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往事
媽媽說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有什麽驚喜在前麵等著你。
思歸落下後,遲小多一臉乏味地看著項誠。
項誠:“……”
“不是讓你先跑的嗎回來幹什麽封離又是什麽鬼啊趁著我不知道在哪裏勾搭回來的人而且現在這樣又是怎麽回事啊!!”
遲小多怒吼道。
項誠笑了起來,遲小多追著項誠,在荒野中怒吼,項誠摔在地上,遲小多撲上去,騎在他身上,很想狠狠給他一拳,項誠笑起來顯得更醜了,遲小多簡直拿他沒辦法。
“什麽都不告訴我。”遲小多突然說,“愛人在一起,不就是應該互相了解的嗎?去哪裏也不讓我陪,總是一個人衝在前頭。”
項誠看著遲小多。
遲小多說:“我知道你很聰明,凡事你都能解決,可是我也很希望能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麽啊,這樣太沒勁了,哎。”
遲小多一臉鬱悶,走在前麵,項誠跟在後麵,說:“小多,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我愛你。”項誠說,“我們分開以後,我才發現,我再也離不開你了。”
遲小多心想你倒是上來抱一下,嘴上說得好聽。
“小多。”項誠平靜地說,“你聽我解釋。”
“我逃離鄭州以後,一路逃到西安境內,幾次想回來救你,但他們把你送回了廣州。”項誠說,“我的武器和法寶都沒了,剩下兩件魔化的,我不敢用,我差點就被心魔控製了,我躲在黃河邊的一個峭壁夾縫裏,最難支撐的時候,是你給了我力量……”
黑暗的原野裏,冬季的風吹起枯草卷過,遲小多四處看看,有點害怕,心想你說這麽多幹嘛!上來抱一下不就完了嗎?這種時候誰要聽你婆婆媽媽的解釋啊!
“從那個時候開始。”項誠說,“我就覺得,我一定要……回到你的身邊。”
遲小多心想你到底會不會抱啊!算了,轉過身,緊緊地抱著項誠。
項誠抱著遲小多,摸了摸他的頭。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家裏等著我。”項誠沉聲說。
接著,遲小多給了他一個驚天動地的過肩摔。
“去死吧啊啊啊啊——”遲小多怒吼道,聲音在曠野與群山之中回**。
項誠:“……”
項誠終於也遇上了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之一——老婆為什麽會生氣。
半小時後,遠方出現了一個磚瓦結構的小房子。
房子裏燃起了篝火,遲小多雙手放在溫暖的火焰旁,黎明時分,山野籠罩著一層蒙蒙的霧氣,思歸在他的兜帽裏睡著了。
項誠在遲小多對麵躬背坐著,稍稍抬眼,觀察遲小多的臉色。
篝火的光芒忽明忽暗,映在遲小多的臉上,遲小多白皙的膚色,英俊的臉龐,精致的五官,令項誠看得不想說話,遲小多一直在思考,明亮的雙眼裏倒映出跳動的火焰。
“還在生氣?”項誠問。
遲小多沒好氣地看了項誠一眼。
“後來呢?”遲小多問。
“後來,封離找到了我。”項誠解釋道,“他的真身,是一隻九尾天狐。”
遲小多微微蹙眉,說:“他也是狐狸?”
項誠點頭道:“胡新陽是另一隻,他們是雙胞胎兄弟,胡新陽擁有惑力,封離擅長幻化,他可以幻化成天地間的任何東西,飛禽走獸,花鳥蟲魚……在很久以前,他的力量和他的臉,都被胡新陽奪走了,於是他隻好離開聖地,流浪人間。民國末期,一個富人撿到了他,這個富人,就是葉家的祖宗。”
“嗯……”遲小多點點頭,思考著關於封離與胡新陽的關係。
“他陪伴葉家許多年。”項誠說,“後來天魔在三十年前,胡新陽的計劃失敗後,召回了他,封離作為一個沒有臉的妖怪,在聖地與人間來去,古早的葉家早就不行了,人丁凋零。”
“葉家的祖墳就在豐都,五十年前的葉家家主回鄉掃墓時,和我爺爺認識,於是經常保持聯係,上一任的葉家繼承人在海外保持著聯絡。曾請我爸爸看過風水,遷過祖墓。也就是那一次,我爸爸開始懷疑,葉家的氣脈是因為妖在作亂,查這個案子查了四年,直到知道封離的身份後,沒有殺他,而是放走了他。”
“後來葉家的家主去世了嗎?”遲小多問。
“是的。”項誠點頭道,“遺產沒有人繼承,家主臨死前,拜托我爸爸為他尋找合適的繼承人。但是封離又回去了,代理葉家的公司,我爸爸死後,封離找到了我,並把公司交給了我。”
“財產清點後,除去原公司。”項誠聳肩,說,“還剩下很多很多的錢,封離用這些錢,在台灣再注冊了一個公司,保護投奔他的妖怪。”
“為什麽?”遲小多問。
“有的妖隻是想和人類一起生活。”項誠說,“他們羨慕人類社會,有很多好玩的,不想被在聖地的天魔控製,想要錢,想吃好吃的,喜歡去迪斯尼樂園。”
遲小多腦海裏浮現出一群妖怪玩過山車和旋轉木馬的場麵。
外麵響起爪子抓門的聲音,兩人同時色變,遲小多到項誠身後去,項誠拉開門,一條搖著尾巴的德國狼狗,吐著舌頭,看著兩人。
“郎犬?”遲小多道,“怎麽找到這裏的?”
郎犬叼著一封信,呼哧呼哧喘氣,看看項誠,又看遲小多,躲到遲小多身後去。
遲小多拆開信,上麵是陳真的字跡。
暫時不要公開露麵,慎防驅魔師,派出郎犬與思歸供你差遣,項誠若入魔,切記不可勉強。
遲小多交給項誠,項誠隻是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
“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了。”
“誰?”
“我的手下。”項誠答道,“封離回聖地去了,交給我一些人,聽我指揮。”
遲小多的注意力卻不在這個上麵,問:“你也去聖地了嗎?”
項誠點頭,說:“封離把我帶回去了。”
“情況如何?”遲小多問,“天魔怎麽還會放你出來?”
項誠想了想,眉頭深鎖,答道:“天魔它,其實不能算是一個人,我不知道怎麽去形容它……但它隻是一股力量,它是沒有思想的,有思想的,隻是被天魔寄生著的,那個人,天魔的力量決定了寄生體的壽命,但是,實際上的寄生體,已經在七年前,死了。”
遲小多:“!!!”
“按道理,寄生體死後,天魔的力量就會逃逸,因為它是從天地脈裏化出來的。”項誠答道,“但是在七年前,天魔有一個部下,是個老薩滿,使用特別的法術,維持了寄生體的活性,並操控它發號施令,把它當作一個傀儡,現在,整個聖地都處在這個部下的控製之下。”
“什麽法術?”遲小多隱隱約約地觸及了關鍵點。
“血的活性。”項誠解釋道。
“血魔體!”遲小多想起齊尉給過自己的解釋,那個老薩滿,一定就是鄭衾的師兄!
項誠點頭,撥了幾下火,狼狗趴在了遲小多的腳邊。
“你能明白嗎?”項誠觀察遲小多的表情,說,“血魔與天魔的關係,這就是他們放我出來的原因。”
遲小多有點疑惑,問:“為什麽?”
“血魔希望能控製這個死去的人再多一段時間。”項誠耐心地解釋道,“一旦我接替了它,我就會成為新的寄體,我有自己的意識,血魔要重新控製我顯然不容易。”
“那為什麽它不想辦法殺了你呢?”遲小多問。
“它殺不了我。”項誠說,“殺了我的話,我作為人的三魂七魄會消散,蛇魂會留下來,這個時候,體內的魔種將吸取所有的力量,直接變成新的天魔。”
“所以無論血魔做什麽,天魔的輪回和再生都無法逆轉。”遲小多喃喃道,“我知道了,他希望你回到人間,被驅委抓住,再關起來。”
項誠點頭,打了個響指,說:“正確,封離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再次把我從聖地帶了出來。理由是尋找新的,妖怪們能發展的根據地。畢竟如果我置身聖地裏,距離實際上的天魔越近,力量就越容易此消彼長,朝著我的身上傾斜。”
“封離教給我一個法術,而這個法術是我爸爸教給他的。”項誠說,“能夠暫時封印住我的蛇魂,這樣血魔就不能通過天魔的感應,來追蹤到我的下落,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麽。”
“我們得回去找陳真。”遲小多說。
“且慢。”項誠答道,“驅委不安全,這就是我為什麽一直沒有和陳真正麵談判的原因。”
“不會吧?”遲小多說,“又有奸細?驅委都要變成奸細的老巢了啊!”
項誠想了想,說:“你記得把我們引到鄭州的那個任務嗎?”
遲小多眉頭深鎖,項誠說:“那個任務,你不覺得很碰巧麽?”
“可是。”遲小多說,“我覺得很多情況下,事情都是碰巧的,不代表那個時候就有人在算計咱們了。最開始的時候,我們從北京出發……是要抓在鄭州築巢的胡新陽,而胡新陽是和王雷勾結的,對不對?那麽當我們接到任務,抵達鄭州之後,胡新陽察覺了我們的一舉一動,才臨時起意,利用你的家傳法寶來布下陷阱,和發布任務的人沒有太大關係。”
項誠沉吟片刻,點頭道:“我起初也是這麽想的,隻是心裏存著一個念頭,不敢輕易相信他們。直到咱們從遊輪上離開,駕駛水上飛機的時候,你記得那道閃電嗎?”
遲小多:“……”
“對喔。”遲小多想起來了。
“齊尉就追在咱們身後。”項誠說,“那道閃電先是擊中了他,再又擊中了我們,是誰的遠距法術?”
遲小多懷疑地說:“把咱們擊落的目的是什麽呢?”
“把咱們抓回北京去。”
“可是為什麽連齊尉也一起劈了呢?”
“因為對方知道我們和齊尉的關係。”項誠想了想,說:“不劈齊尉,齊尉很可能把咱們帶走,就不會交給陳真了。所以使用法術的人,必然是北京派別的。”
“如果亡鯤沒有出現,我們就會被抓到北京。”項誠說,“施展法術的人,必然會在第一時間知道咱們的下落。血魔感應不到我的存在,可以排除掉。唯一的可能就是驅委的人。周茂國的心腹是陳真;林語柔的心腹是格根托如勒可達;喬閻的心腹是軒何誌,這裏已經有三派了,可以排除,是廣州的狄淑敏。”
遲小多說:“你好聰明,是我就想不到這一層。”
項誠歎了口氣,搖頭,看著遲小多。
“所以。”項誠說,“做人很難,人的世界裏,充滿了算計,不去主動算計別人,又要隨時防備有人來算計,人的世界比妖的世界複雜太多了。”
遲小多笑了起來,看著項誠。
“很累。”遲小多說。
“嗯。”項誠看著遲小多,眼裏卻沒有半點疲憊,帶著淡淡的欣然之意。
“我以為你會被天魔控製。”遲小多說,“那天在龍亭湖落水後,最差的情況都想好了,如果你真的魔化了,怎麽樣也喚不醒你,那就隻好……死在你麵前了。你能控製住自己,沒有被仇恨和痛苦、命運待你的不公而驅使,我真的為你驕傲。”
“因為你。”項誠說,“來廣州的那天,我有點萬念俱灰,後來和你認識了,才漸漸地覺得,當個人也不錯。”
“哪怕隻認識你這個人,我也不想當妖了,我隻想當個和你一樣的人,可能當年我媽也是這麽想的吧。”
遲小多笑了起來。
“隻消你能不斷地自拔與更新。”項誠說,“我一直記得你說過的這句話。”
他們靜靜地注視著彼此,過往的歲月與溫柔是那麽的短暫,又那麽的漫長。他們仿佛隻認識了一天,又像是認識了一輩子。
“你的臉什麽時候能變回來?”遲小多摸了摸項誠的眼睛、耳朵,雖然變了個樣子,但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反而覺得項誠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他都快把項誠的長相完全忽略了,先前兩人天天在一起,已經熟得對他的外表沒有多大想法,與剛認識時的第一眼印象已截然不同。
“我用了一個法寶。”項誠說,“是一種人偶,把它變成我的樣子,暫時迷惑住驅委的人,接下來怎麽做,我還沒想好。隻要解除了人偶的法術,我的臉就會變回來,你如果覺得不舒服的話……”
“不會……唔。”遲小多抱著項誠的脖頸,項誠把他摟在懷裏,兩人緊緊抱著,開始接吻。
唇分時,遲小多喘著氣,看著項誠的雙眼。
“暫時不能做。”項誠小聲道,“魔種還在我的身體裏,我怕讓你中毒。”
“沒有關係。”遲小多說,“我已經很開心了。”
他覺得自己認識了一個新的項誠,那個在無數人麵前有無數個表現,然而隻有在他遲小多的麵前,才是真實的那個他。
曠野中響起了發動機的聲音,天已經大亮,木屋外頭嘈雜聲音傳來,項誠的手下終於找過來了,項誠便與遲小多上車。
一路上,遲小多倚在項誠的肩上瞌睡,越野車開過山林,穿過曠野,他的思想裏一直回**著項誠的那句話。
“所以做人很難。”
但是,做人也很快樂,他沒有和項誠討論要去哪裏,越野車上路,道路通往地平線上天的盡頭,天空是灰色的,視野裏隻有山巒和大地。
他沒有問,隨著車廂的搖晃而思考,巴山的故事,項誠的故事,那個誅殺天魔的不動明王……他從這錯綜紛亂的線索中,窺見了一個潛藏在重重疑問下的細節,但目前已知的事實,仍不能證明他的那個猜測。
“小多。”項誠動了動遲小多。
遲小多醒了,打了個嗬欠,陽光從車窗外照了進來。
“什麽地方?幾點了?”遲小多迷茫地問。
傍晚五點,深圳,不知不覺已換了個車,保鏢拉開車門,項誠和遲小多出來,進了一家高檔酒店內吃晚餐。
遲小多和項誠討論了一下,這個時候最好能聯係上組織的人。
“齊尉是嫌疑最小的。”遲小多說,“陳真也不會是,他在這一次行動裏,完全配合了我的計劃。”
“如果說他們本身也不知道呢?”項誠切著牛排,答道。
遲小多忽然就岔了念頭,說:“你的高帥富速成班在哪兒培訓的?”
“從家裏那本《霸道總裁愛上我》上麵學的。”項誠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遲小多:“……”
一名戴著墨鏡的手下過來,手裏提著兩個名牌紙袋,項誠說:“他叫黃杉。”
那手下躬身行禮,說:“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項誠說。
“也不要叫我皇後娘娘!”遲小多馬上道。
黃杉隻得點頭,項誠說:“他是黃鱔變的妖怪。”
“好……好的。”遲小多說,“你好。”
“你有什麽事可以告訴我。”項誠說,“我不在的時候吩咐他。”
遲小多點頭道:“先吩咐你,你不在吩咐他,他是備選,懂了,那其他兄弟們?都是些什麽?需要認識一下麽?”
項誠說:“有些是泥鰍,有兩條鯉魚,經常喝水的就是水族,是黃杉的親戚。那個經常撓腋下的是果子狸,戴墨鏡的是貓頭鷹,你直接吩咐就行。”
遲小多:“……”
黃杉躬身道:“皇……老板娘,犬妖怎麽處理?”
“他內丹被軒何誌打傷了。”遲小多說,“能幫他變成人嗎?”
黃杉彬彬有禮地說:“正是這麽一說。”
“太感謝了。”遲小多又問,“麻煩嗎?”
“每個兄弟出點力,幫他重塑內丹就行。”黃杉說,“不麻煩,半個小時內能辦好,我待會將他領來給您看看?”
“多謝多謝。”遲小多沒想到自己原本是個降妖師,現在妖怪們還這麽親切。
項誠便示意他去辦,遲小多吃得快要撐了,心想接下來怎麽辦,現在朋友們一定都在擔心他,甚至不知道他會不會被天魔劫走,而項誠得到的消息,最好也盡快朝陳真知會一聲。
“我們回北京一趟。”遲小多說。
項誠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遲小多有種夫妻兩人密謀做壞事的感覺,就像一個蛇精大王和一個妖後,在商量怎麽顛覆驅委的事。
“我聯係齊尉看看。”項誠示意遲小多稍等,撥了齊尉的電話,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插在褲兜裏,另一手端著酒杯,望著外頭出神。
“陳真已經回北京了。”齊尉說,“驅委內部有點麻煩,王雷是奸細的事情捅穿了,上頭正在派人下來,一級一級地查,驅委估計會亂上好一陣子了。”
“替身帶回去了?”項誠問。
“帶回去了。”齊尉說,“你到底在哪裏?”
“在深圳。”項誠答道。
遲小多示意把耳機拿過來,他和齊尉說。
“陳真離開前有說什麽嗎?”
“沒有。”齊尉答道,“軒何誌和可達留在廣州,現在還在找你,上頭讓狄淑敏老師發出了追捕令,你千萬別用自己的身份證買票開房,也不要刷銀行卡,別登錄驅委的內部網站。”
“我知道了。”遲小多說,“他們發現替身的問題了嗎?”
“他沒有說,不過我猜他和可達都發現了。”齊尉說,“以陳真他們的智商,不可能看不出來,他是今天中午走的。”
項誠道:“再聯係吧。”
“等等!”齊尉剛要問,項誠便掛了電話。
“回北京的話,咱們會被監視嗎?”遲小多問。
“你想進驅委?”項誠笑了起來。
“嗯。”遲小多說,“如果現在老佛爺和周老師有麻煩的話,這個時候回去拿你的法寶,是最好的時機。”
”你的膽子和我一樣大,果然是我老婆。”項誠戴上墨鏡,說:“走吧,回驅委,先把東西拿回來再說。”
遲小多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