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黯淡,漸漸隱去。東方的玫瑰色變成了金色,黑黢黢的山丘變成了青色,村莊開始從熟睡中醒來。

旅館老板,揉著眼睛,打著哈欠,開始巡查起房間。他來到了廚房,看到有一根蠟燭下麵已經淌了一灘蠟油,而且還在燃燒著。這樣的浪費讓他禁不住大叫起來,他熄滅了蠟燭。接著,他生氣地看到那個小男孩正趴在桌子上熟睡,而小男孩坐的那張椅子正是他平時休息用的。

“喂!”老板大吼了一聲。

小男孩嚇了一大跳,立刻醒了過來,他的眼睛因為害怕而睜得大大的。

“你昨晚都幹什麽啦?”老板凶巴巴地問道。

小男孩一下子哭了起來。“他不想和他扯上任何關係,”他哭著說。“那條路很遠,而且黑得嚇人,可我還是去了。我找到他,告訴了他那個口信;他罵了一大堆髒話,讓我告訴那個人去一個我不想說名字的地方。還讓我告訴內爾·恩蒂克,她和他兄弟這樣的人交往,這讓他很不高興。”

“啊哈!”老板大叫起來,同時勒了勒他的褲子。“像我這麽精明的人早就懷疑這裏不對勁了。內爾·恩蒂克在哪裏?內爾·恩蒂克!”他的話像雷聲一樣穿透了整個旅館。

老板娘和女傭都下來了 ——除了內爾·恩蒂克之外。

接著,睡眼惺忪的客棧馬夫進來了。然後是車夫,他匆匆忙忙地把製服都穿歪了——可是內爾·恩蒂克沒有來。因為她,昨晚很遲才上床,睡得很沉。她比老板起床遲了一點,跟在老板的身後。她在門口聽到了老板的怒吼,嚇得渾身發抖。她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她沿著過道飛奔回去,穿過旅館的院子,來到了馬廄,然後盡可能大聲而又不會大到吵醒那些正在上麵熟睡的人,她喊道,“馬丁,馬丁!醒醒,我說,否則他們就要抓到你們了!馬丁,醒醒!”

怒氣衝衝的老板扭著小男孩的耳朵,把尖叫不停的小男孩拽了過來,“喂,小子,”他說,“你這麽大哭大叫到底是因為誰!等到棍子打在屁股上,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放開我!”他尖叫道。“如果我說出去,她會殺了我。”

“你這個傻瓜,要是你不說,我就把你切成牛肉片。”老板一手扭著小男孩的耳朵,做出惡狠狠的樣子,另一隻手去夠一把長尖刀。

“我說,——我說,——有兩個男人睡在幹草堆裏。”

聽到這裏,老板放開小男孩,手裏拿著刀衝出廚房,直奔馬廄而去。看到咆哮而來的老板,內爾·恩蒂克從馬廄逃走了。沒有看到內爾,老板爬上梯子,開始用刀在幹草堆裏到處亂捅。“喂!喂!”他叫道。“捅死你們,你們這些狗!”這時,睡在草堆另一邊的兩個人完全清醒過來了。

馬丁蜷縮在草堆裏,驚恐地瞄了菲爾一眼。眼前發生的一切很顯然,他們就像兩隻被圍在角落裏的老鼠。菲爾蹲在一堆幹草的後麵,懷裏揣了盡可能多的幹草。店老板一邊罵,一邊捅,越來越接近他們了。他轉過草堆,看到了他們二人。他得意地吼了一聲,然後手裏拿著刀子朝他們衝了過去,但是他的腳下不穩,一下子摔倒了。菲爾趁機猛撲過去,奪下尖刀,製服了老板。兩人迅速逃出馬廄,衝出了旅館。

內爾·恩蒂克正驚恐地站在門口,她大聲對馬丁說:“他不想和你有任何關係,還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她對菲爾什麽話都沒說,但她的一瞥吸引了他,他小聲地說,“我會回來娶你的。”

她微微笑了笑。

“你要等我”,他邊小聲說,邊吻了吻她。

她點點頭,他又吻了吻她,然後和馬丁一起逃走了。

天大亮時,他們來到了一片樹林。這時,他們已經饑腸轆轆了。馬丁從口袋裏掏出來一根結實的線,打算用它來抓一隻兔子或野雞。但經過了很長時間,查看了幾次,他都一無所獲。

“人必須吃東西,”他最後說,“這裏就是他的地盤和養兔場,我就要在這裏吃東西,惡心他。對啦,還要把內髒和兔毛留下來,讓他難堪。不過我有另一個辦法,更快更好,盡管不怎麽安全。”

他翻過一座小山,走下一道斜坡,來到了一塊草地。

他小聲吩咐菲利普躺在那裏等著。然後,一手拿著一根木棒,一手拿了幾塊石子,他繞過灌木叢,走進了樹林。

幾分鍾之後,他手裏拎著一隻漂亮的野公雞出現了,並且大聲地喊著,“這肉肯定很好吃。”他的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馬丁一下子把野雞朝護林人的臉上扔過去,然後拚命跑掉了。菲爾沒有逃跑。護林員衝過來時,他輕輕地往旁邊邁了一步。麵對著護林人時,他才看清那就是傑米·巴維克。

傑米也認出了菲利普。他大吃一驚,變得更加怒不可遏,然後朝少年撲過去,兩人開始扭打起來。一番打鬥之後,菲爾使了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巴維克被摔得趴在了地上。

他爬起來時,臉上全是爛泥和血汙,手裏拿著一把刀。菲利普·馬歇爾姆沒有退卻,而是迅速地掏出了自己的那把短劍。就在他們將要相互殘殺之際,一個洪亮的聲音“住手!”傳了過來。

他們停下來,朝那聲音的方向望去。不過,菲爾用眼睛的餘光看到巴維克正在逼近自己。他向後跳了一步,用胳膊撞開了巴維克。

“住手,我說!巴維克,偷襲是不光彩的做法。再這樣幹得話,我就請你走人!”

巴維克立刻蔫巴起來,他結結巴巴地說,“是,約翰爵士,可是一個偷獵者——他是一個偷獵者——”

“不光彩就是不光彩,”說話者穿著一件鑲著銀色花邊的猩紅色鬥篷,一定寬邊帽下露出了他的鐵灰色頭發。他瞪著巴維克時,巴維克一言不發地往後退了退。那人攥著馬丁的衣領(他已不再趾高氣揚,而且看起來非常鬱悶沮喪)。菲爾還看到,在他們身後不遠的河岸上,一位和他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正用一雙黝黑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他們。她高高在上,好像一個女王。

“扔掉那些刀子,”爵士命令道。因為不用任何猜測,這位就是約翰·布裏斯托爾爵士本人了。

爵士讓他們把刀子插在地上,然後進行了一場公平的搏鬥。結果,利用技巧和知識,菲利普把巴維克摔倒了三次。不過,第三次之後,他就累得臉色蒼白,歪倒在地上了。

他很快坐了起來,直直地望著約翰爵士的臉。

“這是因為我沒吃東西,”他結結巴巴地說,“否則,我肯定打得他爬不起來。”

約翰爵士哈哈大笑起來。“你已經給了他足夠的教訓了。幸虧你是饑腸轆轆,要不然我就沒有護林人啦。至於食物嘛,我們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有兩件事我必須得說:一件是你,巴維克。你居然想用不光彩的手段。我不允許自己的仆人這樣做。如果再這樣的話,你就走吧。至於你,你這個膽小鬼,怎麽會讓一個少年挨打,自己卻不肯伸手救他。我要自己親手教訓你。”

約翰爵士痛揍了馬丁一頓。然後,他轉身看著菲利普·馬歇爾姆的眼睛。“剛才那場架打得很漂亮。”他微笑著說道。“勇氣和榮譽可以使你闖遍天下。”

接著,他變得嚴厲起來。“快滾吧,你們這些好鬥的流浪漢。要是一百英裏內有農場被你們搶劫了的話,我會搜遍全國,把你們的事情公之於眾,並且看著你們被送上絞刑架。”

他站在那裏說話時,看起來非常凶狠,但是他的眼睛裏含著笑。當菲利普轉身離去時,他扔給了少年一枚銀幣。

菲利普沒有理睬那枚銀幣,但是馬丁卻把它撿了回來,並且用它買了食物。盡管不情願,菲利普還是和馬丁一起吃了。這樣,一天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