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靠海的地方有一座城堡,據說是幾十年前好多個富商一起斥資修建的。
那些人不差錢,所以建造的時候也是相當舍得,內部結構要多奢華有多奢華,裏頭的裝飾放在現在是一點都不過時。
而李大富五十歲生日,安排在這個地方也是理所當然。
晚上七點,一大批豪車從市中心繞到郊區,一輛接著一輛。
一輛低調的卡宴緩緩行駛其中。
後座,景肆穿著一件黑色晚禮服,低領設計,平直的鎖骨暴露而出。一如往日的妝容,烈焰唇紅,眸目善睞,增添了幾分成熟女人的嫵媚感。
她腰身本來就細,黑色襯得更加苗條了,白淨的肌膚下,一點點小淺溝惹人窺探,隻是臉上的冷淡又多了一點疏離感。
卻恰恰是這種禁欲感,讓人更想靠近了。
她身旁坐著的是餘牧。
較於景肆,餘警官的穿搭就簡單很多,如果不是為了執行公務,大概率也是不會穿晚禮服的。
景肆低頭看了眼手機,“語璿說她快到了。”
餘牧點點頭,“入場還有十分鍾,我們最好晚一點。”
人少,注意力就少,免得遇到熟人出什麽岔子。
景肆目光落在餘牧的臉上。
餘警官的長相可以說是很幹淨的那一掛,甚至有點清純。
雖然這個詞不太合適。
“你要不要補一補口紅?”景肆問她。
“啊,等會兒吧。”餘牧拉了拉晚禮服的肩帶,有些不習慣,“我很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穿裙子了。”
景肆笑她:“所以上一次是什麽時候?”
“上一次啊。”餘牧眼裏漾開淺淺的笑,“上一次是和我對象辦婚禮的時候。”
景肆驚訝,“你結婚了?”
她見餘牧年紀輕輕的,沒想到已經結婚了。
很害怕下一句就是有孩子了。
餘牧點點頭,“對,趕在我對象三十五歲生日之前辦的。”
“哦~”景肆一副理解的表情,“年齡差。”
但其實還是有一點點驚訝的。
她實在想象不出來什麽樣的男人配得上餘警官這樣的女生。
總感覺配不上。
一路上,兩人聊了會兒天,大概十分鍾後,車子終於抵達目的地。
司機找了個還算隱蔽的地方停下。
沒下車。
景肆拿出手機在群裏給宋語璿發消息。
“語璿說她馬上過來,然後我們三個一起進去。”
餘牧坐在車窗邊,目光落在外麵。
一大群名流身著奢華,個個明豔閃爍,在歡笑和招呼聲中走向名利場。
有錢人的生活,有錢人的聚會。
但餘牧不關心這個,她的目光落在每一個路人身上,試圖從他們身上掘取一些什麽。
於是景肆在她耳邊又說了句:“餘警官?你聽到了嗎?”
餘牧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她戴上收聽耳機,再把長發放下來遮住,又看了眼手機。
“差不多我的同事們也到了。”
餘牧就著車窗指了指停泊海上的一艘船。
景肆點點頭,表示明白。
“景小姐。”她將一條鑲鑽的手鏈交給景肆,手鏈側邊有個不起眼的小凸點,“我會全程在你身邊,但以防萬一,有什麽特殊情況。如果你遇到什麽情況,可以摁這個,觸發方式是連續摁三下。”
景肆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餘牧再次叮囑:“如果不是緊急情況,不要摁。”她眼裏閃過一絲擔憂:“一旦你摁——”餘牧指了指不遠處的船,“一旦你摁,我所有的同事都會進入城堡,強製執行。”
景肆深深吸了口氣。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用上這個東西。
那邊宋語璿已經過來敲門。
景肆推開車門,一隻腳跨了出去,側邊餘牧與之同頻。
宋語璿笑眯眯的,“走啊~進去啊~”
餘牧繞到她麵前,沒說話。
景肆介紹:“這就是和你說的——”
宋語璿點點頭,“我明白!”她一把攬過餘牧的腰,“我表妹。”
餘牧僵著笑說:“表姐你的手可真自來熟啊......”
三人看著很熟的樣子。
總之一路聊一路往入口的方向走。
這時候人不多不少。
一路上有不少人和景肆打招呼,盡管她穿著不是最耀眼的,但招架不住氣質和那張臉。
好多人大老遠就看到她,走過來和她搭話。
景肆拍了拍宋語璿的肩膀,把她輕輕往前推了一下,轉身和劉總聊天去了。
宋語璿接收到她的信號,帶著餘牧先進去。
“景總最近氣色很不錯啊。”劉總目光流連在景肆臉上,眼裏漾開一點驚豔。
景肆早就習慣這樣的問候語,便輕輕推了回去:“劉總也不賴。”
客套話罷了。
結果劉總當真:“景總最近還是沒有找到有緣人嗎?”
景肆愣了一下,她怎麽忘了,這劉總剛離了婚。
不行,不能聊了。
目光一轉,越過劉總的肩膀,看到了不遠處剛下車的人。
一襲白色收腰晚禮服,腳步緩慢,黑發被束起,露出優雅的天鵝頸。五官添上一點自然的色彩,已經美得不行,偏偏她還在對身旁的人笑,唇角的弧度簡直勾著景肆的心。
景肆心頭一動,沒心情和劉總浪費時間。
“劉總,抱歉,我有一個朋友在等我。”
“好,景總,等會兒再見。”
景肆點點頭,穿過人群去找周清辭。
腳步越來越近了,景肆卻在離她隻有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不行,不可以。
不能表現得和周清辭很熟的樣子。
如果,是指如果,那個人就在這附近呢?那是否也會對周清辭造成危險。
於是景肆在不到五米的地方轉過身,好在周清辭也在和別人聊天,正好沒看到她。
景肆往入口的方向看了眼,已經沒了宋語璿和餘牧的身影,她們應該進去了。
*
景肆踏入會場那一刻,穹頂上掛著幾盞水晶燈,明燦的燈光映射過來。
偌大的中央廳呈圓形,而李大富所屬的位置是正中靠前的位置。
還沒看到他本人,大概在其它地方社交。
景肆環顧四周
,在雞尾酒架前看到了宋語璿和餘牧,朝她們走去。
“剛剛我看席位表了,我們坐一起。”宋語璿端起一杯酒遞給景肆,“你怎麽這麽久?”
景肆接過酒,輕輕抿了一口。
“和劉總多聊了幾句。”
“你的小前任呢?怎麽沒看到她?”
景肆目光落在入口的位置,“快了吧,我剛剛也看到她了,和她哥一起的。”
話音剛落,視線裏那抹白色的倩影走了進來。
景肆目光定在周清辭身上,好像一瞬間所有的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實際上自她們認識以來,從未在這種場合看過周清辭。
所以也無法想象,原來她是如此的耀眼。
幾位男士上前與之搭話,周清辭也都大方回應。
“嘖,她好受歡迎哦。”宋語璿一邊抿酒一邊搖頭。
“你少看她。”景肆收回視線,“看別處。”
這邊餘牧也是寡言少語的,但目光時不時飄來飄去的,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在雞尾酒會開始前,景肆進入短暫的遊神狀態。
實際上,她並不覺得今晚會發生什麽。
至少此刻無比正常。
也許她們要找的那個人根本不在場。
“景小姐?”
一道男聲打破了她的思考,她抬眼,發現宴會的主人李大富正站在他麵前。
景肆揚起笑臉,“好久不見啊,李總。”
李大富一副富態長相,畢竟也五十歲了,肚子微微有點大。
他身上的那套西裝有點過於貼身,看起來有點滑稽,實際上,從他的眼神和表情看來有那麽一點憨憨的。
若不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家底,估計沒人想到他生意能做到這麽大,人緣能這麽好。
景肆和他做過幾次生意,為人爽快,很大方,誠信更是沒得說。
這一點上,其實很掙好感。
於是在他伸手過來那一刻,景肆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生日快樂,李總。”
李大富嗬嗬點點頭,“謝謝景總,今晚一定要玩得開心。”
景肆揚唇,“李總的宴會當然開
心。”
他很講紳士風度,手也隻是輕輕握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去。
話畢,又指了指其他賓客的地方,笑著說:“我過去再和他們打打招呼。”
景肆微微揚唇:“好的李總。”
人走後,宋語璿過來打岔:“他朋友真的好多啊。”
景肆點點頭,“他很會處事嘛。”
宋語璿悠悠看了眼,點頭,“李大好人嘛。”
她目光一直跟著李大富的背影走,發現李大富走到周清辭那邊去了。
今晚周默沒來。
估計周清辭是代表了周默的角色。
視線裏,周清辭端起酒杯和李大富碰了一下,大概也說了一些祝福語之類的話。
景肆收回視線,小聲問餘牧:“餘警官,你看了半天,有什麽發現嗎?”
“你知道蕭家嗎?”
景肆心髒重重跳了一下,蕭家不就是那天周默提到的。
“知道,但我沒看到。”
餘牧皺了下眉頭,“奇怪,今晚他們不來?”
聽餘牧的語氣好像是有點失望的意思,大概今晚來這裏是為了盯蕭家的。
畢竟蕭家現在是警方的懷疑對象。
“不知道,李總肯定是邀請了的。”
來不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很快雞尾酒會結束,李大富一一招呼完,回到了自己的台場上,大家也到屬於的位置坐好。
景肆和宋語璿還有餘牧一桌,周清辭和周宇在不遠處的另一桌。
景肆坐的位置剛好可以看到周清辭。
隻見李大富站在台麵上,容光煥發,稍稍彎著腰,握著話筒朗聲說:“歡迎大家今天來到我的五十歲生日會。”
掌聲四起。
可見他麵子有多大。
李大富和藹地笑了兩聲,“各位親朋好友真是太給我麵子了。五十歲啊,真的就是一眨眼的事......”
景肆耳朵自動掠過主人的台詞。
目光飄到不遠處周清辭的地方。
景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從臉蛋到脖頸,再到鎖骨上掛著的項鏈。
幾乎每一處都是好看的。
她怎麽這麽好看這麽漂亮呢?
景肆心想,好像因為她的存在,周圍的人都顯得有些黯淡了。
被看的人似乎感受到這份灼熱,稍稍挪眼,目光十分自然地和景肆對上。
兩人視線交匯。
景肆有那麽一點點局促,但她不能挪開眼,有意躲避就太刻意了。
她在周清辭眼裏捕捉到了柔和的光,像是漂浮在海麵上的月光那般美麗。
想起昨天夜裏說的那些話,還有後半夜周清辭鑽進她懷裏時的親昵。
景肆眨了眨眼睛,情緒流露出來,在空空朗朗的空氣中慢慢地飄,飄到了周清辭那邊。
周清辭似乎意會到她的意思,垂眸,沒再看景肆,盡管什麽都沒說,卻忍不住揚了唇。
“希望大家今晚愉快,放心吃,放心喝!可不要為我老李省錢了。”
耳邊響起李大富的聲音,台下一行人一邊笑一邊鼓掌。
宴會已經開始,桌上擺放的全是精致又奢貴的食物。
其實來這種場合,吃什麽都不重要,因為沒有人是來大快朵頤的。
所有人最終目的都隻有一個——社交。
飯後酒聚會,那時候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鵝肝你吃了嗎?”宋語璿小聲說。
景肆搖搖頭,“不吃這個。”
“好吧,那我也不吃。”宋語璿瞥了眼餐桌上的羅曼尼康帝,一桌好幾瓶,“他是真的豪,這麽多瓶得多貴啊。唉,來都來了,我還是喝點兒吧。”
宋語璿往身旁的服務生使了個眼色,那人立馬給她倒酒。
景肆側目去看餘牧,“還好嗎?”
餘牧點點頭,“很好。”
“阿姨最近身體還不錯吧?”這是兩人提前約好的謎語,意思是:同事那邊狀況還好嗎?
餘牧點點頭,“當然,她身體很棒,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景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眼神忍不住往周清辭那邊飄。
不遠處,周清辭站起身來,和服務生說了兩句,服務生點點頭,帶她往另一邊走。
應該是去衛生間,景肆目送她離開,直到周清辭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這酒挺不錯的。”景肆又對餘牧說,“你要不要喝一點?”
餘牧端起來抿了一口,濃鬱的葡萄香味滑入喉嚨,老實說,她並沒有喝過這麽貴的葡萄酒,售價應該是在十萬元一瓶左右。
“挺好喝的。”
“李總對酒很有研究,他在國外就有自己的酒廠,很出名。”
“噢,難怪了。”餘牧抿了抿唇,回味嘴裏的味道,很快又頓了一下,“他生意做這麽大啊?”
“對的,這隻是他生意的一小部分。”景肆小聲說:“他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商人,而且他和別的商人有一點不一樣,他很誠懇,至少我和他合作過程中是這麽覺得的。”
連周默都對他大加讚賞。
有時候實在是想不出李大富除了胖了點兒,還能有什麽缺點了。
這時餘牧輕輕咳了一聲,坐直了身體,頭十分自然地偏了一下。
景肆沒再搭話,餘牧這個動作意味著她耳麥裏有人說話。
景肆緊緊捏著手裏的刀叉,蹭亮叉子的鏡麵,她看到了自己的模樣,毫無征兆的,心竟然揪了一下。
周清辭去上廁所了嗎?
為什麽還不回來?
餘警官耳麥裏的人又在說什麽呢?
“沒事。”餘牧轉過頭來對景肆說,“日常匯報。”
景肆聽了,鬆了口氣,她站起身來,“我去上個廁所。”
餘牧跟著她起身,“我和你一起?”
景肆點點頭,“好啊。”
上廁所當然要和餘牧一起。
這時宴會正進行得火熱,大家暢談甚歡。景肆和餘牧穿過人群,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往衛生間走。
或許是擔心過度,總是不放心周清辭,唯恐她出了什麽事。
結果到衛生間一看,發現周清辭在補口紅。
虛驚一場。
景肆走到她身旁洗手,衛生間還有其他人,不好說什麽,但剛剛的擔心又是真實的,於是小聲說:“不要亂跑。”
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聽不清。
但周清辭捕捉到了。
“嗯,不會。”
景肆沒再說什麽,洗完手往外走了,餘牧在門口等她。
兩人又回到原來的位置,飯宴進行得火熱又無聊,至少對景肆來說是無聊的。
她今天之所以會來參加,大部分是為了給李大富麵子,以及配合警方所謂的“發現線索”。
她不打算社交,一是精神上本身很疲憊,無暇顧及這些。二是餘警官那裏好像並沒有什麽進展。
她們最期待的蕭家,今天竟然也沒來參加晚宴。
嫌疑人都沒出現,能有什麽發現呢。
接下來一個小時景肆心不在焉的,時不時和餘牧搭上幾句,時不時又看看周清辭。
直到飯宴結束,大家期待已久的飯宴酒。
這期間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走動,也是那些人去攀富結貴的時刻,這邊走到那邊,權力越大的,身邊圍繞的人就越多。
剛剛和景肆打了招呼的劉總主動過來打招呼,景肆也不好意思不理人家。
隻能漫不經心地搭話。
宋語璿帶著餘牧往另一邊走,但離景肆不遠,始終保持著一點距離。
結果和劉總沒聊完,又過來一個張總。
這些都是和景肆認識的人。
一時間,景肆被幾位男士女士圍住,若是不聊上幾句那實在是太不解風情。
幾分鍾後,好不容易從人群中出來,卻發現周清辭原本被圍住的地方已經沒了身影。
她人呢?
景肆四處環顧,卻始終沒有尋到周清辭的身影。
正當她準備去問餘牧時,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景總,在找誰呢?”
熟悉的李大富,他聊天又聊到這邊來了。
景肆轉身,笑著看他:“找你呢李總。”
李大富哈哈笑,“幹嘛,你又要祝我生日快樂啊。”
“李總有沒有看到周小姐?”
李大富眯了一下眼睛,似是在回憶,“周小姐?周默家那位千金嗎?”
景肆點點頭。
“她上去了啊。”李大富指了指二樓的方向,“剛剛和她哥哥一起上去了,樓上在沙灘工程的生意,還有徐總,候總都在,你是找她什麽事嗎?”
景肆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頭。
“小事情
,我可以帶你上去。”
“好。”景肆往宋語璿那邊看了眼,她在想,李大富是見過宋語璿表妹的。
如果餘牧過來,肯定會穿幫,就算餘牧謊報身份,李大富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帶一個人上去。
“那走吧。”李大富循著景肆的目光往宋語璿的方向看去,“你好閨蜜宋小姐是不是也要去?”
這邊。宋語璿抬起手和李大富打了個招呼。
身旁的餘牧適時轉過身,隨便拉了一個人聊天。
李大富皺了下眉頭,“怎麽沒看到宋小姐的表妹,她和宋小姐不是形影不離的,上次還來我家吃飯來著。”
景肆心頭一跳,“表妹應該在那邊吧,我們先上去吧李總,語璿她就不去了。”
李大富看起來也沒當回事。
“行,那走吧。”
景肆心想,至少和李大富一起是安全的,而且他還邀請了宋語璿,不至於有什麽問題。
景肆跟著李大富往樓上走,一路上,她又在想,是否真的安全。
恰恰這時李大富又邀請了好幾個熟人一起上樓,算是完全讓景肆放下戒心。
而且周清辭就在樓上,去看她一眼,保證安全就走。
“景總什麽時候和周千金認識了?”上樓時,李大富隨口一問。
景肆含糊著笑過去:“最近有生意要談。”
“你別說,我挺看好周千金的,她估計遺傳她爸。”再自然不過的對話了。
“那當然了,周小姐畢竟是周叔叔的女兒嘛。”
言語之間表現得和周清辭不太熟悉。
就像是關係不淺不淡的生意合夥人。
二樓較於一樓,更加富麗堂皇,複古感十足。長長的廊道上,李大富和景肆並肩而行,身後還有好幾個貴賓。
直到一扇門前,李大富才停下腳步,他抬起手敲了敲門。
“徐總,候總,周小姐,周先生,你們方便嗎?”
“大富哥!方便!”裏麵傳來好像是徐總的聲音。
“他們都在呢。”李大富側目去看景肆,又看看景肆身後那幾個。
他手握在門把手上,輕輕一壓,啪嗒一聲,門打開了。
“景小姐,你先進去吧。”
裏麵太寬敞,一個人都沒看到。
景肆跨步進門。
跟在她身後的幾位賓客也準備踏進門,卻在邁開步子那瞬間被李大富攔了一下。
李大富甚至直接關上了門。
“等等,張總。”李大富眼裏噙著溫和的笑,“我和景小姐他們有事要談,你們先在隔壁等我好嗎?”
被叫張總一行人愣了一下。
他們剛剛在樓下的宴會上,是被李大富熱情邀請一起上來的。
怎麽到了門口不讓進了呢?
不過看著李大富臉上溫和的笑容,也沒起疑心。而且人家今天生日,不好掃了壽星的意。
“行~”張總臉上堆著笑,“那我們在隔壁等你。”
李大富點點頭,重新推開門,走了進去......
*
景肆做夢都沒想到,寬闊的房間內,哪有什麽徐總侯總。
而在短短幾秒時間內,當她意識到會有什麽情況的時候,已經被人狠狠捂住了嘴。
啪嗒一聲,門合上了。
身後傳來那個人的腳步聲。
景肆後背的汗毛全都立了起來。
怎麽會是他?他要做什麽?
口碑甚好的李大富,老好人李大富,印象中萬事行善的李大富。
“行了,鬆開我們景總。”李大富笑著說,聲音如舊,卻聽起來那麽瘮人。
那人鬆開景肆,景肆想下意識想喊什麽,卻意識到也許李大富早有防備,她現在喊什麽都是徒勞。
景肆環顧四周,沒看到周清辭的影子。
“周清辭呢?”
“景小姐,別著急。”李大富走到景肆麵前,蘊藉的目光裏閃爍過從未顯現的狡猾,“周小姐她好著呢。”
李大富朝手下仰了仰下巴,那人到一扇門前,打開暗門。
推出來的人被蒙住了眼睛,捂住嘴巴,雙手後剪著。
“幹什麽!!”景肆下意識往周清辭的方向走,卻被李大富的人禁錮住,她狠狠掙紮幾下,但始終力量懸殊太大。
景肆停止掙紮,側目去看李大富,眼裏噙著惱怒的緋紅:“放開她!”
聲線冰冷到極點,偌大的空間內泛著冷意。
“景小姐,你比我想象中鎮定許多,我還以為你要哭鼻子了呢,沒想到是生氣。果然是老情人愛得真切。”李大富揚唇笑了一下,悠悠走到周清辭麵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周小姐,我就知道她最心疼你。”
“你瘋了是嗎?她是周默的女兒你敢動她?”
李大富擰過頭來看景肆,笑得更燦爛了:“景小姐,如果一個人即將被判死刑,你覺得他還怕什麽?”
景肆注意到周清辭在顫抖,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生氣。
她因為說不出話,隻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景肆倒吸了一口氣。
手鏈。
可是如果摁了手鏈,餘牧衝進來那一刻,周清辭會不會沒命。
事情太超出預想,她從未懷疑過李大富。
或許沒有人會懷疑李大富。
景肆壓下心裏的不安,這時候不能亂了陣腳。
“你想要什麽?”
“日記。”李大富鬆開周清辭:“你弟弟的日記,隻要景小姐給我,我就放開她。”
日記已經在警方那裏。
可景肆不會說。
“好,日記我給你,你鬆開她。”景肆輕輕掙脫了一下,“讓你手下鬆開我,我力氣這麽小做不了什麽。”
捏住景肆的人鬆了手。
景肆站在原地,隻花了一秒鍾的時間就做下決定。
“我答應你說的任何事情,但是,你要把周清辭鬆開。”
李大富搖頭。
景肆慢慢走近,一字一句對李大富說:“你可以綁我,蒙我的眼睛,把我禁錮起來,你甚至可以殺了我。”景肆喉嚨滑動了一下,“但是你得鬆開她。”
周清辭搖了搖頭,唔聲更大了。
但李大富完全不理會她。
“如果你不鬆開她,我不會給你日記。”
這一點戳到了李大富的弱點。
他遲疑了一下。
“把她換成景肆。”李大富頓了一下,“解綁姓周的,但是依舊把她嘴巴捂住,我估計她話挺多。”
這邊兩個大漢過來把景肆狠狠綁
著,又推了周清辭一下,把她推到沙發上,解開了她手裏的繩子。
周清辭撕開眼前的蒙布,轉身去看景肆,早已眼眶通紅。
她不是被李大富騙上來的。
而是在人群裏直接被強製“請”上來的。
“唔唔唔唔唔——”周清辭想說什麽,卻完全沒法出聲,她隻能拚命搖頭,雙手推開那幾個保鏢,朝景肆的方向奔去。
幾個人鉗製住她,把她往後拉。
“周小姐,你再鬧的話,我就又要把你綁起來了。”
景肆已經上綁,但還能說話:“小周,你聽他的,別亂動。”
試圖掙紮的周清辭意識到什麽,停止了手裏的動作。
她抬眼去看景肆,眼淚順著眼角簌簌而流。
還從來沒想過對方是靠著她來引誘景肆上鉤的。
這時,景肆後剪的手觸碰到手鏈,輕輕摁了三下。
“你想要的我都給你。”景肆抬眼對李大富說,“我知道為什麽,我也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我隻有一個訴求。”景肆看向周清辭,“我隻想她平安。”
平安。
昨天的願望就是這個。
景肆早有預感,她覺得意外會以任何形式出現,但不想波及到周清辭身上,一點都不要。
“景小姐,你很聰明。”李大富走到她麵前,靠近景肆,目光裏的陰險一閃而過,“如果警方查到我身上的話,我活不了你也別想好受。”
景肆覷了周清辭一眼,眼睛看向門的位置。
“日記本在我公司,我沒拿給警l察,你需要,我隨時都可以給你。”
李大富點點頭,輕輕拍了拍景肆的臉,“很好,其實景小姐,你是一個聰明人,不蹚渾水是最好的。”
“所以你是創始人?”景肆看著他,眸色黯淡,“所以你是網址的創始人。”
“不然呢?”李大富有些得意地揚唇,“我的世界,女性可以為我賺數不完的錢,而男人——”他頓了一下,渾濁的喉嚨裏哼出一點笑:“而男人的本性永遠會為我買單。這是源源不斷的,毫無成本卻可以利益豐收的生意。”
“為什麽是景鬆影?”景肆依舊不明白,景鬆影和李大富有什麽關係。
如果數字與英文,這兩點和李大富有關,那李大富出現在景鬆影日記裏的意義是什麽?他們有什麽關係?
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李大富目光閃爍,完完全全地笑了出來。
“鬆影啊~”他的聲線飄飄忽忽的,“你的雙性戀弟弟很有意思,五年前他還是個嫩毛小子的時候,曾經來到這座城堡,和我玩了一晚上。”
景肆不明白他嘴裏的“玩”是什麽意思。
但她看到李大富小眼睛裏的笑意,很快明白了是什麽意思。
景肆胃裏幾乎翻江倒胃。
原來如果一個人想要偽裝,沒人能扯下他的麵具。
不是所有人說李大富好,李大富就是真的好。
壞人最邪惡的,是以普通人正常人的身份蟄伏在人間。
所以人們常說,魔鬼在人間。
魔鬼怎麽會告訴別人他是壞人。
他是頂級的壞,頂級的惡,頂級的惡魔。
如今半截入黃土還不死心,非得最後一搏,甚至死了都要拉一個墊背的。
景肆手心泛涼,這一刻她竟然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她其實從來沒有想過,死亡這件事可能會發生在她年輕的時候,即便是有過心理準備,當這件事如此真實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遺憾。
如果就這樣被眼前的這個人殺死了,那實在是荒謬中的荒謬,倒黴中的倒黴,可惜中的可惜。
總覺得人生好像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
景綺還沒長大,周清辭還沒原諒她,她們還沒開始冬天的旅行,其實還想去到明年春天,因為在整整三十個春天裏,都是沒有周清辭的。
她在周清辭身上有太多遺憾。
如果時光可以倒轉,她想和周清辭逃,逃到一個沒有壞人的地方去。
她看向周清辭,此刻周清辭正看著她。
景肆又看了門一眼,又去看周清辭。
她明明什麽都不能說,卻好像什麽都說了。
“李總。”景肆此刻無比淡定,“如果你死定了,我也會死,是嗎?”
李大富窮途末路,臉上沒了笑容,“我死了你也別好過。”
景肆一瞬不瞬地看著李大富,“雖然我沒有錯,但你要拉一個墊背的,應該會這麽做的,對嗎?”
“你在說什麽?”李大富上前攫起景肆的下巴,尖瘦的下頜在寬大的手掌裏,仿佛一捏即碎,“別和我打啞謎!”
“沒什麽,我就是想說,我無依無靠的,你殺了我也沒什麽。”她咽了一下氣,“可是如果你對周清辭做什麽的話,周默也不會放過你家裏人的。”她看著李大富,“我想你知道周小姐的重量?”
“說什麽屁話!日記本拿來不就行了!”
“等會兒有什麽不爽,可以多紮我幾刀,但你別傷害她。”
李大富明顯愣了一下。
“什麽等會兒?”
砰——
下一秒厚實的門直接破了個洞,有人狠狠踢了一腳,屋子裏的人還沒反應過來,電光石火之間,餘牧出現在視線裏,身後幾個警員,手裏握著一把手槍,對準了周清辭身旁的人。
“不許動!”
幾個警官鉗製住保鏢,其中一個男警官拎著周清辭就往外拖,周清辭掙紮了幾下,力量懸殊太大,直接被拎了出去。
李大富一把拉過景肆擋在身前,“你們敢過來!”
他身前的桌上有一瓶紅酒,直接砸碎,捏起一塊碎玻璃卡著景肆的脖子。
餘牧槍口對準李大富,“放開她!”
“我不放,你以為老子傻是不是!”
“李大富,我們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犯罪,你的行為是罪上加罪。”
“死l刑!別以為我不知道是死l刑!”他狠狠扣住景肆的脖子,手裏捏著一把尖玻璃對準景肆的脖子,尖口著白淨的肉,滲出一點點鮮紅,他狠狠壓住景肆的腦袋,“你居然敢把日記給警察?啊?你竟然敢害我?”
景肆被他卡得快不能呼吸。
疼,隻覺得很疼。
“你們把槍都放下!不然我直接殺她!”
“好,我放。”餘牧做了一個放槍的動作,手裏的手槍一鬆,直接掉在了地上。
身後的人做了同樣的動作。
“給我備車!”李大富仰了仰下巴,“我要上私人飛機,我要出國!”
無疑這話是個大笑
話。
可他好像也失去了理智,完全不能思考問題,整張臉慘白。
“好,我們警方無條件答應你。”餘牧舉起一隻手,表示自己手上什麽都沒有,“你要車也可以,我馬上安排。”
她伸手去摸腰間的對講機,在手摸到對講機那一刻,哪裏是什麽對講機,明明是偽裝成對講機的槍。
幾乎是李大富還沒回過神那一刻,餘牧秒拔槍,不到一秒的時間,發送子l彈。
砰——!
精確無誤地飛進了李大富的手臂裏,他一聲慘叫,手一抖,玻璃尖掉落在地。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把景肆狠狠往前一推,直接嗑在桌上的碎玻璃上,一塊尖銳的玻璃直接紮進景肆的身體裏。
餘牧握著槍,幾乎沒有停頓又是一發。
砰——!
第二發。
中在左臂。
疼得大嘶啞咧嘴。
“你他媽的。”他明明沒了還手之力,卻還要罵一句。
餘牧快步上前,膝蓋頂住他的後背,拿出手銬反剪住他。
接著趕忙去看景肆。
“快!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