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走到山洞裏尋找“鑰匙”,一直走到蛇剛才盤踞的地方。因為蛇長久在此盤踞,這裏積滿了又厚又粘的黏液,散發著刺鼻的腥氣。大家捂著鼻子撥開黏液,從黏液下麵的土中找出一個一尺見方的箱子。魏清怕這箱子裏有什麽機關,遠遠地站立,用刀撥開箱蓋後就迅速閃開。

箱子裏沒有飛出什麽毒箭和飛鏢。大家試探著伸頭去看,發現箱子裏亮光直閃,竟是一箱金銀珠寶。

“這是什麽?這些東西會是“鑰匙”麽?”魏清把珠寶倒出箱子,在箱子底部發現了一個黑色的圓球。

“大概這就是我們這次要找的‘鑰匙’吧。”魏清把圓球放在眼前輕輕地轉動,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這東西會有什麽用啊。”但片刻後又鬆開了眉頭,“大概找到寶藏後就會知道了吧。”

魏清把圓球放進口袋,把珠寶一件件裝回箱子裏。就在這時她發現了一個紙卷,卷得緊緊的,塞在珠寶的空隙裏。她把紙卷拿起來撚開,發現裏麵寫的有字。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藏“鑰匙”的人,也就是上代海盜王給尋找寶藏的人留的信。出人意料的是,這封信上寫的是漢字。之前因為藏寶圖上所有的標識都用符號表示,沒有任何字跡,因為大家都摸不準海盜王到底是哪個國家的人。發現了這封信之後才覺得海盜王應該是中國人。得知自己的國度出過這麽了不起的海盜後,魏清感到非常興奮。她把這封信對著火把,大聲讀了起來:

“來到這裏的英雄們,我非常欣賞你們的勇氣和能力。這箱珠寶是給你們的獎勵,請你們收下。不過雖然我很欣賞你們,但我還要給你們一個忠告。如果你們珍視自己的生命的話,就請拿著珠寶回去,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麵有你們想象不到的困難和危險!”

信在這裏戛然而止,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間。魏清合上紙卷,冷笑一聲說:“原來海盜王留下這塊藏寶圖並不是想幫自己記住藏寶的地點,而是想跟後人們玩個遊戲啊。過一關獎勵一箱珠寶,並恐嚇說下一關會更危險,簡直像給小孩玩的遊戲……”

“這種遊戲可是小孩萬萬玩不了的……”約翰苦笑。

“真是糟糕的興趣啊……不過這個遊戲也是他除了傳說外唯一留給後人的東西啊。”魏清長歎一聲,下意識地捏緊了紙卷,“那是他活過的證明。他可不希望‘人一死,便什麽都沒了’。”

眾人啞然。在這一刻,他們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淒涼。

魏清一回船上就給銘泰找來了藥,並要幫銘泰塗。銘泰連聲稱謝,卻堅持自己塗藥。正巧這時有個船員有事找魏清,魏清便離開了。走時還叮囑銘泰一定要好好塗藥。銘泰隨口答應,在她走後便把藥胡亂塗到了傷口上,站到舷邊發怔。海中央的風是很鋒利的,銘泰很快便感到傷口發痛。他轉身準備回艙,正巧發現約翰站在不遠處看著他,一見他回頭便走了過來。

“怎麽,不去討好你的東方公主了?”不由自主地,銘泰一說話便帶了刺。

“犯不著這樣吧,兄弟,”約翰笑嘻嘻地說,“我隻是想和你談一談……”

“談什麽?”銘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約翰不答,走到他麵前,凝視著他的臉,半晌不說話。

“你看什麽?”銘泰被他看得心裏發毛。

“不看什麽。”約翰依舊凝視著他,以一種看進了他心裏的目光,“你好像在刻意壓抑自己的感情啊。我能感覺得出來……之前你也曾在魏清麵前盡力表現,但最近總是後退……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特意讓著我麽?”

“誰讓著你啊!”銘泰麵紅氣粗起來。“我沒有壓抑我的感情!我對魏清就這樣!我們隻是朋友!”

“真是拙劣的謊言啊。”約翰撇了撇嘴。“誰都能看出你對魏清的感情!當你為她抵住蛇口的時候,完全是一副即使讓自己死也不能讓她受傷害的神態!你別以為我們都是瞎子!”

銘泰啞然。他低下頭苦笑了一聲,聲音陡然變得有些嘶啞,“你就當我是在讓著你好了。”

“我才不幹呢。這樣我會讓覺得……用你們的話來說是什麽……對,勝之不武!我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公平競爭!”

“公平競爭?”銘泰不屑地撇了撇嘴,“海盜還需要公平競爭麽?”

“說這話幹嗎?你自己不也是海盜麽?”約翰冷笑一聲。

銘泰啞然。約翰凝視著他,半晌後才低低地說:“看來你還是不認同自己海盜的身份啊。就因為這個你才壓抑自己對魏清的感情嗎?”

“是啊。”銘泰苦笑起來,笑容苦澀得就像從靈魂中絞出的苦汁,“我和她不是一路人,是無法走到一起的!”

“如果是你以後認同了自己海盜的身份呢?還會覺得自己不會和她是一路人麽?”約翰審視著銘泰,已經隱約藏到銘泰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我不會一直當海盜的。”銘泰轉頭看向遼遠的天邊,“找到寶藏後我就會離開,去完成我該做的事情。”

“哦。”約翰點了點頭,“那你要去做什麽事呢?可以告訴我嗎?”

銘泰一動不動地看著天邊,沒有答話。

“好吧,我不問了。”約翰雙手一攤。他審視著銘泰的側影,試探著說,“那我之後就竭盡全力地爭取魏清了。你沒有意見麽?”

銘泰還是沒有答話。約翰笑著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之後的幾天都很平靜。這天傍晚,魏清走到舷邊看海。銘泰在一個角落看見了,偷偷地離開了。魏清從眼角發現了他的行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捋了捋頭發繼續看海。約翰輕輕地走到她身邊,對著她燦然一笑,“在看什麽呢?”

“看海浪啊。”魏清僅僅朝他瞥了一眼,之後又繼續看海。

“哦。”約翰微笑著看向海麵,清秀的臉頰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紅,“其實,我一直夢想找到美人魚。這裏很奇妙,有水缸粗的巨蛇,還有神話傳說裏的巨鷹……也許也會有美人魚。”他無比神往地看著翻滾的波濤,似乎已經看到美人魚在期間徜徉嬉戲。

魏清敷衍地笑了一下,她可沒有約翰那樣的熱情。

“你不相信這世上有美人魚麽?”約翰苦笑了一下。

“是啊。雖然那傳說很美,但那也隻是傳說吧。”

“那可不見得。”約翰喃喃地說,神情更加神往,似乎靈魂都已經飛到了浪濤間,“也許我們的船頭不遠處,就藏著一條美人魚。”

就在這時,船下的水中忽然劃過一個黑影,這個黑影有脖子,上半身似乎是人形,下半身似乎是魚尾。可能是因為水影投射的緣故,這個影子顯得有些龐拙。

“不是吧!?”魏清失聲大叫。

約翰如獲至寶,大聲對魏清說:“我去把它給你抓過來!”說著便跳入水中。

“天哪,你小心!”魏清見他這麽衝動,怕他出事,也跟著他跳入水中。

約翰入水之後便四顧尋找“美人魚”的蹤影,發現左邊有一個魚形的巨影朝他遊過來。他朝它仔細一看,驚得差點嗆進一口水:隻見這魚表皮似鯨,體形龐大,勉強可以說是有腰,“上半身”有一對偶鰭,沒有頭發,張著一張類似人的臉,卻有一個碩大而有扁平的鼻子,一張巨大的嘴,上麵還有胡須。長相十分醜陋,並且憨態可掬,和神話傳說中的美人魚簡直有天壤之別!

約翰被嚇壞了,趕緊爬回船上。魏清跟在他身後上船,想起剛才的景象,忍不住哈哈大笑。

“它一定不是美人魚!隻是種不知名的怪魚而已!”約翰又羞又惱,悻悻地說。

“那可不一定啊。”魏清笑著說。“這許它就是‘美人魚’的原型哦。現實永遠沒有傳說美好的!”

魏清說對了。剛才他們看到的怪魚,就是美人魚的原型海牛。它因為臉長得像人,又會把幼崽抱出水麵喂奶,樣子像個哺乳的女性,才會被航海的先人稱為“人魚”。至於後來怎麽被人美化成那種樣子就不得而知了。

海牛在各個海域都有,約翰卻在今日才碰巧碰到。雖然受到了重大打擊,他仍不願承認海牛就是他心目中的美人魚,堅持認為神話中那美麗的人魚一定存在。魏清覺得很好笑,但不忍再打擊他,隻得出聲附和。銘泰遠遠地看著他們笑鬧,臉色漸漸陰霾下來,走回自己的房間,長籲短歎。

幾天後,他們發現了另一個藏有“鑰匙”的海島。因為看到島上有炊煙,聯想起在上個島碰上的食人族,魏清讓船在臨岸頗遠的淺灘停靠,自己隻和銘泰、約翰外加幾個得力的船員乘小船上島。

“不讓船靠近是對的。”約翰一上岸就說。

“怎麽?”魏清訝異地看了看他。

“你們看,”約翰指了指腳邊的一叢花草,這種花狀似百合,長有三層,花心裏長著一根修長的蕊。“還記得這束花麽?”

魏清想了一想,下意識地撓了撓身上。“想起來了。幽靈船上的花啊……看來我們來了那個有吸血毒蟲的島呢。”

“是的。我還記得那個大副的日記中說這個島的居民非常好客,酋長還把女兒嫁給了船長,;”約翰朝四周打量,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艘擱淺的海船,頓時皺著眉頭笑道,“不過看來這裏的居民不像他說的那樣熱情友善呢。”

海船的大部分已經被搗毀了,上麵還有被火燒過的痕跡。銘泰忽然覺得這艘船似曾相似,下意識地朝它走了幾步,忽然腳下踩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彎腰一看,發現腳下是一塊金牌,已被沙子掩埋了一半。他彎腰拾起它,臉色頓時一變。金牌上刻著一個長著翅膀的老虎,虎嘴裏還銜著一塊翡翠。

他把金牌揣進口袋,朝船奔了過去。其他人不知道他怎麽了,連忙也跟了過去。銘泰爬上船,衝進船艙裏一路翻找。船艙裏到處都是被刀砍過的痕跡,還有不少血跡。看來島上的居民攻下這艘船,並掠走了船員。銘泰跑到船長室,發現裏麵被砍得更亂,桌上還有一個蓋子被砍爛一半的盒子。銘泰打開盒子,從裏麵拿出一個鑲著明珠的鳳釵。他仔細看了看鳳釵,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接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怎麽了?”魏清從他身後繞過來,見他臉色如此奇怪,感到非常訝異。

“沒什麽,”銘泰趕緊把鳳釵揣進口袋,臉色依舊鐵青。“這艘船可能是從我家鄉來的……這支鳳釵的主人我可能認識……僅此而已。”

“你的家鄉?”魏清一怔,“你的家鄉不是京城麽?這艘船上坐的是京城來的人?”

“也許吧,”銘泰含混地說,“也可能不是……我還不確定……”

魏清皺著眉頭看著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他說的是實話麽?她看不一定。可是她又不能揪住他問個明白。而且就算她揪住他問,他也不一定會說實話吧。

之後大家就按著藏寶圖上的路線到山上去找‘鑰匙’。在發覺島上的居民可能很危險後,他們上山時很注意隱蔽,希望能在不被島上居民發現的情況下,悄悄地拿走‘鑰匙’。銘泰自從發現那個鳳釵後便心神不定,走在隊伍的末尾,還不時地四處張望。魏清一直皺著眉頭看著他,終於忍不住說:“你是不是想找那個鳳釵的主人?”

銘泰一怔,沒有答話。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了呼喊和奔跑的聲音。大家趕緊藏到樹叢裏。隻見一個漢人摸樣的人狂奔而來,身後跟著幾個土著居民。這裏的土著居民長相和食人族差不多,身上也穿著樹皮做的衣服。那個漢人渾身都是血跡,腳也一瘸一拐,根本跑不快。就在離魏清他們不遠的地方被土著人抓住,用藤條綁住扭送了回去。土著人一邊走一邊用藤條抽打那個漢人,“咕咕嚕嚕”地不知在說些什麽。

魏清看著他們走遠,輕輕地咬了咬嘴唇。她轉頭看了看銘泰,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漢人看,便沉著嗓子說:“我們跟過去看看吧。”

銘泰一驚,趕緊低下了頭。

土著人徑直押著漢人上了山頂。山頂上聚集了很多土著人,圍著一個祭台模樣的台子站著。

土著人將漢人綁上祭台,對著祭台膜拜,嘴裏又唱又說,似乎在說什麽禱詞。魏清他們這才發現在不遠處還有幾個用樹枝做成的大籠子,裏麵關著幾個漢人模樣的人,其中有一個是女人。銘泰盯著那個女人仔細看了看,眼中陡然爆出了火花。

土著人們祈禱完了,就在漢人的身邊燃起一種藥草——姑且稱它為藥草吧。這種藥草味道很怪,裏麵帶了種濃濃的腥味。

魏清他們正訝異於這種藥草的怪味,忽然聽到一股巨大的“嗡嗡聲”由遠及近。他們抬頭一看,頓時被嚇了一大跳。隻見無數他們之前見過的吸血怪蟲聚集在一起,像條紅龍一樣掠過天空。它們循著藥草的味道飛到祭台上,叮到被綁在祭台上的漢人身上,轉眼便像個紅繭一樣將他裹住。那漢人大聲慘叫,慘叫聲轉眼便小了下來,片刻後便再無生息。一會之後蟲子散開,魏清他們駭然發現漢人已經全身灰白,肌肉幹癟,狀如幹屍,顯然全身的血液都已經被吸幹了。

土著人們又對著怪蟲亂飛的祭台說了幾句話,燃起另一種藥草。怪蟲們聞到這種藥草的味道後便展翅飛走,紅霧般散向天邊。這些怪蟲從被引來到被驅走,眼裏隻有被綁在祭台上的漢人,對土著人和躲在樹叢裏的魏清他們都沒有騷擾。看來這些草藥效力十分強勁,能準確地控製怪蟲的行動。

看到一個人活生生地變成幹屍,魏清他們饒是久經曆練,也是嚇得麵無人色。魏清臉色青綠,下意識地在身上撓個不停,咂舌道,“這裏的土著真是恐怖……比那些食人族還恐怖……我們得盡快找到‘鑰匙’,再偷偷地走……要是驚動了這些人,說不定就能被抓去喂怪蟲了……”說著就招呼大家離開。

銘泰盯著那個籠子,沒有動。

“你怎麽了?”魏清問他。

“大當家,”銘泰沉著嗓子說,腮邊的肌肉用力地**著,“你們現走,我還有事要辦。”

“去救那些籠子裏的人,是嗎?”魏清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是。”銘泰低聲回答,腮邊的肌肉又用力地**了一下。

“那些人是你的什麽人?朋友?”魏清盯著他,語氣變得有些刺耳。她知道銘泰一定有很多事瞞著她,而且還想繼續瞞下去。

“是。”銘泰果然什麽都不願多說。

“對不起,我不能讓你這樣做。”魏清冷冷地說。

“為什麽?”銘泰猛地轉過頭來。

“海盜的準則,就是不能給同伴添麻煩。”魏清的聲音很冷,也很鋒利。

“所以我才要自己行動!”銘泰激動起來。

魏清迎上他的目光,目光依舊非常犀利,“可是如果你現在去救了那些人,土著人就會被驚動,說不定就會進行全島搜捕。這樣我們就必須離開這裏,根本沒有時間找‘鑰匙’!”

銘泰額頭上暴出了青筋,“可是我必須救她!”

“那就等到我們找到‘鑰匙’之後吧!你要是不同意話,就請立即退出尋寶的隊伍!”魏清針鋒相對地說。

銘泰一凜,瞬間冷靜下來,冷笑一聲,“哪有那麽好的事。我可是提供了一塊藏寶圖的!”

“那好。”魏清露出了笑容,但笑容仍是冰冷的。就在這時土著人離開祭台朝山下走去,隻留下了幾十個人看守籠子。魏清朝那些人瞥了一眼,帶著大家朝山上走去——按藏寶圖所示,“鑰匙”應該在山頂。銘泰猶豫著跟上他們,又不舍地朝籠子看了一眼,最後一咬牙不再往後看。

魏清偷偷朝他瞄了一眼,輕輕地咬住了嘴唇。其實隻要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她就會想辦法幫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