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傅山的誅心之言
“姓梁的,你想幹什麽,還我的軍官,還我的軍官!”中軍節帳中,秦易兩眼噴火,衝上去一把抓住梁滿倉的領子,使勁地搖著。,: 。
大帳中孫元一臉平靜地坐在上首,旁邊立著黃佑和傅山。
也沒有一個‘侍’衛,節帳中的氣氛顯得凝重。
梁滿倉被他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不禁將頭側到一邊,淡淡道:“什麽你的軍官,寧鄉軍可不是你秦某人的軍隊。往大裏說,所有將士吃得都是大明朝的軍糧,往小裏說,所有人都是將軍的部署。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秦易隻不過是一個沙場廝殺漢,若論起鬥嘴,他如何是梁滿倉這個成天審訊人犯的特務頭子的對手,頓時氣得滿麵通紅,氣道:“就算我說過了話,可房可壯、李文明他們對將軍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漢子,你憑什麽將他們都關起來,還百般折辱?”
梁滿倉一臉嚴肅:“我偵緝廠問案自有製度,尤其是內務,都不會上刑。隻不過是請他們暫時在我那裏喝幾天茶,回答問題罷了。秦將軍若是不信,自可去我那裏看看,房將軍和李將軍他們身上可沒有半點傷痕,人也白胖了許多。”
“什麽不用刑,你當我是聾子瞎子,什麽都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秦易氣得渾身‘亂’顫:“你‘弄’的那一套也沒什麽新鮮的,不就是不叫人睡覺,十幾個時辰十幾個時辰連續不斷的審訊,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經不起。”
“若是他們沒問題,也不怕審訊。”梁滿倉一把撥開秦易的手,從懷中掏出一份卷宗,走到孫元麵前,高舉過頭,大聲道:“稟將軍,這是李文明、房可壯、苟良等人的供狀,這五個人犯已經承認他們已經被荊然和冷英買通,準備做錦衣衛的證人。等將軍回到南京,一旦立案,就在三法司那裏指證將軍。證據已然確鑿,不容質疑。此五人深受將軍大恩,竟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必須嚴懲。”
孫元一呆,心道:“這都能拿到口供,這個梁滿倉他娘的簡直就是……就是個蒼鷹郅都。”
還沒等他伸手去接卷宗,旁邊的秦易就悲憤的叫了一聲,一腳踢出去,正中梁滿倉的背心。
那梁滿倉下盤卻是極穩,身子竟然一動不動。
秦易:“打不是你這個‘混’帳小人,將軍,梁滿倉針對的都是我老天雄的人,黨同伐異,其心可誅!”
“住口!”這個時候,黃佑厲聲大喝:“秦易,將軍麵前容不得你放肆!”
黃佑在老天雄中威望極高,他這一聲暴喝,秦易下意識地停了手。
黃佑繼續喝罵道:“秦易,什麽老天雄新天雄,都是我揚州鎮寧鄉軍的袍澤。你說這話,是想分裂我寧鄉軍嗎?我寧鄉軍中的士卒將領天南地北都有,九邊‘精’銳,大河衛衛所軍、天雄軍,闖軍降卒。你強要分個彼此,想做什麽?”
“黃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秦易眼睛裏沁出淚‘花’來。
這個時候,孫元才緩緩開口:“秦易將軍,梁滿倉。方才某已經問過冷英了,此事都是荊然一人所為,同別人也沒有任何關係,甚至於冷英某也將他給放了。荊然已然陣亡,現在追究也沒有意思,反傷了自家人的和氣,強分出個彼此。此事就不追究了,將房可壯、李文明他們都放了。”
“將軍英明,多謝將軍。”
梁滿倉:“可是……將軍……這些人犯可都是帶兵將領,在關鍵職位上,屬下覺得還是再查清楚為好。”
孫元惱了,厲聲喝斥道:“梁滿倉,你偵緝廠的主要任務是刺探賊軍和建奴的軍情,可這幾年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如今反將刀子對著自己人,某要你何用?”
梁滿倉亢聲道:“將軍你別忘記了,我偵緝廠還有一個職責,那就是防止敵人細作潛伏進我軍中。”
“防止防止,你都防止得要殺我麾下大將軍了,滾!”孫遠越看他越不順眼,大怒之下,將案上的硯台扔了過去,打得梁滿倉渾身墨跡。
梁滿倉直著脖子:“職責所在,不得不爾,將軍何不用刀?”
“滾,來人,將他給我……叉出去!以後,若叫某知道你再無故抓我大將,某手頭鋼刀定不輕饒!”
“不用別人,我來!”秦易歡呼一聲,一把將梁滿倉提起,轟出節帳。大越是太高興的緣故,他的熱淚順著臉龐滾滾而下。
趕走梁滿倉之後,孫元對黃佑道:“你親自去辦此事,將李文明和房可壯他們接出來,送回部隊去。他們這次受了莫大委屈,你代表我去撫慰一下。”
“是,將軍。”
等黃佑出去,孫元還是被梁滿倉剛才的狂悖氣得心口發悶。這廝就是個王明、博古,幹其他事不成,禍害自己人倒是得心應手。
孫元心中也是後悔當初設了這個偵緝廠,他一直都想建立自己的情報係統,剛開始,這事歸陳鐵山管的。隻不過,如此一來陳鐵山的權力未免也太大了些。所以,他就將特務機關‘交’給了梁滿倉。
看樣子,這個部‘門’不裁撤掉是不成的了,民憤實在太大了。
大約是看出孫元的心思,旁邊的傅山突然一笑,低聲道:“其實,這個偵緝廠還是應該保留的,梁滿倉招人恨不好嗎?”
“青主你說什麽話?”孫元大為不悅。
傅山:“打不不恰當的比方,如今的偵緝廠就是我朝已經被裁撤的廠衛機構。那梁滿倉在我揚州鎮扮演的角‘色’就像是東廠總督,他被人恨不正常嗎?將軍你想,如果東廠和內閣輔臣六部尚書其樂融融,隻怕天子就要哭了。”
“你……”
傅山反而笑起來:“將軍現在領一個軍鎮,開牙建府,事務繁多,已經不比當初了。手下的各‘色’官吏也多,其中未必沒人壞有二心。好,就算所有人都對將軍你中心耿耿吧,可很多人如今都是手握大權,有的人每年過手的銀子好幾十萬兩,如果沒有有效的製約的監督,那就是害了他們。其實,有梁滿倉這個所謂的壞人小人在,對大家也是一件好事。將軍設偵緝廠,監督眾將眾官,其實也是對他們的愛護。”
說到這裏,傅山來了興致:“治理揚州鎮就如同治理一個小國,單靠人治,或者單純地相信大家的品德那是不現實,也是荒謬的。我大明崇禎朝自從裁撤廠衛之後,官員失去了有效的製衡和監督,國家成什麽樣子難道將軍還看不明白。”
孫元聽得有些意動:“想不到青主你推崇的卻是法家的那一套。”
傅山又笑起來:“將軍,如此‘亂’世,不行嚴刑峻法不成啊。我揚州鎮十多萬軍民,不可能人人都是君子,有的時候還得活用小人啊。”
孫元一陣無語:“這個梁滿倉實在可惡,擺這麽大攤子。”
傅山:“梁滿倉若是鬧出‘亂’子,大不了嚴懲就是了。如此,將士們要怨也隻能怨梁滿倉,對將軍卻隻有感恩。”
孫元:“你這是權術,某行事光明正大,對你的話卻不以為然。”
傅山一笑,再不說話了。
“稟大老爺,李文明、房可壯、苟良他們都放出去了,是黃先生得了將軍的令,親自過來接的人。事末,還親自送回部隊,官複原職。”
一座戒備森嚴的院子裏,靜室中,一個家人模樣的人跪在朱玄水麵前,地聲稟告。
朱玄水背著手立在窗口,望著外麵的雪景。
良久,他才問:“梁滿倉又如何了?”
“回大老爺的話,還能如何,梁老總擺下這麽大一個攤子,引起各軍將領們機大不滿,尤其是天雄一脈,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聽人說,方才將軍將梁滿倉傳了過去,狠狠地訓斥了一通,又讓人將他叉了出來,估計他這個總偵緝也要當到頭了。”那家人站起身來,討好地湊到朱玄水身邊,笑道:“大老爺這一手真是高明,若非大老爺建議梁老總將這案越查越大,梁滿倉也不會失去將軍的信任。此正是大老爺你的機會,這偵緝廠將來就是你的了。”
“什麽我的建議。”朱玄水臉一變,轉頭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家人。
那家人麵容一白:“是是是,小人‘亂’說話,該死。”說著,就抬手要‘抽’自己的耳光。
“罷了。”朱玄水淡淡地說:“某以前已是南京錦衣親軍衙‘門’副千戶,朝廷命官,那不成還到孫元那裏去做一個小小的總偵緝,真是笑話了。”
“對對對,大老爺要出山,怎麽也得做個副總兵官。”
“我對仕途卻是沒有任何興趣,不過,梁滿倉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卻是一件好事。偵緝廠辦事不利,我也不能不管。揚州鎮可是我外孫將來的基業啊,如果偵緝廠能夠效忠阿大,對於他的將來也是有好處的。”朱玄水又問:“那消息可確實了?”家丁:“已經確實了,將軍在出兵的時候韶夫人已經懷有身孕,如今已經大出懷了。老夫人到南京請了個杏林高手過來診脈,說是男孩。”說到這裏,那家丁一臉的敬佩:“大老爺這手真是高明,引得梁滿倉查案,讓他惹了眾怒失去將軍的信任,將來大老爺若是能夠對偵緝廠施加影響,少將軍也多了一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