣再好不過。”霍改滿意地翹起唇角。

霍改看那萬仞侖明明無法感知外部情況卻急著讓自己交接身體,便知隻要一旦魂魄各歸各位,萬仞侖十有**會繼承這具皮囊的記憶。所以霍改故意順勢將萬思齊暴露在雨無正眼前,誘他許此一諾。萬仞侖那貨慣來喜歡遷怒,誰知道這廝到時候會不會借著雨無正之手幹掉萬思齊以報複社會。霍改索性直接搶了先機,就不信他萬仞侖事後還敢再來一出“恩將仇報”。

“你大哥那邊出了何事,可有需我幫忙之處?”雨無正確定了這位大舅哥的重要性,立刻狗腿地表示一定和老婆統一戰線。

“我隻知他出事了,具體情況尚不清楚。我先行一步,去將事情弄清,你待養好了傷,再來坤城尋我。”霍改並不介意在非常時候借雨無正的手用些非常手段。反正他都要走了,人情債什麽的,就讓萬仞侖慢慢還去!

“坤城……好像那東方閣主就在此處?”雨無正敏銳地發現了某不安定因素的尋在。

霍改斜斜看他一眼:“然後?”

“沒事,你小心。”雨無正一看霍改那拽得二五八百的神情,再想到霍改的種種手段,明智地閉嘴了。

霍改不再耽擱,打點好行李,雇上馬車,立刻奔赴坤城而去。

雨無正立在門廊,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看著那馬車徹底消失在道路盡頭,默默咽下一口血:萬仞侖啊萬仞侖,為什麽你敢將咽喉暴露於我,卻不肯將背後交付於我呢?

霍改沒想到的是,他剛進坤城大門就讓人給逮住了,誰讓城門衛兵什麽都不看,偏看那脖子上是否掛著花枝富貴鎖。萬思齊縱然什麽都沒說,可那麽一大筆錢的流向要想完全瞞過一州刺史的眼,難度也委實太大。這年頭的錢莊可沒瑞士銀行那麽有職業道德。所以,霍改當場就被衛兵客客氣氣地押送著去了陳府。

尚未進門,得到消息的陳柏舟已是迎了出來。依舊是一派大儒風華,身形卻是清減了許多,那眉眼在一身淡青的儒衫的映襯下,似乎也沾染上了青色,顯出幾分疲憊來。陳柏舟定定地看著霍改,一時間幾乎癡了。

“陳大人,好久不見。”霍改麵色平淡。

“可算找到你了,我唯恐你被那……罷了,我們進書房詳談。”陳柏舟揮去仆從,執起霍改的手,往書房行去。他一路貪戀地凝視著霍改的麵容,視線片刻不曾稍移。

霍改被陳柏舟那相思刻骨的目光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自在地胡亂尋了個話頭道:“我在路上還在擔心,這般架勢,莫不是是要抓我進牢裏?沒想到,卻是你要請我進府。你一會兒談完了,不會再讓人送我進監牢?”

陳柏舟的腳步立時頓住,他旋身,正對霍改,深深望進對方的眼中,一字一句說得鄭重而誠摯:“小侖你聽著,隻要我陳柏舟在一日,就永遠不會讓你進那種地方。”

“我……我知道你不會。”霍改嘴角**,這種突然間就嚴肅起來的氛圍是怎麽回事?開個玩笑而已,小舟你至於這麽深情款款地賭咒發誓麽?

“我明白,你那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陳柏舟了然地歎息一聲:“你在怨我沒能將你大哥從牢中放出來,是麽?”

霍改震驚:萬思齊竟然被整進監獄裏去了!他怎麽進去的?他是偷稅漏稅讓官府抓住了,還是商業詐騙讓顧客舉報了,或者……長得太帥讓同行坑害了?

“你很驚訝?”陳柏舟疑惑。

“難道我不該驚訝?”霍改反問。莫非在陳柏舟眼中,萬思齊長得就是個犯罪份子相?

陳柏舟有些後悔將事情就這麽暴露給了霍改,要是霍改聽了消息,一時衝動做些什麽,可就危險了。“你知道萬思齊所犯何事麽?”

“我知道他犯了足以被抄家的大事兒。”霍改語氣篤定,不容陳柏舟敷衍半分。

陳柏舟歎息,他抬手,輕輕抹去霍改眉宇間的淩厲,隨即轉身疾走兩步,推開書房大門,將霍改引入:“先坐下,我這便將事一一說與你聽。”

霍改挑了張楠木椅直接坐下,半麵對門半麵對人,隔著門透入的光線在他姣好的側臉上繪下淺淺的陰影,平添了幾分陰鬱。

“販賣私鹽,這就是萬思齊所犯的罪名。”陳柏舟開門見山。

“夠誅九族的。”霍改輕描淡寫地評價。霍改對於萬思齊私下做違法生意真的一點都不吃驚,他崛起得太快,錢掙得太多,要說是從正規途徑一點點累積的,萬仞侖這種智商的都不會信。偷賣私鹽總比拐賣人口,開鴉片館,手打盜文之類的行徑好聽多了。(咦?剛剛好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你不必擔心萬家其餘人,我已盡力周旋,目前隻牽扯到萬思齊一人。你父親和你二哥都無事。”陳柏舟安慰道。

霍改滿臉黑線:擦!誰在乎那兩個炮灰的死活啊,陳BOSS你拿著這種敵對角色來爺跟前邀功,是想讓我一板磚糊死你麽?

“暫且不說其他人,我大哥他這案子可有轉機?”霍改單刀直入。

陳柏舟眼裏凝著化不開的鬱結:“這案子因為我一直壓著,所以還沒開審。但罪證已是被送了上來,人證物證齊全。”

“你的意思是,我們隻需將人證物證銷毀掉就成了?”霍改迅速抓到了重點。

喂喂,物證銷毀就算了,那個人證銷毀是什麽意思?!陳柏舟沉默地看了霍改半晌,最終澀聲開口:“不是這麽簡單,這一切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而他的勢力,並非你我所能輕易抗衡。”

“是誰?”霍改眯起眼,笑得妖氣橫生,邪氣四溢。

陳柏舟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迅速將罪魁禍首供了出來:“東方未明。”

霍改一愣:“這年頭開相公館的都這麽有前途了?”

陳柏舟解釋道:“咳,繡被閣不過是他給自己建的一個玩樂之地,他的身份並非僅限於此。”

霍改忽然想起那個薰球,那個自己一直貼身揣著的薰球,那樣完美的材質,那樣精致的工藝,那樣華貴的設計,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擁有的。正如自己當初順手塞給東方未明的無數奢侈調.教道具——羊脂玉勢、金絲軟鞭,寶石乳環,東珠鏈串……

這在**文裏明明都是大路貨啊,有木有!誰能想到一堆大路貨居然也能埋下如此禍根。是啊,正常的相公館老板要真有一棟的這種道具還開個P的店啊,直接吃利息算了。小說現實化神馬的太TM坑爹了,隨大流給鬼畜安排道具結果卻被世界係統補全的作者都是折翼的雷震子啊!有木有!爺身嬌體軟傷不起啊,嚶嚶嚶……

默默撓牆、捶桌、撞地、咆哮完畢的霍改勉強撐起崩潰的神智問:“東方未明,他到底何方神聖?”

陳柏舟沉吟片刻,這才壓低了嗓子道:“小侖,你可知道驕陽公主?”

“嗯?”霍改茫然地眨巴著眼。

陳柏舟緩緩道:“驕陽公主,先皇最寵愛的九公主,當今聖上唯一的胞妹,是我易國最為尊貴的公主。”

“然後?”霍改琢磨著東方未明不會是這位太陽姬的入幕之賓?不過照著這個世界的主旋律,東方未明要掉也該掉入王爺的魔爪啊,怎麽會是個女人。

“驕陽公主早年喪夫,之後一直未曾再嫁,獨居於公主府中。但是……”陳柏舟猶豫片刻,終究開口:“但這位公主卻常常招戲班子進府為其唱戲。二十六年前,在京城名噪一時的梨棠班在一夕之間銷聲匿跡,驕陽公主也隨之整整一年不再招班聽戲。三年後,驕陽公主忽然宣布收一個兩歲多大的孩子為義子,這個義子就是東方未明。據京城的老人說,東方未明與梨棠班當年的台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你是說東方未明是那驕陽公主的私……”

霍改那話尚未說完已被陳柏舟捂了嘴,陳柏舟搖搖頭,悄聲道:“不可說。”

霍改點點頭表示了解。明明是個都市富二代,結果混得跟個鄉幹部之子似的,難怪東方未明整天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

陳柏舟鬆開霍改,低聲道:“他雖然明麵上沒什麽身份,為了避嫌也從不沾染官場中事,但他私底下的的能量……你明白的。”

圓潤的指尖在桌麵上無意識地勾著一個又一個的圈,就像在描繪一個個陷阱坑,指尖忽而頓住,霍改開口:“若是東方未明主動罷手,你能保證讓萬思齊安全無恙地出來麽?”

“你要去求東方未明?”陳柏舟一把撰住霍改的手,焦急道。他怕的就是這種情況,到時羊入虎口才是真的糟糕。

霍改將緊扣住自己手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慢悠悠道:“當然不是,我要真跑東方未明麵前去苦苦哀求他放了大哥,沒準兒明天萬思齊就意外身亡了。我自有我的辦法,你隻需回答我你能或不能。”

“能。”陳柏舟看著言語篤定的霍改,眼中憂慮不減。

“今日我與你相見的事會傳入東方未明耳中麽?”霍改又問。

陳柏舟保證道:“不會。”

霍改垂了眼,勾起唇角:“那麽事情就好辦了,我會讓東方未明歡歡喜喜地上趕著將大哥放出來的。”

“你到底要做什麽?”陳柏舟盯緊了霍改,眉頭緊鎖。

“無論我做什麽你都會支持我的,對麽,柏舟?”霍改滿懷期待地看向陳柏舟,柔聲問著。

陳柏舟不良的預感更甚,焦急道:“東方未明一般而言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你可千萬別幹傻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嗯?所以東方未明就讓不曾犯過自己的萬思齊當犯人去了?”霍改冷笑,東方未明這熊孩子就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貨。

陳柏舟語重心長道:“答應我,別害了你自己,不然縱然你大哥被放出來了,他也不會安心的。”

“柏舟,你隻需知道我之後所作所為皆是出於本心,誰攔著我,誰就是我敵人。你既許不了我一生,就別想著幹涉我一生。”霍改麵若冰霜,再不留半點情麵。君子大叔攻什麽的,就是個戰鬥力為零點五的渣。這本就是自己給萬思齊惹的禍,自然該由自己來將其終結。他不需要萬思齊安心,他隻需要讓萬思齊死心。

“陳大人,告辭。”說罷,霍改幹脆利落的起身,往外走去。

“小侖,你想去看看他麽?”身後傳來陳柏舟的詢問。

霍改腳步一頓,繼而大步邁出門檻,再不停滯。“不必了。”

霍改正順著回廊往大門走去,忽而聽得身後一陣追趕的腳步聲。莫非陳柏舟追來了?

霍改一點都不想再頂著陳柏舟那“我好想你,我好擔心你,我好心疼你”的目光與之親切交流,於是急忙加快了腳步。

頓時,一陣不耐的叫罵聲在後方猛然炸響:“你個醜鬼怎麽跑前院來了,還不給我站住!刺史大人哪有閑心搭理你這種貨色,還不趕緊給我乖乖滾回院子裏去。非要讓刺史大人再命人將你叉回去,你才舒服怎麽的?醜人多作怪,再敢折騰老娘連你明兒的飯食也一齊斷了!”

霍改疑惑地停住步伐,轉身看向身後。隻見一個粗壯婦人打後邊兒匆匆奔來,滿麵的緊張和不耐。

婦人看到霍改的正麵,猛然一個刹車,忙換了張笑臉連連躬身賠禮道:“對不起,對不起,一不小心將萬公子您認錯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寬恕一二。”

陳府最不能得罪的貴客中,萬仞侖高排榜首,每個在陳府混的仆役,可以認不出刺史大人,但絕對不能認不出萬公子。至今陳府還流傳著曾經有一個小廝因為沒能伺候好萬公子,被陳大人拔舌、鞭笞、最後賣出府去的隱秘傳說。

霍改看了看自己這身為進城方便而換的滿是風塵的粗布衣衫,奇怪道:“這刺史府裏也有打扮得和我差不多的?”

那婦人尷尬道:“衣裳沾了灰塵不都這樣麽……不過公子您鍾靈毓秀,自不是那等醜鬼可比。”

“醜鬼?”霍改沉吟片刻,問:“你說的可是常穀風?”

“是,是……”婦人唯唯諾諾道。

“哦。”霍改點點頭走了。留下那婦人戰戰兢兢地杵在原地,琢磨這萬公子那個“哦”字到底有何深意。

霍改出了陳府,去成衣店買下一身新的行頭後,便尋了間客棧,睡覺去了。明日,他便要去繡被閣和東方未明好好玩兒上一場,在這之前,睡飽要緊。

作者有話要說:下次更新8月28日。

霍改沒能去監獄和大哥執手相看淚眼互訴衷腸你們是不是很想打我?

要是都讓你們猜著了,那就不是蛋黃的風格了對不對?要是霍改真的跑去監獄抱著萬思齊哭著說“你是深愛我,我早該知道。”我估計你們在爽完之後就得質疑這霍改是不是被萬仞侖給穿了。

咱玩兒的是計謀,秀的是陰險,走的是詭道,坑的是大眾……但我知道,廣大寬容的群眾再次遭遇坑爹後還是會很樂意地給蛋黃點兒花花的對不對?

下集預告:

我預告了你信麽?你真信啊?!好,那我就偷偷告訴你。

小明屁顛兒屁顛兒地去釋放萬思齊了。至於霍改怎麽辦到的……你們懂的,不劇透喲親。我知道你們又要說我斷得不是時候了……沒事兒,我已經習慣了!讓鮮花來得更猛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