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信息都不能透露嗎?”周清辭臉色略微有點僵,眼裏淌過一絲憂色。

她得確定景肆在不在那艘遊艇上,而目前最快的方法就是問前台。

前台的回答依舊官方又僵硬:“抱歉,我們暫時也不清楚,您隻有等。”

知道從這些人嘴巴裏也問不出個什麽,周清辭轉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撥景肆的電話。

依舊是無信號。

走出酒店才發現雨實在太大了,撐著傘過馬路,雨點劈裏啪啦的,覺得連傘麵都變重了。

被雨籠罩的世界,雨水混著泥濘沾在周清辭的褲腿上,涼意自下而上蔓延開來。

渾身都冷,心更冷。

往港口那邊看去,漲水了,過也過不去,來來去去幾輛車,全是警車。

事情比想象中更嚴重。

無助感。

周清辭站在街頭,一遍又一遍撥景肆的電話,除了無信號還是無信號。

這大概是她二十幾年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很擔心一個人,但是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片漆黑的海,白日的美好記憶都消失了,此刻像是天使變惡魔,洶湧怒號,大海露出了最真實的麵孔,仿佛下一秒就要將渺小的人類吞噬到深海之中。

周清辭心煩意亂,如果景肆在那艘遊艇上,如果出事的是景肆......

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以目前的超強降水量來看,大概會淹沒一部分島地,不過印象中島上建有樓房的,最不濟也可以躲避。

而就算運氣最差,景肆在那艘船上,出事的也不一定就是她。

她會沒事的,周清辭不停安慰自己。

正思考著,一輛急救車疾馳而過,周清辭目光跟隨了去,發現急救車是往碼頭的方向在開。

連忙起身跟著走。

剛開始是走,後來開始跑,也顧不得自己有沒有淋濕,身上沾沒沾泥巴了。

她想著,要是跑得快些,或許能看到抬上擔架的是誰,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消息。

很快救護車停了下來,嘟嘟兩聲嗯了喇叭,人群散開一條道。

周清辭走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很多路人在圍觀,警l察拉了一道長長的警戒線,示意大家不準靠近岸邊。

沒過多久,一輛擔架被送上了救護車,那人身上蓋著毯子,也看不清臉,隻知道是個女性。

有人看得真切,也“聽說”了不少信息。

“很漂亮一個女孩子啦,可惜了,很年輕的,被嚇到了,風浪又大,腳一滑直接摔在甲板上,腦袋被尖物磕到。”

“是死是活我不清楚的,醫生不是說沒有呼吸了嗎?但是不知道,萬一是我聽錯了呢。”

“......”

那漁夫說話時方言裏夾雜著很多普通話,所以周清辭全都聽懂了。

臉都嚇白了,渾身止不住發抖。

她走過去問情況,警方讓她一邊去,別打擾執行公務。

“我想看看她是不是我的家屬。”周清辭聲音分明有些顫抖,一雙眼直直看著警l察,想要一個答案。

“是家屬我們等會兒會打電話通知,現在你到那邊去,我們還有其他的人要接。”

這邊周清辭進也進不去,隻能站在警戒線旁,再次拿出手機給景肆打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播,sorry......”

竟然關機了。

雨還在下,比剛剛更大,豆大般的雨點無情地敲打著地麵,周圍的一切被雨包裹著,全世界都是煩人的雨聲。

那些穿著製服的人穿梭在雨布中,拿著高亮手電筒往碼頭探照,隻有一束霧蒙蒙的光,而能看到的,也隻是洶湧澎拜的大海。

周清辭站在原地,目光有些空洞。

大雨斜斜飄落,飄進傘裏,落在她的臉上,冰涼的雨水順著清瘦的下頜線緩緩滴落,浸潤了她的T恤。

渾身都打濕了,或許是有點冷的,但她現在一點都不關心這個。

突然有人在吼:“那邊船過來了!”

拿著呼叫機的警察說:“快快快!一定要保證所有船上的人都安全!”

周清辭迅速回過神來,往碼頭那邊看去,看不真切,隻能看到一團黑影。過了一會兒,船隻近了,才勉強看到一道光。

隱約能看到船上

的人陸陸續續往下走,海水不受控製,船身很晃,警l察一邊給他們遞繩子一邊伸出手拉他們下船。

大概二十幾個人,又黑又模糊,撤離的速度又快,更是看不清。

新的一抹期望升了起來。

周清辭耐心等待。

警戒線撤開一個小口,人們快速往外撤離,這回才稍稍看清了那些人的樣子。

一個、兩個、三個......

沒有景肆。

四個、五個、六個......

沒有景肆。

人最後撤離完了,還是沒有景肆。

周清辭心態略微有點崩,看不到景肆她就無法安寧,所以景肆到底在哪?在島上嗎?那邊沒有信號嗎?電話關機是為什麽?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彈了一條消息出來,本以為是景肆,結果卻是景綺。

景綺胡亂給她發了一個表情,估計小家夥是害怕了。

就在周清辭準備折身回去的時候,身側傳來了景肆的聲音:

“小周?”

聲音裏帶著一點點略微不確定。

周清辭抬眼一看,景肆原來才是最後出來的人。她身旁站著一個男人,男人高壯,一隻手為她撐著傘,兩人保持著安全距離。

而情緒真正崩潰大概是在這個時候。

擔憂、委屈、一點點生氣。

這些情緒全都湧了上來。

一看到周清辭眼眶通紅,景肆微微愣了一下,快步走過來安慰她。

“對不起。”

第一句話就是道歉,她大概知道周清辭給她打了多少個電話,不巧的是——

“我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在了船上,人又多,很黑,船又晃,那時候來不及看手機掉在哪裏。後來好不容易找到手機,才發現摔壞了。”

景肆看著周清辭,清秀的臉上還掛著雨水,眼裏噙著淚水,好像下一秒就快哭出來,加上身上濕透,單薄的衣衫藏不住纖瘦的身體。

一瞬間門景肆的心揪成一團,酸澀湧了上來。

她顧不上那麽多,伸手抱住了周清辭,感受到懷裏單薄的肩胛在顫抖,景肆伸出手一隻手貼了貼她的臉,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水。

這麽漂亮一張臉,哭起來更讓人心疼了。

景肆沒想到周清辭會來找她,更沒想到這家夥在這傻傻等她。有點感動又有點心疼。

“對不起,我的問題。當時看快下雨了,大家說不如趕緊回來,於是我們上了船,沒想到雨來得這麽快,在海上漂了好久。”

“沒有,沒事,你沒事就好。”周清辭別過臉,似是不想讓景肆看到她情緒外露的模樣,她很少在別人麵前哭,“景總,我身上濕的,你別靠我太近。”

景肆沒有選擇鬆手,反而將周清辭抱得更緊了。

冰冷和溫熱觸碰在一起,周清辭複雜的情緒在此刻土崩瓦解,眼淚不受控製簌簌而流,原來擔心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景肆感受到她的情緒,輕拍她的肩膀,隨即轉身看向剛剛為她打傘的男人,說:“張總,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和我妹妹一起。”

被叫張總的人看了周清辭一眼,最終點點頭走了。

他走後,景肆接過了周清辭手裏的雨傘,拉了拉周清辭的手。

“讓你擔心了。”

“嗯,沒事。”

“綺綺在房間門對嗎?”

“對,有一個鍾頭了。”

“那還是快回去吧。”

雨還是很大,兩人冒著雨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路程也就兩三百米,不算遠。

期間門景肆一隻手撐著傘,另一隻手攬著周清辭的肩膀。景肆很久都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麽。

倒是周清辭先開的口:“剛剛有救護車來過,一個女生被抬上了擔架。”頓了頓,哽了一下,“也不知道搶救過來沒有。”

“搶救過來了,我聽張總說的。”景肆低頭看了眼周清辭,她的眉眼之間門透著純澈,都說從眼睛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景肆覺得,小周應該是個純粹又真誠的人,“倒是你。”

“我怎麽?”

“你把自己淋成這樣,要是感冒發燒了怎麽辦?”

周清辭眼裏含著笑,開玩笑的語氣:“我身體挺好的,感冒發燒,三天就好~”

氣氛稍稍緩和了些。

景肆搭在周清辭肩上的手悄然滑落,隨即很自然地觸

碰到周清辭的手腕,一把握住了。

冷冰冰的觸感。

周清辭身體明顯一僵。

“要三天才好啊,你要是感冒了我就三天都沒有小助理了。”

被握住的地方暖烘烘的,周清辭眸光閃爍,偷偷看了景肆一眼。

黑夜裏並不充盈的光,虛虛塗來,僅能看到景肆的側臉,白皙的皮膚和夜色形成極致對比,依舊誘人的唇色,感受到一點點從雨夜裏溢出來的溫柔。

“喔,那我就不感冒,讓你每天都有小助理。”

周清辭喉嚨滑動了一下,臉頰微燙,驚覺自己說的話怪肉麻的,於是移開了視線。

耳邊傳來景肆的笑聲,清越動聽,熱氣拂來,癢癢的。

“當然了,你不能生病。”景肆在周清辭手腕上輕輕捏了一下。

捏得周清辭渾身都癢,她的感官變得敏感起來。

手腕被握住的觸感,落在傘麵的雨聲,還有屬於景肆特有的香味,此刻被這些東西包裹住了。

景肆一步她一步,兩人一同踩著水往酒店走,水圈漾了出去,快要消失,又重新漾出一圈,如此反複......

路燈照亮馬路,微光落在水圈上,折射出點點光芒。

這種感覺太虛浮,以至於有種做夢的感覺。

混著雨聲,景肆小聲說了句:“小周,你真的傻傻的。”

周清辭沒聽太清,側目去看景肆,“你說什麽?”

景肆搖搖頭,“沒什麽,我說快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