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細節重現3
銀灰的頭發有些微卷，整齊的梳排在右側，圓潤的臉上掛著樂嗬嗬的笑容，挺著滾滾的肚子從我的店裏出來。
這不就是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老爺爺？當初江文還說這人有老年癡呆症，經常會亂跑忘記家在哪兒，有好幾次都會逮著江文把他當成自己孫輩。
奇怪的是，四周也有偶爾走過的人，但卻沒一個將視線投在老大爺的身上，尤其讓我疑惑的是，當初我也根本沒有這段記憶。
這到底是真實發生過的，還是莫名由我心中所想創造出來的經過？
看著大爺挺著大肚子小心翼翼合上了門，隨後顯得賊頭賊腦的觀望了下四周，晃悠悠從人群邊上躲著走遠了。
我試著又趴在門上看了會兒，心中有些拿不準注意，是現在轉身趕上那個奇怪大爺，還是說我再繼續嚐試進門的辦法。
冬季的風吹打在我身上，刺骨的寒冷無孔不入，我隻能透過玻璃模糊的看到有人走在走去，很快就衝著門來。
“…就跟誰稀罕了似得！”陳露大力一推門，牽著妞妞就出來，“真是窮人誌短、不可理喻！”
‘哐’一聲，我店那扇脆弱的玻璃門又被陳露踹了一腳，踏著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怒氣衝衝的要走了。
不過妞妞先是後退了一步，小聲與陳露說了句什麽，轉身去了店裏，前後沒幾分鍾又出來了，小臉上還是看得出開心神色。
陳露本就恨恨的翻著白眼瞪著我的店，等妞妞出來後，一把拉扯住她的小手，頭也不回的朝著逸陽泉方向走去。
既然妞妞也出來了，看樣子一切又如同先前一樣在繼續，我連忙快走兩步跟了上去，聽到陳露罵罵咧咧的諷刺著我。
妞妞人小步子不大，非常勉強的跟在自己母親身邊，雖然手被抓出了紅痕，可妞妞也隻是抿著不吭聲。
我在一邊看的有些心酸，但嚐試幾次，手都隻會從她們身上穿過去，耳畔風聲‘呼呼’的刮來，將最後一絲陽光徹底帶走。
“咦？”
陳露突然發出一聲驚疑，隨後手上拿著古鏡，一臉的疑惑。
“媽媽？”妞妞晃了晃陳露的手，大大眼睛露出期待和驚喜的神色。
這一幕我也記得很清楚，古鏡泛黃的鏡麵因角度問題像是在發出淡淡的熒光，而陳露的表情與話都隻字未變。
也許是鞋子不適合快步走，陳露放好古鏡後，怒氣消融，帶著妞妞慢慢穿過幾條街，也遠遠能看到逸陽泉酒店放大的牌麵。
“寶貝，前麵就到咯。馬上你就能看到景德叔叔了，走吧！”陳露笑眯眯的指了指逸陽泉三樓，不過扭頭看向酒店時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陳露似乎陷入什麽回憶，腳下的步子不由得踏的用力，也沒有注意到妞妞原本開心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不斷扭頭看身後。
我也看了看，但街道依舊幹淨筆直，並沒有奇怪的人或者地方，等我回神看妞妞時她整個人背對著我，走路的姿勢有些僵硬。
妞妞幾乎是被陳露拖著走進了電梯，我毫無壓力的擠在一群人中，看著自己與他人的交接處變得透明。
說起來，我感覺自己越來越有做鬼的潛質。
逸陽泉我以前從沒來過，地上鋪了毛茸茸的深灰地毯，花色看的人眼花繚亂，牆壁上每隔五步就會有一對做舊的燈盞掛著。
陳露看了眼門牌，也不敲門，直接扭著門把推門而入，開門的瞬間，熱浪與聲響也襲麵而來。
房間內明明開著暖空調，我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眼睛餘光瞥見妞妞在爬上空位之後也如此抖了一抖。
妞妞眨了眨眼，精氣神瞬間充盈，好像剛剛睡醒一般有些迷糊，扭頭顫著聲兒喊了句：“媽媽？”
陳露一進門，高傲的抬起了下巴，用眼睛掃了一遍在座所有人，然後脫去了外套坐在妞妞身邊，將手邊的紅酒倒進了高腳杯。
“嗬，今年也都來了呀？”陳露晃了晃酒杯，目光盯著杯底的紅酒，語氣嘲諷道，“突然換地方了，差點沒人通知我，什麽意思呀？”
也許不是聽到妞妞的聲音，她還會繼續保持這種姿態。
陳露夾了點菜放到妞妞的碗裏，隨後扭頭就跟景德說話，其他人紛紛麵露尷尬，但其中有幾個人在沉默之後，擠出了個笑容。
我聽著一模一樣的對話，看著陳露嘴角勾起的笑容，看著她眼中逐漸加深的不屑與戒備。
陳露扭頭看了看妞妞，後者也像感受到視線而抬頭，小小的嘴邊沾滿了油膩膩的辣油，嘴中還嚼動著。
妞妞麵前的兩個小碗都已經加滿了，大多是牛蛙和牛肉，一些素菜點心卻沒怎麽動過筷子。
這時，坐在陳露左手邊的景德摸了摸自己的臉，起身從燙鍋裏撈出塊牛蛙放到了妞妞的碗中。
“陳露，出頭鳥你當的夠多了，有些話不該你來提。何況我們…”景德對著妞妞微微笑了笑，嘴裏卻沉聲對陳露說著話。
然而陳露並未買賬，冷哼一聲打斷他繼續要說的話，更是越說越激動，連一貫優雅的作態也不管，二郎腿翹著，兩手環胸而抱。
這時，坐在陳露正對麵的打扮濃厚妝容的女人直勾勾盯著妞妞在看，與其他人的神色不一樣，她就是緊皺著眉看妞妞。
我順著她的目光扭頭也看著還在與食物中奮鬥的妞妞，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隻坐了四分之一的凳子，一手扶著碗一手拿著筷子快速掃**蛙肉。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妞妞稱得上瘋狂的吃相，我總覺得胃裏一陣抽搐，可能是想到過會兒陳露與這群人生氣走後，妞妞在手術台上被開膛破肚的慘狀。
盯著盯著，我莫名看到妞妞小小的手腕上有一圈青黑色的印子，大約有一指寬，好像是不小心在哪兒蹭到的灰。
可印子圈的規整，應該不是什麽灰漬，我下意識伸手想要摸一摸妞妞的手腕，卻猛然被一聲手掌拍在桌麵的巨響嚇得一頓。
“這十多年我早就受不了了！ 出車禍死了那是他酒駕！小敏有心髒病本來就活不久，還有那跟屁蟲，他壓根就是欠了高利貸被人打死的！我就不信這個邪了，下次我不會再來了！都回家照照你們可笑的樣子吧！迷信！妞妞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