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東瀛竊賊與長安鬼

其實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但那賊說別人都偷,故此他不算偷;而那鬼卻說偷不成了就搶,千餘年後,那賊果然來大肆搶奪,給我泱泱中華帶來了永遠抹不去的傷痕。

世上本無賊,送去的太多了,得到者欲、望膨脹,得寸進尺,加之東家自己太軟弱,等到弱者被強化了,東家變成了佃戶,一個小小的島嶼成了氣候,死死盯住中、華這塊肥肉,掠奪資源、搶占土地、屠殺生靈,千古之罪,就是不認,真的是他們的民族優秀嗎?不,是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和固步自封為後來的亡國埋下了伏筆;再後來,軍閥混戰,你爭我奪,都為了那頂總統的帽子,造成外憂內患、最終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盜賊見有機可乘,先丟東三省,後又國土大部分淪喪,硝煙四起,國不富、民不強,金陵一頁,國恥難忘。

讓我們先回到大唐盛世,那個令全世界震驚的時代,那個發達到頂點的歲月裏,那時,多教並存,國家開放,國君聖明,絲綢商旅不斷,朝拜我華夏帝都者絡繹不絕,當然,也少不了那些東瀛的求學者,他們帶著各自的使命漂洋過海來到長安,從那時起,就有了竊取的毛病。我手搖紗扇,不為納涼扇風,而是那個時代的一種時尚。看見前麵一矮壯僧人,猜他並非我長安人,確切講並非華人,因為那木屐咯噔咯噔直響,心中好奇,上前攔住打問,其實不是攔,是他死死盯住我手中的扇子停下了腳步。

作為長安人,自然有地主之氣勢,那時的國人也確實有幾分自豪和得意,更何況是在天子腳下,帝皇城內,我問道:

“從哪裏來?”,

“東瀛,不,揚州。”,

“到長安幹什麽?”,

“學繪畫。”,

“畫什麽?”,

“仕女圖。”。

“看你像個僧人,難道也愛慕美色?也許我太狹隘了,可你不能隻畫仕女吧?”,

“請君子告訴我,畫仕女圖最重要的是什麽?老師讓我到長安找答案。”。

“那你應該留在揚州,那裏才是才子佳人的筆墨重地,長安時尚畫駿馬以歌頌英雄,仕女圖都在宮裏,但沒人真正喜歡,那是畫工的普通工作,從漢朝就開始了。”。

“可老師說美女都被選到長安城裏了,讓我到這裏找。”,

“你到底學畫仕女,還是找美女?如果是後者,你必遭殃,你可知長安有句俗語?”,“知道,都城女子不外嫁。”,

“知道就好,如果有歪心,當心把你送到宮裏當太監?!反正你也不在乎。”。

“我很在乎,我在揚州有了妻子,宣郎也娶妻生子了,我們應該是揚州市民。”,

“但你們終究要回到東瀛去,你知道,自古你們就被周邊國家稱作倭寇,你們得承認,我們支援了你們文字,總不能把整個文化都贈給你們!”,他低下了頭,但他還要為自己強辯:

“高麗人也在用毛筆和筷子,而且他們把貴國整個道教繼承了。”。

“那也能算國嗎?你知道他們必須遵守大唐律法才能維係下去,而你們趁一海之隔間隙,什麽都偷!”,他繼續強辯著:

“夫子曰竊書者不為賊。”,他的頭低的更厲害了。

“夫子一派胡言!你知道為什麽當今大唐長安會成為世界最發達城市嗎?就是廢棄了夫子那些胡說八道!夫子可學不可授,習其句逗而已。夫子可曾同意你畫仕女?他豈不教你非禮勿視?你這蠢材,竟敢拿高麗來做例子,他們從來都是用我漢家所有的東西。”,我不想再理會這個落魄的還俗東瀛人。

“您既然把小子我訓斥地狗血噴頭,就該教我怎麽畫仕女,總不能讓我幻想著夫子還魂吧?拜托您了!”,他在激將,我不會輕易放棄原則的:

“不許說嗨?!也不許對我鞠躬!我不是死人。”,他果然收住口、抬起了頭,但不甘心地看著我。

“很不舒服吧?到了大唐

就得守長安的規矩,你們那小地方的規矩是你們自卑慣了形成的,做一個大唐子民,必須有尊嚴,不能低三下四的亂鞠躬,否則你就換上和服。”,“請您教我畫仕女吧?拜托了!”,他剛要鞠躬,但立刻糾正,我感到自己有點兒欺負這個小個兒漢子了,他一身大唐農家打扮,不知道他是東瀛人的都會認為我在欺負農家人,罷手吧,誰管他畫什麽呢?!

“你到南巷去看看吧,那裏有現場作畫的,他們大都能畫仕女,但你別告訴他們你是東瀛人,否則他們會報官的,因為你們的名聲不好。”,他的臉漲的通紅,他很聽話,徑直按我指的方向去找畫市了,一根筋,母親的,比我還強!好端端一個夏日涼爽夜,被這東瀛小子弄沒了,真想揍他一頓,可我總得有點兒揍他的理由吧?!算了,隨他去吧!我慢搖扇骨,揮動輕紗扇麵邀風送爽,不由得罵了句:

“蠢材,我這扇麵上不就是地道的仕女圖嗎?我可是用了幾天畫成的!”,

“不正是你這扇子惹的禍?他就是看見你扇麵上的流螢圖才糾纏你的。”,這是誰家女子,怎麽這麽直截了當?到底是大唐開放時代,女子更比男子驍。

“姑娘你可是教訓於我?那也該出來露個麵,我們好好理論一二?”,

“那東瀛小子雖說執拗,但卻比你順服,你傲骨過重,所以造成一樁錯事。”,

“什麽錯事?難道要我丟掉手中的扇子自尋酷熱,去教那木呆呆的小子畫仕女?那我豈非情癡?再說,我沒有功名,隨手畫幾筆玩玩兒而已,丹青之事可不是我這麽玩世不恭的態度去經營的,你說我傲,無非是指我不涉足開元市之流,我也算是正人君子一個,隻是願意活得輕鬆些,飽足之態是恰到好處,若過之,便會無中生有了。”。

“哎!我若隨了你,不知該如何打理生活。”,我的本性暴露了:

“姑娘,話可隨意說,但事是有界限的,不可隨意越雷池?”,她笑了,但隻有聲音。罷了,她既然不肯露麵,我又理她何來?穿自己的鞋,走自己的路,了然無趣。邁步來到了大明宮外,夜色徐徐,微風寂寂,柳樹輕拂,手中的扇子不用再搖了,很是涼爽!想起那個東瀛小子甚是可笑,其實是一副憨態可掬的樣子,怎麽就把人家孩子欺負成那副嘴臉?欺生了,心裏有點兒自責,一女子迎麵走來:

“請兄長為我整治容顏?否則我無法再嫁。”,怪哉,我非美容師,哪裏懂得化妝術?

“上蒼賜你一副,偏偏要自作一副,美醜合一!你私欲攻心,為再嫁就不惜整容,實為可憐!”,她突然過來抓住我,月光下,她的臉皮在脫落,漸漸露出綠色骨肉來。

“離我遠點兒!真是惡心透頂!”,

“你心真偏!能給輕紗容顏,不給冤魂美貌?!”,

“輕紗可隨意著筆,你這爛骨爛肉無從落筆!”,

“請將那扇麵上美女與我替換,我可為你歌舞!亦可侍候你起居?”,

“怎麽做?”,

“交給我即可。”。

“主人不可,她乃惡鬼,會以我形容去害人的!剜心掏肺,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原來最早是她在和我說話,可現在該怎麽辦呢?眼前這惡鬼甚是惡心,我幾乎要吐,“啐她!”,我很吸一口潮濕,像惡鬼啐去:“呸!”,她不見了,隻見腳下一灘爛泥。

“主人真是果斷,理當如此,她本是在淤泥中修煉成怪的蟾蜍一隻,現在魂飛魄散了。”。

一位老漢路過,見我對著扇子說話,便停下來:

“先生可否幫我一幫?”,

“怎麽幫?”,他在月光下掏出一錠金子來耀眼奪目:

“我小兒定親,沒有合適信物,我看你這把扇子很精致,不如賣給我,算是幫我?”,我生氣了:

“既然說是讓我幫你,怎麽又弄些金子汙穢我?本可送你,但現在我改主意了!”,就聽扇中女子輕聲道:“改的好!否則奴家遭殃

。”,我不知道什麽意思,繼續輕搖扇子,並非暑熱,而是得意之舉,就見那老漢連連咳嗽:

“先生怪哉!如此涼爽卻要搖扇?”,

“這就奇了!我扇我搖,我心我知,與你何幹?”,他的態度變得很生硬:

“你這狂生,不賣我扇子也就罷了,為何使我病情加重?看我奪了去!”,他竟上前來搶扇子,我很生氣,本來是送他的,但他卻要用重金來買這把一文不值的扇子,簡直就是糟蹋人!可現在該怎樣呢?

“先生扇他!”,我立刻揮動扇子對著他扇去,隻見他火花四濺,幾聲炸響,幾塊熏黑的骸骨飛落到我腳下,不像是人骨頭,

“那是吃了硫磺的豹子化作了人形,你若把我給了它,它也便會化成我去吃人!”,

“那它為什麽不先吃了我再奪你?那樣豈不更方便?”,她笑了:

“先生天下第一強者,你有強筋一根,它吃不了的!它吃了反倒送命。”,這是誇我呢?

“好大膽扇仆!當心我將你改成我的畫像?!”,她笑得更厲害了:

“奴家不敢造次,隻是從此有了這扇仆正名。”,

“我隻是順口一說。”,我又得意地開始搖動扇子,這下我知道了,我畫的雖然一塌糊塗,但總算是有個人形,也是先白描勾勒,後調和丹青層層著色,再用淡墨勾描,反反複複,尤其那頭發,青絲縷縷,用盡狼毫,完全要用頂煙墨研細,幾乎用了十層還嫌不夠,總覺得不滿意,那種不塗桂花自烏亮的感覺無法做到最好,反正是把玩,畫完為止。

“你既是我畫中美人,對我的用色可滿意?”,

“先生落筆平平,但玩耍的態度極其認真,似頑童般固執,所以算得上美,最滿意為點染唇色,堪稱上乘手筆!”,這倒沒錯,最細微處我是用了大工夫的,否則會畫蛇添足。也不知道那東瀛小子找到畫師沒有?

“他還在找。”,

“他到底在找什麽?”,

“顏料,繪製漢畫的顏料。”。

“找那有什麽用?他們那個小島是沒有生產原料的,再說,東瀛一直在沿襲我們的東西,書畫也不例外。”,

“這是資源掠奪的開始,那些小不點兒善於鑽研,不久就會有他們自己的畫派了,可他們就是沒有顏料。”。

“那我豈不是犯了個大錯誤?真不該給他介紹畫市!”,

“他早晚會找到的,不過,有一樣你沒告訴他,他也永遠得不到。”,

“點染仕女唇的方法。”,我感到可笑:

“這在中華幾千年的曆史中真是滄海一粟!”。

“可他們想得到所有。”。

“這永遠不可能!其實,我們的繪畫顏料是集中西精華之大成的綜合產物,他們隻想到中華來尋找,那就太狹隘了,因為,大唐是當今世上最開放發達的城市,絲綢之旅的疏通,別人留下的我們用,帶走我們的他們拿去發展,沒有誰能把一種事物獨霸為己有的!將來的東瀛畫風,也隻能是慘白一片,尤其是仕女圖,他們會永遠停留在大唐的技法上不前的,因為那已經到頭了,”。

“那你說,你這點染唇色的顏料他們能拿去嗎?”,我感到可笑:

“這用得著到我們這裏拿嗎?”,她感到疑惑:

“難道別國也有嗎?”,

“它本來就不是原產於我們這裏。”

“哪裏?”,

“天竺。”,

“那是個什麽地方?”,

“罌粟盛開的地方!”,

“罌粟一定是一種花了?它們美嗎?”,

“很美,但卻是罪惡之花!”,

“那裏就盛產這個?”,

“不,它本來也不在那裏。”

“那裏?”,

“尼羅河畔。”這時,一陣鳴鑼聲,像是在抓人,大概哪裏被盜了。

(於西安市中心盛順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