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死者為大

蠟燭是擺好了,七扭八拐的在地上癱成奇怪的圖形,接著白金將一束束香豎著塞在蠟燭之間的縫隙處,正中戳進泥土中。

隨手撿來的小石子也順著最外圍,包成一個圓形,將我也圈了進去。

“江青,過來。”白金指了指蠟燭堆的中間空地,“到這裏盤腿坐下,掌心向上雙手交疊。這張護身符我稍後會放在你手心,你隻需要坐好後閉眼就行。”

白金右手有一塊疊成方形的黃紙,上麵紅的字跡非常顯眼,還能聞到一股子墨味。

“坐在這兒?”我走到他指的地方,看了看泥灰一片的路麵,“你確定?”

見他暫時沒搭理我,我又低頭研究著白金看似隨意擺放的蠟燭和香束,忽然從眼角邊瞥見一道黃色痕跡,側頭一看,就見到白金伸出食指與中指,兩邊都夾著張黃底黑字的符片,眼皮垂著,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撒下一片陰影。

有些淡薄的唇微微開合,無聲念叨什麽,手臂平伸又緩緩朝肩頭縮靠,下一瞬,夾在指尖的紙張無風自動,發出‘梭梭’風響。

‘嘭’一聲,白金像變魔術一般,當兩張瘋癲扭動的符紙剛碰在一起,瞬間躥出一抹妖異的幽綠火光,繼而迅速吞噬著那兩張不大的紙片。

“去!”白金似乎是見到綠火就要燒到指尖,兩手一甩,綠火裹挾著丁點黃符朝我飛來,嚇得我抬手擋住了臉。

不過耳邊卻聽到一聲接一聲的響動,好奇下放下手臂,發現圍在我身邊的蠟燭與香束,從白金站的那排開始,一個個的像被無形的火點燃起來。

這要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以為白金事先在這裏動過什麽手腳了,他明明人就站在那,打火機都沒掏出來過,這些蠟燭竟然就亮了起來,尤其是那些香束,頂部的紅光一直亮著,像…有人一直在吹著。

我不禁因自己這個想法而起了雞皮疙瘩,白金在扔出後收回了姿勢,見我還站著,有些疑惑道:“怎麽不坐下?香燒過三分之一就要開始了。”

然後抬腳穿過他擺的滿地的東西朝我靠近,我有些躊躇的站在原地,指了指地麵說道:“這不行啊…我這病號服好像沒換洗的。總不能我回去後不穿褲子了吧?”

白金的臉色沒什麽變化,實際月亮在剛才就被雲層遮住,光線昏暗的讓人不得不集中精神才能看清遠一些的地方。

兩個人站在中間,地方一下子顯得特別擠,本身白金人高,我隻能與他胸口平視,這下子離我這麽近,我脖子都抬酸了。

“好吧…”他默默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將外套脫下,動作小心的鋪在地上,“你坐下,我教你怎麽盤腿,抱元守一。”

實際剛才白金這一手已讓我心生退意,總覺得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將會不可捉摸,而我並不喜歡無法控製的場麵。

但白金連外套都脫了給我鋪地上,好在他裏麵穿著比較厚實,要不然大晚上四五度的天,是個男人也熬不住。

我認命盤腿坐在白金外套上,白金也蹲在一旁,將我兩隻手臂擺正,雙手手心朝上疊合放在腹部,小方塊般的符紙也放在了我的手心。

“接下來我會在陣外給你護身,在經過異界時你能聽到我的聲音,不過等你去了地府我就無法附著你了。”白金放好符紙,深深看了眼我,“地府實際與現實沒什麽區別,但你記得不要吃喝任何東西,否則帶了你身無活人氣息,又沾著陰食回陽,會死。”

他好像也沒用恐怖的語氣說話,可最後那個字卻讓我回憶起父母病逝那刻,深深的無力感與空落落的心髒,莫名讓我鼻酸。

深呼一口氣,我點了點頭,將眼睛閉上。

四周安靜的可怕,隻有偶爾蠟燭灼燒時的‘劈啪’聲提醒著我自己所在,可漸漸的,我連四周熱浪都要感受不到,隻有耳畔吹來的絲絲涼風。

雖然閉著眼,可眼簾前麵似乎有一大團陰影在左右晃動,正前方有風吹拂著臉上的絨毛,將我的發絲吹拂到了臉頰。

實在癢的難受,我不由得抬手撓了撓,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睜開了眼睛,入目是一片碎石鋪成的羊腸小道。

我朝左右邊上看了看,迷迷茫茫的飄的灰色的霧,厚實的看不透。

而腳下的碎石大多有鋒利的棱角,可我此時赤足站在路中央,稍不注意就會走出小道的範圍,衝入那片給我壓力的灰霧中。

“嘻嘻~”一聲孩童的偷笑從背後傳來,我正要扭頭看看,突然右耳一熱,熟悉的聲線響起。

“別回頭,一直往前走。不論誰叫你都不要回頭,走到路盡頭你會看到一片花海。”是白金,聲音非常輕,但我卻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時,我才猛然間響起白金的囑托,也不管腳底板踩到石子有多痛,咬咬牙大步朝前走。

我走的非常快,可碎石路似乎真的非常的長,我估算著自己好歹走了半個多小時,除了身後時不時出現的嬉鬧聲外再無其他騷擾。

腳底板已經痛到麻木,我心底一直暗自給自己腦補,現在自己是走在按摩用的鵝卵石路上,有些痛是正常的。

這麽想想倒還真沒有那麽在意到腳痛。

隻要往前走,別回頭就行,走出去見到花海…然後呢?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像是有兩個人互相扶持著在小跑,其中有一個沙啞的女聲響起:“孩子他爸…你看看,那是不是我們的文文?”

我頓時停住了腳步,雙眼不可置信的瞪大,渾身因為激動而顫抖,若不是雙手死死扣著掌心的肉,這小小的痛讓我保持著不要回頭的理智。

可身後熟悉的聲音還在繼續,另一道咳嗽的聲音顯得更為沙啞低沉,似乎屏息了一會兒,語氣激動道:“像是!像是的!走,我們走快點喊一喊…江文?江文!”

我理智在心底叫囂著,往前走,抬腳往前走…

可內心深處,我想回頭。

“文文,是你嗎?為什麽不理爸爸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