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人品問題
此話一出，小桂仙眼神變凶利了，塗脂抹粉的花旦五官扭曲可怖，咬牙狠狠道：“他們全都唱錯了！錯的離譜！氣息不對，咬詞不對，吐字不清，身段太肥，步子不夠輕靈飄逸……啊啊，氣死我啦！”
關小音呲牙後仰脖子：這，這是踩到痛腳了吧？
“呃？你冷靜點，冷靜點。有話好好說。”
小桂仙怒氣滿盈，雙眼瞪的老大，整個鏡麵都是她惡狠狠的臉，逼視著關小音叫嚷：“你要我怎麽冷靜！貴妃醉酒不是那麽扭身段的？鴛鴦會的眼神傳的不到位？我要被他們蠢哭了！啊啊……”
她忽然甩起水袖，吖吖的就來了一段優美的唱詞：“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在廣寒宮。
玉石橋斜倚把欄杆靠，鴛鴦來戲水，金色鯉魚在水麵朝，啊在水麵朝，長空雁，雁兒飛，哎呀，雁兒啊，雁兒並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蔭，這景色撩人欲醉，不覺來到百花亭……”
關小音整個人都呆滯了，木頭似的幹坐著聽她唱完，然後在她拗結尾造型的時候，鼓掌喝采道：“好！”
小桂仙果然一收身段，五官表情回複正常。
哎媽呀，還好關小音念過幾本老舍集之類的文章，知道這些名角花旦不僅出場亮相要博個滿堂彩，就是唱得好，中途也可以大聲唱彩的，這是一種榮譽，一種肯定！
“唱的真婉轉動聽！好！”關小音繼續恭維著。
小桂仙嬌羞的掩麵笑說：“到底老了，不如前幾年了。這嗓子呀，也不如往年那麽清嬌了。”
關小音嘴角抽抽，明白個大概了。
這小桂仙是花旦老前輩，當年以唱戲唱出名聲的都是有真材實料的，都是經過嚴格打磨才出點成績的。哪裏像時下年輕人，基本功不踏實就急著揚名立萬，所以，她一看到後輩這麽的不認真對待這門藝術就急眼了。
她的專業領域不容人褻瀆，不容人投機取巧，也不忍容那麽糊弄觀眾。
那時的藝人是真不能馬虎一點，那時的觀眾也不好糊弄，一點點唱錯就會起哄喝倒彩，很可能就聲敗名裂混不下去。
“好吧，你痛心疾首後輩唱的不到位，不專業，我可以理解了。那，你有沒有動什麽手腳？”關小音試探問。
小桂仙的情緒明顯好多了，聽她這麽一說，翻個白眼冷笑道：“哼，汙我的眼，自然是不容她再唱下去的。”
“你，做了什麽手腳嗎？”
“也沒有什麽，雖然我無師自通了一些小把戲，畢竟是孤魂野鬼，害不死人的。頂多讓那些底子差，基本功差的家夥在舞台上發不出聲而已。”
“哦，還好。”關小音竟然覺得還不錯。
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
竟然台下沒練十年，不夠爐火純青，那就別上台丟人顯眼汙染觀眾的耳朵了。
小桂仙挑眉看她一眼，大概是沒想到她會認同她的作法。
“好，接下來呢？怎麽會想到奪舍？你奪我朋友的身體，到底想幹嘛？”關小音再次嚴正認真問。
小桂仙幽幽歎氣道：“這麽多年，我看多了聽多了，肉身早不在，亡魂又無法舍棄那座舞台，看著那些唱的不如我好，扭的不如我妖的人都能得到那麽多的掌聲，自然是不甘心的。明明在那個舞台，我是唱的最好的，我才是主角呀！”
她說起來滿臉不服氣，卻長久歎氣道：“其間我挑中一個唱花旦的女子，想附身在她身上，卻沒有成功。於是，又等機會重新挑中一個也是唱花旦，這次進步了。我附身成功，可是，卻擠不走她的魂魄，最後還讓法師給趕出來。”
關小音恍然道：“哦，原來在星星之前，你已經試驗過了？”
“這個是當然的。”小桂仙苦笑道：“兩次失敗。我就總結了下教訓，為什麽會附身不成功？明明她們都是普通的唱戲女子，並無法力也無其他助力，我竟然沒有成功？”
“總結出來沒有？”
“有。原來她們功利心，得失心太重，而心思糾結百轉，我根本無法把控她們的思想言行。那怕我是亡魂，也無法深入她們的內心，因為居心太難測了。”
關小音勾唇笑了，看一眼**躺著的廖若星。
沒錯，廖若星其實是個心思很簡單，外表如女漢子大咧咧，內心卻細膩又純真的小女人。她的凶悍隻是她自我武裝的保護色。她從來就不夠腹黑也不夠百轉千回，她對人有防備心，卻有什麽說什麽，直率的有時讓人苦笑不得，她並不如她外表看起來那麽潑辣，她才是真正需要被嗬護的那個人。
“那麽，五天前，你是無意中看到我好朋友，所以就一時興起想附身試試？”
小桂仙眼眸微動，向她斂禮一福身，道：“大人勿怪。那天真是機緣巧合。我本來也飄**在後院簷下欣賞秋景，暗自傷神之際，忽然就看到圍欄外這位小姐駐足。原本那圍欄外來來往往的人一直比較多，我也見怪不怪了。可不知為什麽，看到這位小姐，心思就莫名一動。”
關小音陰鬱的瞪著她。
“不對呀，你不是說你不能離開舞台嗎？”
小桂仙哂笑道：“是，我一直就在那舞台打轉，別人唱戲我就在角落看著，可是平時空閑的時候，也會飄到舞台外麵稍微晃一下，並且我一直安分守己，從來沒有出過那座劇院害人，鬼差們也懶得管我。那天，舞台上在排演新曲子，我聽不下去了，就躲出去沒想到就正好遇見廖小姐。所以說是機緣巧合嘛。”
“你是說，你其實可以魂飄更遠的，隻是你不想，你不想離開舞台，離開那座劇院？”
“沒錯，就是這樣的。”小桂仙笑垂眸一笑，還有點嬌媚之態。
“然後呢？”
“然後我一看廖小姐品相端方，身段又窈窕，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便知她心底純真，不似那等庸脂俗粉可比，便輕身飄過去依附於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