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舟?”程楓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看出我眼底再無亮光。
我聽到他朝自己走來的聲音,又聽到他在床頭櫃搗鼓藥盒的聲音。
“先吃藥,吃完再吃早餐……”程楓將藥丸放至我嘴邊,再將玻璃杯放至我掌心。
他的手在發抖,但我清楚知道他在努力克製。
我沒有說話,吞了藥喝了水。
我不想讓程楓知道我看不見的事實,程楓應該也不想讓我察覺他已經知道。
兩人就那樣沉默坐著,直到藥效發揮,我混沌黑暗的視線漸漸恢複亮光,勉強能看清他模糊的輪廓。
“該吃早飯了。”我扯著嗓子笑著說道,喉嚨又是一陣刺痛。
在程楓小心翼翼打量的眼神下,我準確拿起床頭櫃上的保溫盒,打開蓋子。
飄香四溢,依舊是那知名中醫館的藥膳。
“真香……”為了掩飾自己糟糕的狀況,我再次開口,隨後埋頭喝粥。
垂著眼眸,我看到程楓放在床邊的手緊握成拳,手背的青筋根根凸起,他此刻的情緒很不好。
“晚舟,你離開厲霄城,讓我照顧你好不好?”程楓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聲音嘶啞。
來得猝不及防,我條件反射排斥一縮,湯勺從手中滑落,落在地上裂成兩截。
“能幫我再拿片勺子過來嗎?”我嘴角勾起一個勉強的笑意,有些無奈地指了指地上的碎勺。
程楓連忙起身:“我馬上回來。”
看著他離開,我收斂臉上佯裝的鎮定,惆悵虛弱地將保溫盒放至一旁,隨後躺下。
我無法回答程楓的問話,亦不想告訴他我已經離了婚,因為我不能給他任何希望。
這輩子我最怕的便是欠別人恩情,不管是感情上還是物質上。
對厲霄城而言,我問心無愧,愛得坦**,斷得徹底。
對我父母而言,我無地自容,負生育愧教養,這輩子都還不清。
命不久矣,我不想再多一個程楓。
“嘎吱”門開,我連忙閉上眼,假裝睡著。
恍惚間,我聽到程楓略微沉重的歎息聲。
“晚舟,別拒絕我,我可以做得比厲霄城更好……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讓你健健康康的……”他的聲音微微有些抽噎,聽得我的心髒一陣陣抽緊。
疲倦感襲來,我直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程楓已經沒在這裏,值班護士進來給我量完體溫,告訴我拖欠的醫藥費已經被程楓交上。
看著護士眼中劃過的不屑和輕視,我有些無力地低下了頭。
該離開了,再拖下去,會欠程楓更多……
待護士離開,我也從病**起來換了身幹淨衣裳整理自己的行李。
我給程楓寫了幾句告別的話,再將脖子上的鉑金項鏈摘下,一並放至信封中,再在信封上一筆一劃寫上他的名字。
我全身上下,唯一值錢點的東西,也就隻有那項鏈了……
床頭櫃上花花綠綠一堆藥,我隻拿走那瓶能緩解我失明的特效藥,其他的一概沒拿。
孤身一人,要是什麽都看不見,我該怎麽去給自己尋塊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