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歸鬧,周清辭也隻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
不過,很快她也冷靜下來。
盡管對餘警官有點小小的意見,但也不能意氣用事。
當下最重要的,是保證景肆的安全。
而在保護景肆安全這件事上,餘警官的作用挺大的。
聽說人家特種兵出身,當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她看向景肆,“這電話還是要打,不過要我來打。”
伸手接過景肆遞過來的手機,周清辭一個人到陽台去撥通電話。
人走後,客廳隻剩周默和景肆。
兩人相視一眼,景肆眼裏溢出一點尷尬,她是不太適應和長輩共處一室的。
倒是老周主動搭話:“她啊,就是被驕縱慣了,我等會兒收拾她!”
景肆搖搖頭,“沒有的叔叔,我完全能接受。”
完全能接受她這點小脾氣,她知道周清辭倒不是真的不明事理。
其實,還挺喜歡這樣真實的她。
陽台那頭,周清辭已經撥通電話,小聲說著什麽,看得出這件事上,她比景肆還操心。
這邊,周默邀著景肆在沙發坐下,兩人趁著空閑聊兩句。
“所以你們現在又和好了?”
“沒有的叔叔,還在和好的階段。”
“噢。”周默沉吟幾秒,側目去看景肆,眼裏有打量和試探:“那你對她?”
景肆回答起來一旦都不含糊:“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很喜歡。”
老周挑了下眉頭,“那為什麽當初要分開?”
“太長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景肆搖搖頭,“總之那時候被迫做出這樣的選擇,但現在我自由了。”
她在說出自由二字時,深深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般,可見曾經有多難捱。
周默是個很看得開的人。
“行吧,我管不了你們小年輕的事兒,隻是覺得,如果要談戀愛,就好好談。”
“嗯,如果可以和她重頭再來,我不會再讓她受傷了,我會好好保護她的。”
“你也是女孩子。”周默眼神溫和了些,“與其說誰
保護誰,不如說是互相照顧,相互扶持。”
景肆聽了有些感動。
她其實沒想過會被周默理解。
“謝謝叔叔。”
周默搖搖頭,“其實這是你們倆的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插手。”
老周是個明白人,剛剛周清辭對景肆的一係列反應他都看在眼裏。
在意不在意也就是一個眼神和動作的事。
所以他不會阻攔,每個人都做自己的選擇。
如同每一隻自由的鳥兒有權利選擇在哪片天空翱翔一般。
“好了,我們倆就當什麽事都沒說過好嗎?”
景肆頷首,“好。”
沒一會兒,周清辭打完電話從陽台進來。
景肆問她:“餘警官說什麽?”
“餘牧說明天參加宴會她也要去。”
“她也去?”景肆沒想到對方提出這樣的要求。
“對,她那邊好像有些線索了,明天晚上一起去,說不定會有新的收獲。”
這是餘牧的原話,周清辭隻是轉達。
“可是她都沒有邀請函,怎麽去?”
周清辭陷入沉思。
“有沒有什麽熟人不去的?蹭一下?”
還真有。
景肆想起昨天和宋語璿閑聊時說的話。
“語璿一家人也在邀請範圍內,據說她表妹最近忙著談戀愛,不知道可不可以讓餘牧冒充她的表妹......”
不管可不可以,也隻能這麽處理了。
周清辭:“可以試試。”
景肆:“那李大富那邊?”
周清辭:“餘牧說,最好不要驚動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告訴李大富。”
景肆:“好,知道了,那我現在去聯係語璿。”
*
整個下午,都忙著計劃明天的事,但周清辭總是心不在焉的。
景肆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她雖然沒表現出什麽,但心裏其實也沒底。
周默心態倒是比兩個年輕人好很多,他覺得車到山前必有路,見招拆招,已經防備到這個地步,不會出事的。
除此之外,周
默覺得,既然警方已經如此重視這件事,那對方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所以他沒待太久,下午的時候就走了。
周清辭和景肆計劃了一下午,又打電話和宋語璿聊了很多細節,之後再看時間竟然已經八點了。
很快夜幕降臨,城市無數建築散落著霓虹,夜晚又變得神秘起來。
兩個年輕人待在客廳裏,都沒什麽進食的欲望。
景肆看了眼時間。
“我得回家了。”
“餘警官剛剛才來過電話,說綺綺現在很安全,你沒必要趕著回去。”
見景肆猶豫著,周清辭又說:“餘牧說她今晚會守住綺綺。你回去的路上萬一出個什麽事怎麽辦?”
“能出什麽事?”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放你回去。”
她會擔心,非常擔心。
景肆心頭一跳,為了確定她話裏的意思,“所以你是邀請我今晚在你這裏過夜?”
“對。”
“那我不睡沙發。”
周清辭鬆了口氣,點點頭,“可以啊,我沒讓你睡沙發。”
景肆看她一眼,想也沒想就說:“你也不準睡沙發,我要和你睡。”
周清辭遲疑了一下,不太確定景肆這麽說的原因。
看出她的猶豫,景肆解釋說:“我想和你聊聊天,僅此而已。”
有什麽天要在**聊。
周清辭卻不想深究具體原因。
她想,隻要景肆願意過夜,那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不計了。
“好,答應你。”
*
兩人都沒吃晚飯。
不到十一點就已經洗漱完畢。
最近熬夜過多,精神都不太好,隻想早點睡覺。
臥室裏,周清辭穿著寬鬆睡衣,走到床邊問景肆:“你今晚不吃藥可以睡著嗎?”
“可以。”景肆目光落在她濕答答的頭發上,“去吹頭發。”
周清辭點點頭,“那我去吹,你困了就先睡。”
“我不困。”景肆拿出手機,“我給綺綺打個電話。”
她還是很擔心景綺的。
接電話的是張姨,
說孩子早就睡了,門口還守了好幾個人,沒有安全問題。
“那個女警官剛剛才走,景小姐你還好麽?”
“我很好,在小周這裏。回來不是很方便,明天綺綺上學就拜托你了。”
電話裏,張姨表示會盡心盡力,景肆依舊不是很放心,又說:“算了,我想了一下,明天給景綺請個假吧,最好這幾天都不要她出門了。”
“好的,景小姐,我這邊會安排的。”
掛斷張姨的電話,景肆依舊是心神不寧的。她猜想自己應該是緊張過度,心裏隱隱約約總有不安。
周清辭還在外麵吹頭發。
景肆又給宋語璿打電話,打完了又打給徐白末。
叮囑了又叮囑,一個人都不放過,是一點都不希望她們出一點問題。
她甚至有一瞬間覺得,如果身邊的朋友和家人都安全健康,那即便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都是能接受的。
十來分鍾後,客廳內吹風機的聲音停止了。
沒一會兒腳步聲漸近,周清辭站在門口看她。
“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景肆回過神來,掖了掖身上的被子,壓下心裏的不安,“吹幹了?”
“快幹了,我睡不了這麽早,玩一會兒手機,差不多睡覺的時候就幹了。”
周清辭朝這邊走來,到床沿邊上坐下。
她頭發長長不少,黑發搭在肩後,長發如瀑,透著一點柔順的光澤。
景肆壓下想要觸碰她的欲望,收回視線,往床裏麵挪了挪。
將足夠的空間留給周清辭。
氛圍突然有些安靜。
空氣裏浮著淡淡的香味,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周清辭關掉頂燈,隻留一盞小夜燈,暖光像是一朵橘色的蒲公英,暈滿了整個空間。
她掀開被子上了床。
床很大,兩人中間隔著大概一米的距離,誰也沒有越界的意思。
隻是平常一個人睡慣了,旁邊突然多了一個景肆,說不緊張是假的。
“你想和我聊什麽?”她問景肆。
“沒什麽,隨便聊聊。”景肆翻了個身,正對著她。
飽和的光暈下,景肆的肌膚顯得無比光滑,她尖瘦的下巴輪廓清晰,側頰貼著散落的黑發,較於平日的強勢,增添了幾分柔和美。
周清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沒久看,很快飄到了別的地方,她覺得自己無法和景肆對視。
“你今天怪怪的。”
確實,從得知張警官出事那一刻起,周清辭就覺得景肆怪怪的。
“怪嗎?”景肆一瞬不瞬看著周清辭,目光裏漾開一點情緒,“我隻是在想,如果我和張警官是一樣的結果。”
“怎麽可能?”周清辭低頭去看景肆,視線撞進景肆的眼裏,在她的瞳仁裏尋到一點低悶的情緒。
原來她在緊張,在害怕。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周清辭主動往景肆的方向靠了一點,“我和爸爸,還有餘牧,還有很多很多人,都會保護好你的。”
“我想也是。”景肆垂眸,眼裏閃爍的情緒又被她眨了回去,“是我想太多了。”
盡管景肆不習慣情緒外露,但周清辭還是捕捉到了她心頭的暗湧。
景肆當然不會說自己害怕,她是那種心裏再慌張都不會開口的人。
但畢竟景肆也是一個女孩子,不管她再堅強,總是會有軟弱的時刻。
周清辭承認自己有點心疼,有種想要抱她的欲望,隻是腦袋裏一直在想,這個時刻去擁抱景肆是否合時宜。
但手上的動作比腦袋更快。
當她回過神時,已經離景肆很近,隻需要伸手就能擁住景肆。
在那一瞬間,周清辭覺得,不要想那麽多了,抱一下也不能代表什麽。
於是她伸出手去抱景肆。
纖細的手臂觸碰到柔軟的肩膀,暗香擦過鼻尖,在她靠近景肆那一刻,嗅到屬於景肆身上的氣味。
熟悉的味道繞過鼻尖,一點點衝擊著腦袋。
靠得近了,很快感受到景肆回抱了她。
原來擁抱可以排解煩悶。
在貼近景肆心跳那一刻,周清辭數著噗通噗通的頻率。
“你不要害怕。”她貼在景肆耳邊說:“這些事情啊,很快就會解決的。”
“如果有最不好的結果——”
“沒有
這個可能。”周清辭加重了擁抱她的力道,卻驀的發現景肆較於以前來說,有點太瘦了,“你相信我,沒有這種可能。”
懷裏的景肆哽了一下,她緊緊揪著周清辭的衣角,有一個問題她一定要問。
“其實你一直一個人住對不對?”
根本沒有什麽對象,景肆知道的,但她想從周清辭嘴裏聽到答案。
明顯感受到周清辭身子僵了一下。
“怎麽問這個?”
“我想知道。”
周清辭歎了口氣,有些事也瞞不過景肆。
“嗯。”
“你今晚不想讓我回去,還有一個原因是,你不想讓我和餘牧待著,是不是?”
這個問題倒是把周清辭搞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以為自己偽裝得挺好,沒想到景肆都知道。
於是回答得也有點別扭:“還好,就是想著會有點不舒服。”
景肆抬眼去看她,眸子裏噙著閃爍的光,“所以還是挺在意我怎麽看別人的,對不對?”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不得不承認,過了這麽久,她依舊會吃景肆的醋。
她承認景肆對她依舊有吸引力,所以一直很想逃,但上天捉弄,總是把她們牽在一起。
而在不停推開景肆的同時,周清辭心裏也是無比掙紮。
這一點有多心口不一不多贅述。
有些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是,所以呢?”
“如果你還是在意我的?”
“我不知道。”
其實從來沒有直麵過這個問題。
有時候覺得已經分手了,就沒必要說,有時候想說,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況且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的機會。
有時候,周清辭也會想,愛情究竟是什麽,是不是一定要爭個對錯?是不是一定要像欠債還錢一樣,虧欠的那個人就得永遠是罪人。
出國的那一整年,她以為自己對景肆的厭恨到了極點。
她以為自此之後就可以分道揚鑣永不見。
但想象與現實總是背道而馳。
推不掉,就是推不掉
。
有時候強迫自己必須去做什麽好像也是一種自虐。
悲傷和痛苦來自景肆。
同時快樂和幸福也是景肆給的。
“景肆,其實我很害怕。”這是周清辭第一次試著敞開心扉:“我害怕重新在一起重蹈覆轍,到最後連那一丁點兒的美好都沒有了。”
景肆沒說話。
“我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恨你更多一點,還是愛你更多一點了。”她歎了口氣,為近來的事情感到疲憊,小聲說:“不知道為什麽,情緒總是往你那邊跑。”
愛上景肆就像被下了詛咒。
每一個想要離開的夜晚都被禁錮住了。
有時候想想,是不是根本沒法割舍,是不是還是愛的。
周清辭猜想,或許愛一個人本身就是無法控製和估量的。
“不需要馬上有答案。”景肆反過來安慰她,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好了。”
她不會求著周清辭改變主意,不會要求周清辭做任何決定。
甚至景肆最後說:“如果你最後選擇的不是我也沒有問題。”
周清辭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很不像景肆。
“其實小周,我一直想說,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無比幸福。
“有些心裏話說出來總覺得別扭,但我還是想說。在你沒出現以前,我還不知道遇到一個人能如此快樂。”
那天知道自己小助理是周清辭的時候,她的心情有多明朗,大概沒人知道。
大廈頂樓的陽光總是沉悶,是在周清辭來了之後才有的晴天。
景肆聲音輕緩:“我其實有想過未來的,雖然你總覺得我的未來沒有你。語璿也總說,如果不和你談戀愛,最後什麽事情都沒有。”
“可是——”景肆吸了吸鼻子,“如果你對我來說沒那麽有吸引力就好了。我沒法控製自己,總是會想,為什麽不可以像所有人一樣談簡單的戀愛。總想爭取一下,那時候總是期待,萬一成功了呢?”她自嘲地笑了笑,“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最後失敗了,還傷害了你。”
周清辭從沒聽景肆說過這些。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在自我懷疑,懷疑當初景肆是不是隻是消遣。
景肆總是不善言辭,景肆也不說愛她,景肆後來也是一走了之。
她覺得景肆不負責任,景肆不靠譜。
沒想過如果她是景肆的唯一,更沒想過景肆也付出了很多真情實感。
周清辭眼睛微微有些潤,“為什麽要突然說這些?”
“嗤——”景肆不尋常地笑了一下,“這個回答或許有些晦氣,也許是我近來過於敏感,總是害怕以後沒有機會再說這些了。”
“都說了你不會有什麽事的嘛。”周清辭眼眶酸澀,沒忍住泛了淚,鬆開景肆,擦了擦眼角的濕潤,“早知道就讓你回去了,和我說這些。”
“那我不說了。”景肆聽出她的鼻音,抬眼去看她,發現眼眶通紅,“怎麽哭了?”
周清辭奶著鼻音說:“還不是你危言聳聽,給我一種你明天就要死了的感覺。”
“因為我會很害怕啊,就像張警官一樣,誰知道意外什麽時候會來。”
“那你的意外都跑到我身上來好了。”
“閉嘴。”景肆伸手去捂住她的嘴,“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笨蛋。”
周清辭拉開她的手,“是你先說的!”
“好好,那我們都平安,那我們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