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耍賴(求月票)

家丁繼續侃侃言道:“如今,騎兵軍中多感念夫人生前的恩德,現在再加上偵緝廠,少將軍的將來可就穩了。區區一個韶偉,又算得了什麽。”

聽到那家人回答說韶虞人懷的是個男胎,朱玄水麵容大變。

而他的話,也將他深深地打動了。

朱玄水揮了揮手,示意家人退下去,又一個人靜靜地看著院子裏的景物出神。

院子裏的雪大了起來,一陣風吹來,柳絮般的雪‘花’漫天飛舞。

不得不說,這是朱玄水今年聽到的最壞的消息。實際上,早在孫元出兵永城的時候,朱玄水就聽人說韶虞人已經懷孕。隻不過,當時並不知道究竟是男是‘女’。也正因為如此,在聽說冷英乃是南京錦衣衛千戶所潛伏在寧鄉軍中的細作之後,他心中一動,感覺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於是,就親自趕到永城,唆使梁滿倉徹查此案,並進一步擴大打擊麵,將老天雄的一批軍官被牽連進去。

這並不是朱玄水和老天雄有什麽仇怨,實在是他現在突然想為自己的外孫將偵緝廠抓到自己手裏,以便在阿大長大‘成’人之後,在順利地出任揚州鎮的少將軍。至少,也能對偵緝廠施加一定的影響。

作為老錦衣出身的他,太清楚特務機關的用處了。

這件案子之所以扯到秦易手下的那批老天雄軍將士身上,主要是因為這群人資曆老,又都是敢戰猛士。況且,他們頭上還有一個黃佑撐腰。況且,在保定的時候,盧公就將天雄軍中的青年俊才都派給了孫元。如今,這群人已經是部隊的骨幹,都感念著盧公的恩情。如果動了老天雄,梁滿倉很容易犯眾奴。就算不被人打死,權力也會受到極大削弱,正是自己將手伸過去的良機。

實際上,沒有朱玄水在背後給梁滿倉撐腰,他也不敢將動靜鬧得這麽大。也正如此,梁滿倉這次果然吃了個大虧。而他朱玄水在這關鍵時刻,卻保持了沉默。

“嗬嗬,梁滿倉吃了這麽大一個虧,也不知道以後要如何記恨我老朱。”朱玄水心中冷笑一聲:“這廝對孫元隻一味愚忠,遇到事也不考慮結果,卻不知道這些權勢手段的厲害,將來說不準後還會將自己賠了進去。某來這麽一手,也算是給他一個提點,對他的將來也是有好處的。至於能夠悟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自從汀兒難產去世之後,韶夫人深受寵信,她的弟弟韶偉也得到極大提拔,如今都是一營的營官,掌握著揚州鎮兩成的‘精’銳。若是老夫再不做些什麽,將來阿大在揚州鎮還有立足之地嗎?”

“我那可憐的汀兒啊,你死得好慘啊!你死了不要緊,卻將阿大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人疼愛!”

“汀兒,阿大的父親愛你至深,你去世之後,他不吃不喝三日,哭昏厥過去幾次。正因為如此,他卻怪阿大害死了你。阿大都兩歲多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卻是連抱都沒有抱過一次。”

“汀兒你放心,阿大的世襲錦衣百戶,他的少將軍之位,爹爹我一定要替他守住,絕不能讓別人奪了過去。汀兒,乖‘女’兒啊!這世道已經‘亂’了,天下就要亡了。說不定這大明朝就會變成唐末,兵強馬壯者自為之。爹爹活了幾十年,已經將這世道看明白了。如今,隻要手中有兵,那就是一方諸侯。阿大父親將來的造化,已不可限量。他孫家將來卻不知道是什麽光景,這一切,都是阿大的。可現在,阿大馬上就有一個弟弟了,爹爹我卻不能不小心。”

想起‘女’兒朱汀,朱玄水心中一酸,忍不住老淚婆娑。

正在這個時候,有‘奶’娘和一個‘侍’‘女’在外麵發出一聲驚叫:“大少爺,大少爺,這麽冷的天,仔細凍壞了。”

朱玄水忙將頭從窗戶探了出去,就看到阿大隻穿了一件夾衣,手中提著一根小木棍,從屋子裏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是熱還是凍,一張小臉紅仆仆地煞是愛人。

他一邊跑,一邊用手中的木棍瞧著院子裏的那幾叢臘梅樹,口中模擬著寧鄉軍士兵訓練時的情形:“殺,殺,殺,殺,威-----武!”

臘梅樹上的‘花’朵和著積雪不住落下,落了‘奶’娘和‘侍’‘女’一頭一臉。

見小將軍穿得這麽單薄,兩人都嚇得麵容大變,連聲叫道:“大老爺,大老爺,少爺他少爺他……”

而阿大卻咯咯地笑著,將手中的棍子使得更圓。

朱玄水見外孫穿得單薄,嚇了一跳,正要叫她們二人快快將阿大抓捉。可看到阿大手中的棍子的肢勢,心中突然一震,差一點叫出聲來:這不是冷英那可憐衝的鴛鴦雙刀的招式嗎?倒依稀能夠看出其中的法度……阿大,竟然有練武的天分!

卻原來,朱玄水自從到永城之後,就直接和外孫一起搬到偵緝廠裏,和探子們住在一起,以便直接對他們施加影響。孫元一向不喜歡阿大這個兒子,將他放在孫元那裏,朱玄水也不放心。冷英這人武藝不錯,可人卻老實,很有點逆來順受的味道。被關在牢房裏,既不鬧,也不怎麽同其他人說話。沒事的時候,就拿了兩根棍子練鴛鴦雙刀打熬氣力。想必,阿大就是在那個時候看冷英練武的時候偷學了幾招。

其實朱玄水的武藝也不錯,尤其是內家武藝,這幾年已然大成。自己外孫將來是要做將軍的,他肯定會將一身所學盡數教授於他。不過,阿大年紀還小,原本想過幾年再說的。

現在,他竟然偷學了冷英的幾招刀法,這讓朱玄水不禁想起朱汀小時候也一樣嗜好武藝,眼淚就流了出來。

朱玄水大喝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死都不怕,還怕冷。你們不要管阿大,小孩子凍凍也好,筋骨才長得結實。”這一聲中卻是充滿了酸楚和驚喜。

“大老爺,不可,不可啊!”‘奶’娘嚇了一大跳,急忙喊。

“由他去,我老朱家的血脈,什麽時候怕過冷?”

正在這個時候,阿大突然將木棍‘抽’在一個雪人上,‘奶’聲‘奶’氣地叫道:“殺,殺,殺!”

雪人身上的雪落下來,‘露’出裏麵的人影來。

朱玄水定睛看過去,卻原來是冷英抄著雙手頓在牆角,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身上已經被雪覆蓋了,變成了一個雪人。

“啊!”‘奶’娘自然是認識冷英的,知道他是被關押在牢房裏的人犯,急忙跑過去一把抱起阿大就跑。

朱玄水也嚇了一跳,左手在窗台上一按,整個人就如一頭大鳥躍了出去。然後幾個起落,就衝到冷英更前,喝道:“冷英,你想幹什麽?”

冷英身子骨本壯,被雪蓋了這麽長時間,卻不覺得太冷,好象沒事人似的。

他沒有起身,就那麽在地上輕輕地搖晃著身子:“我什麽也不想幹,我又能幹什麽呢,幹什麽呢?”

神情仿佛是癡了。

朱玄水:“你能幹什麽,還用老夫來回答嗎?”

冷英喃喃道:“是啊,是啊,我幹什麽,為何要為別人。可是,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荊大哥死了,寧鄉軍又將我趕走了,南京……南京那邊我回去又有什麽意思……”

“趕了出去?”朱玄水方才隻聽人說梁滿倉受到孫元的嚴厲申斥,至於其他人,他也沒興趣打聽,現在聽冷英說孫元將他趕出了寧鄉軍,不覺一愣。按說,這種‘奸’細是最遭人恨的,一旦暴‘露’,絕對是活不成的。卻不想,孫元的心‘胸’居然如此開闊,將他給放了:“冷英,究竟怎麽回事,你老老實實回答。”

“回答,又能回答什麽?”冷英眼神都木了:“孫將軍寬厚,不治我的罪,讓我自回南京去。”

“原來這樣,那你回南京去就是了。”

“回去,回去做什麽?”冷英不住地搖頭。

朱玄水:“笑話,你回去做什麽,還需要我說。快走,這裏可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是。”冷英老實地站起身來,就走了出去。

過不了片刻,外院就傳來偵緝廠探子憤怒的叫聲:“你這個‘混’帳東西,這裏也是你能呆的地方,滾蛋,快快滾蛋!”

“見過蠢的,沒見過你這麽蠢的,好好的人不做,竟然要來當犯人。怎麽,還沒吃夠我偵緝廠的牢飯?”

朱玄水心中奇怪,就命手下去看看是怎麽了?過不了片刻,那家人憋著笑進屋:“回大老爺的話,那冷英那……那廝直他娘是個無賴。孫將軍法外開恩,放他一條活路,這人卻說不知道該去那裏,就又回到偵緝司,鑽進牢房裏死活也不出來。又說,自己對不起孫將軍,對不起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袍澤弟兄,要打要殺隨便,可隻一條,就是不能趕他走。”朱玄水眼珠子都快落到地上,這個冷英好不容易逃得一條活命,怎麽反到偵緝廠送死來了,這不是耍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