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結束之後的小半個假期，寧柚跟祝蒼竹坐車去了永川第二監獄。
永川第二監獄處在四環外的一座山上，的士司機把他們送到山腰處就不願意再繼續送了，少收了他們50塊錢讓人下了車。
“走吧。”
祝蒼竹把寧柚背後的背包背到自己的背上，拉著寧柚從出租車裏出來了，牽著人往山上走。
大概走了半個小時左右，看見金屬特製的大門。
這座山不算高，山頂處幾乎就是一個平台，還不如上次野營去過的地方險峻。
陽光直射下來，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監獄的大門在陽光下泛著生冷堅硬的光，隻是看一眼就心生膽怯不願再靠近了。
這裏關押的基本上都是無期徒刑及以上的犯人，碰上表現良好的就會從永川第二監獄送至第一監獄。
所以這裏氛圍比第一監獄更加陰沉，大概是大家都知道自己是要在監獄裏死去或者過一輩子的人，做起事來蠻橫不講道理。
“家屬簽一下字，半個小時的時間。”
穿著淡藍色警服的監獄人員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兩人的身上的東西，來來回回過了三遍安檢，最後留下了兩人都背包，放人進去了。
“進去吧，注意時間。”
祝濤雙手用手銬銬著放在鐵桌子上，看起來比之前瘦了一大圈，雙頰凹陷下去，胡茬滿臉都是。
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寧柚是不知道要說什麽，祝蒼竹則是沒什麽好說的。
他其實不想來看祝濤的，在他為數不多的童年記憶裏，有關祝濤的畫麵都是帶著血腥和咒罵的。
仿佛父親這個詞就與家暴咒罵聯係在了一起。
“你……還來看我做什麽？”
祝濤左臉上一條長長的傷口，看起來像是用叉子劃出來的一樣，血痂還沒有結起來，顯然是新傷。
聽到有人來探監的時候他是驚訝的，看到是祝蒼竹就更加驚訝了，他這個兒子從來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替我媽來看看。”
祝蒼竹冷著臉，看得出來眉毛鼻子跟祝濤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眼就能夠看出父子關係。
寧柚以前沒見過祝濤，今天在這種地方一見，才覺得祝濤連眼神裏都泛著陰鬱，看著祝蒼竹的眼神可一點都不像看兒子的眼神。
“你媽……”
“我到時候會寄一份離婚協議書來，你記得簽字。”
離婚協議是他很久之前逼著他媽媽簽的字，隻是簽完之後就被他母親收進了抽屜裏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如果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情，那份離婚協議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有另一個人的簽名。
祝濤眼睛一瞪，像是想發脾氣一樣，可最後隻是歎了口氣，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這件事情。
“趕明給我送幾件大衣過來吧？天氣要轉涼了，你們也注意一點身體。”
祝濤說著撐著手臂從椅子上站起來，在獄警的帶領下離開了探監室。
兩人沿著上山的小路往下走著，祝蒼竹害怕寧柚摔跤從後麵緊緊地牽住了他的手，走到寧柚的身邊跟他並排走著。
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偶爾有風刮過，吹得樹沙沙作響。寧柚跟祝蒼竹的肩頭時不時的碰到一起，耳邊是彼此的呼吸聲。
“晚上還要晚自習吧？”
寧柚沒話找話，牽著祝蒼竹的手小拇指輕輕勾起，在他手心裏撓了撓，輕飄飄得像是羽毛一樣。
祝蒼竹握著他的手稍稍收緊，嚴絲合縫地把寧柚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裏，接著又像是害怕他掙開一樣緊了緊五指。
“嗯。我昨天路過孔乙己的辦公室，聽說這屆藝術節要開始了，不知道老班會不會又拉壯丁。”
他努力想一些別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為給祝濤探監的事情，他月考期間都走神了好幾回。
每一回都會想起母親那天晚上的樣子，血淋淋的躺在地上，成為了他的夢魘。
寧柚還沒過過藝術節，在海城附中的時候，藝術節他就從來沒參加過，晚上大家都相約著跑去體育館看演出，就隻有寧柚收拾了書包回了家。
“會有很多人表演嗎？”
一中的藝術節向來都是大家最瘋的時候，前前後後加上籌備的時間，可以瘋玩半個月。祝蒼竹以前也會去看，不過多半是被沈唯拉去陪著他一起看的。
台上的人表演些什麽他毫不在意，手機屏幕上放著他正在做的題目。
“會，大家有才藝的都會去表演，碰上有的表演的好，還會被一中製成宣傳片放進校招網裏。”
倆人沿著小路下了山，等了十幾分鍾等來一輛不情不願的的士，多給了30塊錢才上了車。
在市區裏停下了，他們來回一趟總共就用了三個小時不到，回到學校外麵的時候，才下午四點多鍾。
陸陸續續還有人從學校裏出來，好幾個人抱著籃球勾肩搭背地往附小走去，跟寧柚一起打過球的人看見他，揮著手打了個招呼。
“想回學校嗎？”
祝蒼竹把兩個人地包都寄存在門衛室，門衛大叔跟他熟，看見他從校外過來還問了一句。
“不是很想。”
寧柚為了這次月考繼續保持第一，並且再獲得一個祝蒼竹專屬地爸爸，連續熬了幾個晚上。
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
好幾次祝蒼竹起夜都看見寧柚的被窩裏還是亮著的，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在被窩裏偷偷複習。
祝蒼竹也願意寵著他，晚上看一個小時的書就爬上床了，時不時還會從床鋪上傳來遊戲的聲音和沈唯大喊大叫的驚呼。
“我知道有一家奶茶店，氛圍不錯，帶你去？”
他有意讓寧柚放鬆放鬆，推著他的肩背往前走，手指捏在寧柚的肩膀上，感受到他肩膀的僵硬後拿出了看家的按摩本事。
奶茶店離學校並不遠，但是位置比較偏僻，去的人也不多。
店麵的裝潢很簡單，透過玻璃能夠看見裏麵的布置。店麵不大，但是很溫馨舒適。
祝蒼竹跟寧柚進去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各點了一杯糖度不高的奶茶，望著窗外發呆。
-帖子風波中
-帖子風波（中）
祝蒼竹和寧柚在奶茶店呆到了臨近晚自習上課。
街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在晚霞的映襯下顯得暗淡，暗黃的光照得燈柱上鐵鏽斑斑。
路上行人大多匆匆忙忙，穿著校服的學生卻不見幾個，大家行走在絢爛的晚霞下，光從遠處照過來，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他們是踩著上課鈴聲進的教室，班上的人已經對祝蒼竹這學期天天都來晚自習習慣了，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聽見後門有動靜紛紛轉頭看去。
祝蒼竹挑了挑眉，不知道就一個下午的時間又發生了什麽事情，能夠讓班上的人這麽關注自己。
沈唯的位置是空著的，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打了上課鈴聲還沒有回來。
曲沉聽見後座傳來椅子移動的聲音，咽了咽口水，想轉身過去跟祝蒼竹說些什麽，身體轉到一半又停住不動了。
倒是祝蒼竹在後座看著曲沉不知道在幹些什麽轉來轉去，還以為他哪裏不舒服，用筆尾戳了戳他的肩膀。
本來就在糾結的曲沉被祝蒼竹這麽一戳，整個人猛地轉過身來嚴肅地看著他，像是嚴陣以待在點等待長官命令的小兵。
“怎……怎麽了？”
祝蒼竹跟寧柚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曲沉的事情。
“那個……你們看了學校帖子嗎？”
曲沉猶豫著說道，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會對祝蒼竹造成困擾，說話的聲音都細細的，好像隨時都會閉嘴一樣。
“帖子？跟我有關的，還是跟寧柚有關的？”
自從上次齊佳的事情過去之後，祝蒼竹的貼吧賬號一個晚上就多了幾百多個關注，還有人天天來私信他。
要麽就是問他喜歡的人是誰的，要麽就是問他平時到底是怎麽學習的，能不能讓別人那一次第一。還有更過分的是有條私信叫他快別喜歡別人了，跟她在一起好了。
牛鬼蛇神什麽都有，祝蒼竹第二天就卸載掉了貼吧，再也沒有管過那些事情。
曲沉突然說要他們看貼吧，不用想肯定又是傳出了什麽緋聞或者是奇怪的事情。
祝蒼竹懶得下貼吧，直接湊到寧柚身邊跟他一起盯著手機屏幕。
【爆！祝蒼竹神秘女友現身！】
一個小時前的帖子，剛好是他跟寧柚在奶茶店的那段時間。
1L:樓主自占，你們絕對想不到我今天在奶茶店外麵看見誰了！祝蒼竹！大學霸，上過電視的那個學神！
2L:樓主快點點題，不要逼逼這些有的沒的，我們想知道正文！
3L:這個帖子我又可以了，快說，祝蒼竹的神秘女友是誰？漂亮嗎？
4L:火速趕來前排吃瓜。
5L:瓜子礦泉水啊，腿收一收，有要的嗎？
……
102L:這是我拍的照片，祝蒼竹特別溫柔地給對象擦嘴巴。[圖片][圖片][圖片]
103L:臥·槽！這麽溫柔真的是祝蒼竹嗎？
104L:我又可以了，這種祝蒼竹真的太溫柔了吧？為什麽他不對我這樣？
105L:希望還有人記得他把人打進醫院的事情。
……
333L:真的是又鹽又甜！awsl啊啊啊！
……
寧柚心頭一跳，喉嚨發幹發澀，連呼吸都不順了。
點開那幾張圖片，上麵都隻拍到了祝蒼竹的側臉，而寧柚的臉因為視角的原因，被一根柱子擋住了。
圖片上祝蒼竹一臉溫柔地笑著，手裏拿著一個鐵勺子，挖了一大塊的抹茶蛋糕遞到身邊人的麵前。
三張照片都是一樣的角度，看不見寧柚的臉，但光是祝蒼竹臉上的表情和動作，就足夠讓吃瓜群眾興奮了。
“別著急，我去問問樓主。”
祝蒼竹拿過寧柚的手機，輕車熟路地點開了私聊的界麵。
【貼吧用戶H764315】:你好，我是祝蒼竹。
沒過幾分鍾，那邊就有了回複。
【英語100分衝鴨】:你好你好你好。
對麵連發了好幾個你好，顯然是過於激動了。此時距離祝蒼竹教室不遠的樓下高二某班，有人捂著手機一聲“臥.槽”惹得全班人的視線都聚集了過來。
【貼吧用戶H764315】:我想問一下那些照片的事情，有拍到我身邊人的正臉嗎？
【貼吧用戶H764315】:如果拍到了希望你能夠傳給我，並且希望你不要傳出去。否則，我有權利對你進行某些實質性的“報複”。
那麵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拍到什麽猶豫要不要給，還是因為祝蒼竹簡單粗暴地威脅不敢說話了。
【英語100分衝鴨】:那個，照片確實沒有拍到您女朋友的正麵，我也是路過的時候偶然看見了所以手欠拍下來了。絕對絕對沒有拍到您女朋友的正麵，並且，我馬上回刪掉那個帖子，學神你千萬別生氣。
那人還把自己相冊裏麵的照片截圖發了過來，裏麵隻有三張是祝蒼竹的照片，寧柚被完完全全地擋在柱子後麵，連根頭發絲都沒有露出來。
【貼吧用戶H764315】:刪帖就沒必要了，照片不要亂發，還有這個賬號別泄露出去，要是讓任何知道這是我，我就會來找你。
對麵忙不迭地發送了好幾個好字過來，仿佛害怕自己回複得慢一點，祝蒼竹就會改變主意一樣。
“嘖。”寧柚咂舌，“看看你校霸的人設，已經深入人心了，隨便一個人都怕你怕得要死。”
祝蒼竹不在意，把寧柚的手機還給他，隻要沒有影響到寧柚的正常生活他就不會對別人怎麽樣。
帖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從中介入了，已經從精華熱帖上撤了下來，也設置了不少的禁言字，一節晚自習下來，回複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最主要的還是樓主貼吧蒸發了，一直沒有發正主的照片，大家的興致也漸漸下去了。盡管還時不時有人發言，帖子基本上已經石沉大海了。
而在沒人看見的某個小角落，一個新的帖子開了起來，裏麵藏著未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