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九曲黃河彎套彎

山道彎彎,夜路難行。

僅有三十多公裏的山路,翻過一座大山,穿過無數的蘋果園,好不容易來到薑格莊村,此時天色已到了晚飯時候。一路上,古儀都在瞌睡中,或許這個女人平時從沒睡足覺。而章月娥則一路興奮得不得了,嘰嘰喳喳,不停地說話。

這裏在大山深處,也是濱海市重要的蘋果產區。山穀裏到處飄著蘋果花香,到處都是果園,仿佛世外桃園,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天已經快黑了,車速慢下來,古儀也醒了。她多次考察過薑格莊蘋果產區和薑格莊酒廠,對這裏的情況很熟,便向虞鬆遠和林濤做了詳細介紹。

薑格莊這麽大一個蘋果產區,卻隻有薑格莊酒廠一個釀酒企業。酒廠廠長叫劉大柱,原來是大隊書記兼革委會主任。這個酒廠說是村集體企業,其實,就是他個人的產業。在這座相對封閉的大山裏,他就是皇上,一言九鼎,隻手遮天。

每天晚上,他都要到村頭一個年輕寡婦辦的小酒館裏,與三個村幹部喝酒打麻將,喝醉了就在寡婦家睡。

這個寡婦其實是他的一個遠房本家,叫劉香香,上好姿色。男人生病死時,她才24歲,還未生下一男半女。男人還沒埋掉呢,她就被自己的遠房“叔叔”劉大柱給上了。從此就被劉大柱霸占,再沒撈著嫁人。

劉大柱就是一個魔鬼,這是古儀最後的結論。

林濤將車停在一處隱蔽的果園裏,靜靜地等待著夜深時分的來臨。章月娥顯然很少出過家門,她趴在虞鬆遠的坐椅上,膽顫心驚地問,“小弟,為什麽停在這裏,怪嚇人的。”

林濤掉頭拍拍她的肩膀,“別害怕,絕對安全!”

夜逐漸深了,林濤將車慢慢開到離酒館四五十米的地方停下。兩人下車,古儀和章月月幾乎同時問,“你們要走?”

虞鬆遠知道她們是膽小,便小聲說,“我們不走遠,你們就坐在車上,安全,不用怕。”她們這才安靜下來。

兩人悄悄走到酒館前,林濤先將二個包子,輕輕地扔進院內。過了約有四五分鍾,他輕輕一躍,上了牆頭,翻了進去。

虞鬆遠在確認安全後,也輕輕地翻了進去。

古儀和章月月趴在車上,在陰暗的光線下,見他們無聲無息地就輕輕翻過兩米多高的牆頭,都驚訝得張大了嘴巴。“老天,備不住真是間諜。”

“還備不住,傻丫頭,他們就是軍事間諜。我父親一個同事的孩子,就在他們那當兵,後來犧牲在國外。三個弟弟妹妹,國家都給安排了好工作。”

虞鬆遠和林濤輕輕走進正屋,正屋內一片黑暗,但裏邊的三個房間中,其中一間燈火通明。隻聽到裏邊人不時男女聲混唱,都是當地的民間小調,兩人悄悄走到門前。

門虛掩著,裏麵煙霧繚繞,三男一女正在打麻將,一邊搓著,一邊此起彼伏、接二連三地哼唱著麻將歌:

“九曲黃河彎套彎,哥不知妹住哪灘。”“久病不起別著急,家中自有好兒媳。”“四郎北國招駙馬,想壞了家中老媽媽。”“六郎要斬楊宗保,穆桂英曉得她不饒……”

忽然,一個男人高聲道,“和(讀hu,第二聲)了!操他媽的又是**,莊上八番,拿錢拿錢來!”隨即,招來一陣笑罵聲。

女聲說道,“不玩了吧,不玩了,一點沒意思。老娘沒錢了,睡大覺。”

一個男聲道,“香香,這就輸不起了。你是老板的錢袋子、奶罐子、貼身小褥子,你會沒錢?老板爽了不會少給你賞錢吧,說你沒錢,誰信啊?”

女人罵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老娘來身上了,能幹什麽?”

“來身上了怕什麽,不是還有其它‘嘴’麽。沒錢也行,我們輸了給錢,你輸的話,夠五百塊就脫一件。親一下、摸一下也行!”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傳出,女人顯然是給了男人一個耳光。

“不就脫件衣裳嗎,打過你少說也有幾十炮了,你上上下下,我們又不是沒見過。哈哈哈……”

“行了,別鬧,再打一將。”一個中氣充足、嗓音渾厚的男人威嚴地說完,大家便不再爭執了。一陣“嘩嘩啦啦”的碼牌聲、揭牌聲、搓牌聲後,一會屋內又接二連三、熱熱鬧鬧地唱開了:

“橫吹笛子豎吹簫,八仙沒得我逍遙。”“窗戶外麵把手招,哥哥等妹心發焦。”“三星一出天不早,要吃花生地裏刨。”“三十晚上忙嘈嘈,又蒸饅頭又打糕……”

虞鬆遠和林濤退出屋外,林濤悄聲說,“這些王八蛋閑得蛋疼,可能得玩通宵,不能再等,放倒後幹脆全都捆上帶走。”虞鬆遠想了一下,便點點頭,兩人再一次走進室內。

林濤悄悄推開門,坐在對麵的男子剛唱著“九江漢口你常跑,紅頭繩子綠……綠……”,便“綠”不下去了。他看到了走進門來的林濤,眉頭皺了一下,顯然這是一個不速之客,便喝道,“你是誰?你是怎麽進來的?!”

林濤說,“你不認識我了,真是健忘啊,我認識你就行了。”眾人都停下手裏的牌,抬頭詫異地望著林濤。

女人驚問道,“小弟,你們……”

林濤說,“姐,我們晚飯還沒吃,肚子餓了。你家的飯菜真好吃,尤其是那個蘋果餅。討碗飯吃可以嗎?”

一個男人邪氣地說,“我想起來了,你們咋個中晌在這裏吃過飯。可也不能闖到人家室內來啊,你們不會是衝著人家香香來的吧?她今天身上不幹淨……”

坐在中央很有氣派的男子,顯然是被剛才的話刺激了。他啪地一聲,給了剛才說話男子一個大巴掌,然後威嚴地喝道,“你是外鄉人吧,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麽,都他媽給老子滾出去!”

林濤說,“全體都坐著不要動,免得我動手!”說著便向對麵的男子走去。“我讓你兔崽子看看,誰尼瑪才是老子!”

女人一看要動手了,“啊”地大叫一聲,逃向裏屋,並緊緊關上裏屋門。

另兩名男子則“嗖”地一聲,將屁股底下的凳子提了起來,就要搏鬥。

林濤腳下沒停,輕鬆地將迎上來的兩名男子放倒。然後笑嘻嘻地,直接走到中央的中年男子麵前。中年男人雖然驚慌站起,卻仍色厲內荏地道,“我看你們是活夠了,在薑格莊……”

沒等他說完,林濤已經出手,輕輕一掌,便將他擊暈,捆了起來,並堵上嘴。虞鬆遠也早已經將另外兩人捆起,堵上嘴,然後又向裏屋走去。

此時,女人將裏屋門插死,正躲在櫃子後麵瑟瑟發抖。虞鬆遠輕輕一掌,便破門而入。女人又是“啊”地尖叫一聲,手裏握著剪子,對著自己的脖子說,“你別過來,你敢過來我死給你看……”

虞鬆遠不敢硬逼,趕緊展開溫柔攻勢,“姐,你咋天都見過我們的,我們象是壞人嗎?你叫什麽名字?你不要再叫,也不要害怕,我們是軍人,不會對你有危險。”

女人忽然哭了,“我叫劉香香。你們要玩,姐陪你們……你們要錢,我隻有三百多塊,都給你們。求你們……嗚嗚……別傷害我……”

林濤拉亮電燈,嘻嘻笑著說,“姐,你笑死我了。搞搞明白,財,你才有二三百。色,你要沒被這頭醜陋的老肥豬啃過咬過,確實太漂亮了。可你現在……”

虞鬆遠瞪了他一眼,林濤伸了下舌頭,將後麵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女人臉紅了一下,秀目圓睜,“小弟你胡說,姐那是被逼的,你以為我願意啊?你們要……”

虞鬆遠說,“我們要帶你們去一個地方,但我保證不會傷害你!”說著,掏出自己的軍官證扔給她看了一下,“你如果不做無謂的反抗,我可以不捆你,怎麽樣?”

“還真是解放軍啊,可你總得讓我明白,為什麽要抓我們。我們隻不過是一堆普通的村民,農閑時搓搓麻將也就圖個樂子。小二四,三毛五毛的,也算不上賭。都是山裏土農民,殺人放火更談不上。”劉香香見他們真是解放軍,也不怕了,說話象機關槍似的,數落開了。

“劉大柱涉嫌雇凶傷人,破壞商品經濟發展環境,你說這是不是事?”

“那你們抓他就行了啊,幹嗎跟我一個婦道人家過不去。這畜生霸占我,不讓我嫁人,這村子裏、村外麵的,都沒人敢娶我,我都讓他禍害苦了……嗚嗚”女人說著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姐你不要難過,他是不是強迫過你?”

“我男人剛死,第二天人還沒埋掉,我戴著孝呢,這畜牲就把我直接按在靈堂裏了。公公婆婆一家老小沒一個敢替我出頭,眼睜睜地看著他欺負我,我一個寡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後來,就隻好隨他了。他不是人,自己玩,還讓他手下糟蹋我……”

“你受苦了,你放心,隻要你揭發,我肯定會辦實了這畜生,還你一個清白身,再好好找個好人家嫁了。請你同行,隻是要確保你沒有通風報信的機會。並不是要抓你,你不要怕。”

女人想了一下,咬咬牙說道,“他市裏、縣裏、鄉裏,可都有人哩。不過,你們是解放軍,犯在你們手裏,說明這王八蛋作到頭了。你等著,姐鎖好門,現在就跟你們走。”

忽然,又問道,“你剛才說要吃飯,不會真沒吃晚飯吧。姐給你們做飯,很快的。”

虞鬆遠沒反對,倒是林濤心裏不踏實。“你不會也來個孫二娘,用蒙汗藥把我們麻翻了好逃跑?”

“嘻嘻,還真說不定。孫二娘那店,離我們這也就二百裏。”劉香香風風火火的,說著紮上圍裙,就到廚房點火做飯了。虞鬆遠檢查了一下,確信她沒有地方逃走,才在廳內坐下。

林濤點著煙,走到院子外麵,到車前一看,腦袋就炸了,奶奶的,兩個女人不見了。他慌忙扔掉煙,向四處一看,哪裏還有人影。

黑燈瞎火的,他不相信兩個女人敢逃跑,他相信自己和老大對她們的判斷,但心裏還是有點發慌。古儀要乘機跑到村莊裏躲起來,這麽大的村莊,麻煩可就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