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交響

“誰?!”可達在走廊裏喝道。

可達追向走廊盡頭,側旁卻一聲風響,項誠出拳,可達退後,拆招,兩人頃刻間交手四招。緊接著房門被打開,另一個人一腳橫踢,項誠猝不及防,中了一腳。

黑暗裏兩人同時動手,項誠發出一聲“嘖”,對方快得猶如一陣風,招招致命,項誠借力將另一名男人的拳頭拖過來一引,打在可達肩上,隻得退向樓梯口處。

軒何誌追出了別墅,外麵有人飛速撤離,軒何誌抽出兩把唐刀,停下追擊的腳步,回頭看門外,挑開電箱,用刀尖將電閘推了上去。

別墅內,燈亮。

項誠一閃身,不再與二人纏鬥,衝進了陳朗的房間,可達緊隨其後,項誠翻出了窗外,消失了。

陳真快步上樓,可達說:“跑了。”

“是誰?”陳真問。

“看不清楚。”可達說。

“挨個房間檢查一下。”陳真說,“看看還有沒有同黨。”

遲小多躲在陳真房間的衣櫃裏,聽到腳步聲響,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說:“這裏也沒有。”

“那隻妖怪被救走了麽?”陳真在外麵問。

遲小多心想妖怪?妖怪??!你們在說什麽?

那陌生男人的聲音說:“還在。”

陳真下樓時發現電話正在茶幾上震動,上前接了,齊尉的聲音說:“狄淑敏老師要親自過來,我攔不住她了。”

陳真說:“我馬上就要出門,讓她在機場談。”

“不行!”齊尉說,“她已經過去了!”

陳真籲了口氣,軒何誌從門外回來,問:“怎麽整?”

陳真與可達對視一眼,簡直焦頭爛額。

項誠扒在二樓外麵,與夜色融為一體,片刻後遲小多輕輕拉開窗門,項誠翻身進去,打開了燈。

“這裏沒有你要的東西……”遲小多從衣櫃出來,翻找陳真的抽屜,空空如也。

項誠說:“你搜床頭櫃和床底下,我搜桌子。”

桌上一堆文件,遲小多翻來翻去,項誠說:“被子下麵不用找了。”

枕頭下壓著遲小多送給陳真的錢包,遲小多翻開看了眼,裏麵隻有幾百塊錢,放著張照片,裏麵是自己、陳朗、陳真與可達、周宛媛、齊尉、軒何誌,還有好幾個不認識的人。

遲小多身邊站著一個似乎有點眼熟的男人,一手摟著他。

遲小多:“????”

遲小多完全想不起自己什麽時候拍了這張照。

“這是誰?”遲小多的聲音有點發抖。

項誠放下手頭的東西,合上錢包,塞進枕頭底下,把被單拉平,說:“馬上你就會明白了,快!我們沒有時間了!”

遲小多下意識地繼續幫項誠找東西,然而越找越是混亂,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麽,外頭停車聲響,項誠湊到窗邊看了一眼,說:“糟了!”

一輛黑金色的車停下,可達去開門,女人的聲音說:“陳真呢?把所有人都叫下來。”

外麵來了不少人,把整個別墅圍了起來。

又一輛紅色的跑車停在門外,齊尉下車,快步進別墅。

項誠讓遲小多到門後去,示意他在這裏等著,自己拉開架勢,預備有人進來便隨時動手。

然而陳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說:“下樓開會。”

走廊對麵有人開關門與腳步聲響,在對麵看守的那人出來,下樓梯走了。

項誠沉吟片刻,開門,說:“到對麵房間裏去。”

遲小多打開門,進去,項誠緊隨其後,遲小多被嚇了一跳。

**側躺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男人兩手被手銬銬著,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

“這個不是你的手下麽?”遲小多說。

“別管了。”項誠答道,“找東西!”

項誠進去就翻箱倒櫃,遲小多奇怪地走到床邊,躬身,看著那男人熟睡的臉。

男人非常帥,遲小多想起一段記憶。

這人前天晚上,遞給自己遙控器,接著就在旁邊看自己,眼睛裏帶著複雜的神色,一句話也沒說。

接著,遲小多又想起在陳真錢包裏看到的那張照片。

不就是自己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嗎?他叫什麽名字?

狄淑敏說:“在澳門搞出這麽大的事情來,陳真,你跨省執法我不說你了,為什麽不和本地先打個招呼?”

來了好幾個本地官員,李主任示意狄淑敏息怒,有話好說。

“這是老佛爺的吩咐。”陳真說,“天魔的手下一直監視著遲小多的情況,任何人的出現,都會打草驚蛇。”

“你好,陳主任。”一個男人出麵,說,“國安局特別行動科簡文,這裏是北京那邊發來的公文,現在,你們的職務已經被暫時解除了。接下來的事件請移交給我們處理。”

可達哭笑不得道:“你知道樓上關著的是什麽人嗎?”

簡文答道:“這不重要,現在你們已經被解除執法權限,具體處理結果,請和有關部門確認。”

“這就是你亂來的結果。”狄淑敏朝陳真咬牙切齒道,“人已經抓到了,你就這麽帶著走了,剩下的爛攤子讓我怎麽收拾?”

齊尉站在狄淑敏身後,不敢開口。

“人呢?”簡文又問。

“您要做什麽?”陳真說,“請留步!除非林局給我打電話。”

簡文冷冷道:“此事安全等級已經超出了林語柔局長的權限,本地驅魔師組織也由我接管,陳主任,你們是公務員,請不要知法犯法。”

陳真與可達交換眼色,卻顧忌有旁人在側,不敢開口解釋,狄淑敏無奈,隻得上了樓梯,說:“齊尉帶路。”

遲小多側過頭,看著躺在**的那個男人,他的眉眼如此熟悉,令他腦海中一片混亂,走廊裏傳來狄淑敏的聲音。

“找到了!”項誠打開一個匣子,說,“快走!”

“他是誰?!”遲小多站在那人的身前,麵朝項誠,問,“我是不是認識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項誠的眼裏帶著笑意,摸摸遲小多的頭,把匣子交給他,讓他抱在懷裏,朝他打開,裏麵是一個本子,兩個造型奇怪的、巴掌大的圖騰,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還有兩枚戒指。

項誠取出一枚戒指,示意遲小多看,再把戒指戴上遲小多的無名指。

“這個是婚戒。”項誠說,“等我戴上去,你會發現一些神奇的事。”

遲小多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說:“別鬧了,到底是……”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打開,所有人看見遲小多和項誠在一起,登時色變,軒何誌最先出刀,項誠把桌子一掀,簡文迅速無比,抽槍,開槍。

項誠拖著遲小多一閃避,撞破玻璃,飛出了窗外,狄淑敏喊道:“小心!”

遲小多撞在項誠身上,項誠還沒戴上的戒指閃著光,飛了出去,落在草叢裏。

包圍別墅的人喝道:“什麽人!”

遲小多左右看,項誠躬身在草地上不住找戒指,五六名驅魔師衝出,朝他跑來,項誠焦急到了極點,不住默念掉到哪裏去了。

遲小多摔得七葷八素,匣子翻開,掉出一個本子,遲小多問:“跑……跑嗎?!”

簡文衝出別墅,吼道:“把他們抓起來!”

驅魔師越來越多,包圍了小區,另一個男人衝出來,擋在遲小多與項誠身前。

“怎麽?想打架?”男人說,“我可不是驅委的,早就辭職了。”

“你想試試?”簡文冷冷道。

“曹斌!”狄淑敏道,“不要衝動。”

聲音距離遲小多越來越遠,仿佛自己已不再置身於這些人之間,有一首音樂,在模模糊糊之間響起,他卻把握不到那首歌的旋律,仿佛站在一團迷霧之中,找不到上下左右。

緊接著,不遠處響起槍響,項誠在最後一刻,摸到了草叢中的戒指,肩膀中槍,顧不得傷勢,把戒指戴在手上。

那一刻仿佛有一道雷電,破開了黑暗,穿透了腦海中的迷霧。

“跑!”項誠吼道。

項誠抓起遲小多的手,遲小多腦海中一片混沌,下意識地跟著跑,背後槍聲大作,陳真的聲音喊道:“曹斌——!”

遲小多下意識回頭,那男人喊道:“你們快跑!不要管我!”

項誠衝出小區,吼道:“車呢?!”

“大王!”

“在這裏!”

保鏢喊道。

遲小多短暫地恢複清醒,看到小區外麵停了一輛東風大卡車,腦海中閃過無數吐槽的彈幕,被項誠拖著上去。

“不要叫我大王!準備的什麽車!”項誠怒吼道。

“大王您要大一點的……”

遲小多:“……”

“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遲小多終於爆發了。

項誠抓著遲小多衣領,把他按在車前座上,外頭槍響,射穿了車窗玻璃,項誠掛檔,踩油門,猛打方向盤,東風大卡車掉頭,衝出了小區外麵的道路。

遲小多抱著匣子,不住喘氣,腦子裏快要炸了,無數似曾相識的場景一刹那湧來。

“一二三、木頭人……”

“不動明王!加油!”

“你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項誠轉頭看了遲小多一眼,遲小多怔怔地看著路前方,路燈交錯閃爍,化作光影飛閃而過。

“看這個。”項誠把油門踩到底,一手控方向盤,緊張地翻開本子,放到遲小多麵前。

遲小多:“……”

遲小多的眼神仿佛沒有焦點,不住遊移,外麵警車追了上來。

“馬上放棄無謂的抵抗。”簡文的聲音道。

項誠的車沿著珠江大橋飛馳而過,不住鳴喇叭,兩道的車打滑,讓路,就在那猛一拐彎時,遲小多的匣子裏掉出一盤磁帶。

項誠:“!!!”

“這是……”遲小多喃喃道。

項誠把磁帶塞進車載錄音機裏,《悲愴奏鳴曲》第三章,兩下鼓聲轟然響起,擊穿了遲小多的意識世界,隔著過去與未來的那道屏障順勢被擊碎。

快節奏的悲愴轟鳴聲不斷,隨著有節奏的鼓點砰砰砰震撼了天地,帶著遲小多的記憶飛速旋轉,猶如一個漩渦。

“你快跑啊——”

“記得回來……”

無數熟識人的麵孔在麵前閃過,定格在可達、周宛媛、曹斌、軒何誌……最後落在了陳真的臉上。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遲小多裹著毛毯,與陳真坐在壁爐前,兩人都冷得直打顫。

“怎麽辦?”遲小多問,“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項誠的!”

陳真說:“老佛爺會把項誠關進驅委的監獄裏,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必須保護好自己,他們也會關你一段時間的禁閉,你們沒有把九尾天狐的事情上報,驚動了上級,這事絕對平不了,最起碼也要挨一個處分,禁閉三個月。”

“我有一個計劃。”遲小多凍得嘴唇青紫,低聲說,“陳真,幫我一個忙。”

陳真注視著遲小多。

“他們現在還不知道我醒了。”遲小多說,“有沒有辦法讓我避過老佛爺的監視,放我離開?”

“你想逃跑?!”陳真說,“不要這樣,你一跑,連天魔陣營的也會來追緝你。”

“試試看給我聞離魂花粉。”遲小多說,“消去我所有的記憶,讓我回到廣州,瞞過老佛爺,她就會以為我已經忘了所有的事,派可達保護我!”

陳真:“……”

“然後你們再到我身邊來,想辦法喚醒我的記憶。”遲小多說,“我知道你可以的!”

“然後呢?”陳真道。

“然後我會想辦法找到消弭心魔的方法,再回來救走項誠。”遲小多說。

“你瘋了!”陳真說,“你要到驅委的監獄裏去救人?”

遲小多轉頭看門外,生怕林語柔突然闖進來,焦急地說:“景浩能逃出來,項誠一定也能,隻要知道他被關在什麽地方。”

“我不能讓你這麽做。”陳真說,“項誠的心魔關乎千萬人的性命,不能把賭注押在你一個人的身上……而且你確保項誠跟著你離開,就能殺掉他的心魔?”

卡車劇烈震動,項誠大喊道:“小心!”

遲小多被拐彎的力道甩到一旁,項誠伸出手,摸到安全帶給他卡上,前麵出現了一團烈火,烈火撲麵而來,卡車在《悲愴奏鳴曲》的轟鳴聲中,飛越了火海。

“我在你家裏看到過一個古文獻……”遲小多低聲而快速地說,“不動明王就是天魔的克星,在那張圖上,明王的智慧劍上刺穿了一顆魔化的心髒。項誠的媽媽為什麽選擇他的爸爸,生下了項誠,這裏麵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要查出這個緣由,我相信她的媽媽一定留下了解決的方法……”

陳真倏然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遲小多。

“離魂花粉,除了鄭老師之外是沒有人能解除的。”陳真飛快地說,“而且我不確定鄭老師是站在哪一邊的,我不能告訴他內情,但我有另一個辦法,用周老師的‘忘卻悲愴’封印住你的記憶,但是最後怎麽樣,要看你們的運氣。”

“如果項誠能暫時控製心魔的話,我會想辦法把他放走,當悲愴開始時,你的思想裏會不自覺地出現你潛意識裏最珍貴的記憶,這個因人而異,當它浮現時,你必須將注意力集中在那個記憶上,它就是解除封印的鑰匙。最後當這個‘鑰匙’被重現,封印就會被解開,之後就全靠你自己了。”

“鑰匙是什麽,有跡可循嗎?”遲小多說。

陳真答道:“沒有人知道,甚至連在封印之前,你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隻能不停地重現,給你碰碰運氣。”

外麵敲門。

遲小多道:“行,拜托你了,我相信這個鑰匙多半和項誠有關,最後一定能解開的。”

說畢遲小多朝沙發上一躺,蓋上毯子,可達與周宛媛進來。

五輛豪車從路的一側馳來,擋住了警車的去路。

項誠戴上耳機,齊尉在電話裏說:“上高速,我幫不了你了。”

“曹斌呢?”項誠道。

“沒有生命危險。”齊尉說,“離開了暫時不要再回廣州。”

悲愴的震響一路攀升,直到最後,天地間盡是那**氣回腸的樂曲。

遲小多兩眼放空,左手的無名指隨著節奏而無意識地微微動彈。

在他的麵前是直升飛機刺眼的燈光與空中橫飛的子彈,喊話聲遠去,無盡的記憶浮現在漆黑深夜的彼岸,猶如一道震徹生命的大閃光——

——卡車撞飛路欄,衝上了高速,四輛越野車緊隨而來,緊接著一枚子彈打中了卡車的前輪胎,大卡車打橫,車門翻開。

就在這最後一刻,悲愴落下了最後一個重音,遲小多朝副駕座位上猛地一靠,強光朝著眼中一收,左眼中現出碧綠旋轉的龍瞳,項誠把遲小多攔腰一抱,兩人一起被甩飛出駕駛室。

項誠正要開口讓遲小多抱緊自己,遲小多卻摟著他的脖子,眼裏帶著笑,吻在他的唇上。

項誠:“……”

就在兩人飛出的一刻,一聲鳳鳴傳來,發光的溫柔鳳凰終於追上了卡車,將兩人一接,載在背上,猛然拔高,躲過旋轉著射來的追蹤彈。

追蹤彈兩兩碰撞,在空中炸開猶如絢爛的焰火。

轟然一聲,思歸載著項誠與遲小多,從火光與烈焰中浴火射出,展翅飛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