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蔫壞的祖師爺

老婆婆哼了一聲說:“老婆子做事向來問心無愧。用不著你這麽拐彎抹角得說話。那天的事,想必你八嬸也給你講了不少。但是有些事肯定是她沒看見的。我就給你講講。”

我坐在地上,洗耳恭聽。

老婆婆說:“那天祭天告地,人血與蛇毒為引,按照老祖宗們傳下來的規矩,在祠堂裏燒了。

“這一把火燒完,整個廟裏彌漫著一股香味。這香味很濃,濃得帶著一點腥,剛一開始聞的時候,覺得很好,聞得時間長了,簡直要吐出來。可奇怪的是,隻有廟裏有這個味,雖然門窗打開,廟外竟然是一點沒有。

“我站在廟裏。隻覺得這氣味越來越大,熏得我頭昏腦脹,即使被蛇架著也受不了了。然後祖師爺神像突然喳喳作響。

“我抬頭再看的時候,發現平日裏眯著眼睛,慈眉善目的祖師爺已經變了。整張臉怒目圓睜,嘴張得尤其大,似乎是在奮力呼喝。應該是神像內部有什麽機關吧。一經觸發,就變成這個樣子。

“當時我等了很久,也不見什麽異樣。心裏奇怪,難道所謂的秘寶就是祖師爺這麽個表情?

“不過,看祖師爺這嘴張得,簡直能伸進拳頭去了。想到這裏,我突然猜到:那件秘寶很可能是在祖師爺嘴裏。

“於是我派了個人給我把拳頭伸進祖師爺的嘴裏。

“那嘴裏果然有東西。那人給我帶出來一塊人皮。

“人皮上畫著一條九頭蛇,九顆頭互相撕咬,顯得很是猙獰。我突然想到,這可能就是祖師爺當年得到的那塊人皮地圖。不過,這張圖就是秘寶?當年祖師爺手拿此圖都著了道。我又怎麽可能憑這個進荒山。

“不料,這張皮的背麵竟然寫著字。這些字是祖師爺寫的,內容則聳人聽聞。

“按照人皮地圖的背麵記述說,當年祖師爺深中蠱毒,自知不能幸免。但是到處求醫問藥,始終無果。後來按照親兵的建議,建了蟒洞,打算自封其中。

“不料這一切剛剛就緒,祖師爺的師父卻找來了。原來祖師爺的師父知道祖師爺參加了闖王的義軍,如今闖王兵敗,而徒弟音訊全無,心中掛念,這才一路打聽,好容易找到她。

“祖師爺把情況和自己的師父說了。師父沉吟了很久,說:‘把蠱鼠封在蟒洞之內,確實算個好辦法。但是,百年之內,恐怕還會產生災亂。想要徹底根除,莫過於找到傳說中的相柳之血。傳說相柳為九頭巨蛇,威力無窮。有它鎮守,蠱鼠自然被滅。’

“祖師爺的親兵依言尋找,終於找到傳說中的相柳之血,這其中的艱辛,就不用說了。為了造出新的九頭蛇,她又遠赴邊疆,請來一位異士,用活人的鮮血為引,將相柳之血深埋地下。地上養了無數條蛇。以人血和蛇氣催之,大約三百年就可以成型,長出一條新的九頭蛇來。

“這條九頭蛇,就是祖師爺留下來的秘寶。

“祖師爺最後寫道,那條九頭蛇固然是神物,天下莫能與之匹敵,進入荒山,滅掉蠱鼠,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此物一出,祖師爺的子孫後代都要變成蛇奴。為此蛇所奴役。不過,為天下蒼生著想,也隻好犧牲一下了。但是,萬事留一線,祖師爺最後說,如果後人不肯。那麽就把這張人皮地圖火化在廟裏,沒準能有一線生機。

“我雖然看重祖宗遺願,但是絕對沒有荒唐到把舉族變成畜生奴隸的地步。於是我不假思索,當場就把那張皮燒了。

“不料,人皮發出很大的腥味,迅速得蓋過了剛才的異香。緊接著,整個大地顫抖翻滾。那條九頭蛇,要出來了。

“直到這時候我才知道,真正喚醒九頭蛇的舉動,不是祭天告地,而是燒掉那張人皮……我把全村人都害了。”

我聽得一拍大腿:“祖師爺這不是蔫壞嗎?哪有這樣算計自己子孫的?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可是不大好。”

老婆婆苦笑一聲:“祖宗定下來的事,估計總有她的道理,咱們哪說得清?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們被蛇追著趕著逼到真靈池裏,通過那條怪蛇的肚子,來到這麽個地方。在那條蛇腹中,隻能進不能退,一路上死了不少人呐。幸好我在之前早作準備,滿懷著信心取了秘寶進荒山,所以千眼井人大多都準備了些工具。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我們全都得死在那條蛇肚子裏不可。”

我問她:“那些蛇也是這麽進來的?”

老婆婆搖搖頭:“蛇有蛇路,潛水鑽洞,咱們不知道。”

桃花在一旁問:“我媽媽呢?她為什麽變成了那副樣子?”

老婆婆長歎一聲:“蛇奴蛇奴。九頭蛇世上僅此一隻,恐怕隻能靠著這種辦法繁衍了。很大一部分千眼井人肚子上多了塊肉。據我看呐,過幾天,就會有新的九頭蛇出世了。”

桃花焦急:“那我媽呢?”

老婆婆搖搖頭:“這種方式,很像失傳已久的蠱術,沒想到一條畜生居然會用。老婆子隻能推測這麽多,至於以後怎樣……”

老婆婆搖了搖頭。

桃花的眼睛也隨著黯淡了下去。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很久了,老婆婆說了一會,就由八嬸陪著,回去了。

我安慰了桃花一會,總算哄她睡著了。

這片曠野裏寂靜無風,四麵八方都是黑夜。隻有我麵前的一堆火在熊熊燃燒著,照亮不大的一片範圍。

大家都睡著了。圍著火堆,蜷縮著,擠在一塊取暖。

我已經很久沒有合眼了。很困,但是根本睡不著。

我推了推青龍,想把他叫醒。但是青龍沒反應,依然呼吸均勻得睡著。

突然,我身後響起一聲尖叫,這聲音在半夜裏聽起來,顯得很是淒慘恐怖,無論多大膽子的人,都得嚇得一哆嗦。

我轉身,捂住尖叫不止的楊念魂:“你嚎什麽嚎?”

楊念魂滿臉驚恐:“死了好多人,好多死人。有的隻剩下骨頭,有的還帶著皮肉,有的肉都爛了……”

剛才楊念魂的叫聲已經把大家驚醒了。一個個麵露驚恐地聽完了她的話。

我笑著說:“接著睡啊,各位。她做惡夢了。”

可是,這些千眼井人全都滿臉緊張得問楊念魂:“誰死了?我死了嗎?你看見我了嗎?”

看來,楊念魂的預知能力已經傳遍了。生死關頭,原本不信的人也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可惜,楊念魂一律搖頭:“我沒看清楚。我們看見……”這是青龍教她的,以後看見什麽事都不能亂說。尤其是這種涉及到生死的。萬一被點了名的人心情激動,做出點拉墊背之類的事來,實在是得不償失。

我看著那些滿臉驚恐、緊張、憂慮的人,與白天的麻木形成鮮明對比。有時候人真是很奇怪,明明可以活下去,偏偏要心灰意冷,死活由天。有時候明明來日無多,反而更加想偷生,變著法的多活個把鍾頭。

我扭頭,看見青龍已經醒了。

青龍衝我招招手。

我走過去:“睡醒了?”

青龍點點頭,不知道從哪掏出來個小盒子,裏麵有一個針管,幾支藥液。

青龍滿臉**笑:“大力,今晚上阿花不在,繩子又不好找。我可得給你下藥了。”

我臉色鐵青:“你麻痹。我不用這個。”

青龍搖搖頭,一本正經:“這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吊著一隻胳膊,萬一瘋起來,碰壞了怎麽辦?”

我想跑,可青龍很快追上我,把我摁住。力氣一如既往的大,大到我根本不能相信剛才他也中毒了。

青龍把我壓在地上,看看天,喃喃自語得說:“差不多到時候了。”然後,拿出一直麻醉藥,緩緩推進我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