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和約翰手足並用地爬出山洞,踉踉蹌蹌地朝山裏逃去。他們手裏沒船,根本沒法逃出海島,隻有逃進深山,躲得一時是一時。兩人跑了一陣,發現了一條小溪,趕緊伏到溪邊喝水。兩人喝得肚裏飽脹如鼓,胸中的煩惡之感才稍稍減退。就在他們準備從溪邊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截白裙,頓時眼冒金星,昏倒在地——糟了,小奕還是追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魏清才醒過來。她剛睜開眼便想起那些幹屍,趕緊檢查自己的身體有沒有異狀。還好,她的身體還是溫軟而富有彈性,並沒有絲毫的異常。她狐疑著從**爬起來,發現自己正在小奕給她住的石屋裏,約翰卻不在。難道約翰已經糟了毒手了?魏清趕緊走出門,卻發現約翰從對麵的石屋裏走了出來。魏清打手勢問約翰小奕在哪裏,約翰仔細聽了聽,打手勢告訴她小奕就在她自己的屋子裏,似乎在搗藥。
他們湊到門縫上看了看,發現小奕正在把海螺和一種鮮紅的果子混在一起搗碎,再放到鍋裏去蒸。這個果子不知是什麽品種,鮮紅如血,味道和他們在石洞裏聞到的差不多。約翰和魏清認定小奕是在做藥毒他們,趕緊躡手躡腳地逃跑。
然而他們沒跑多遠,小奕就發現了,朝他們追了過來,“你們才剛醒,要到哪裏去?”兩人沒有答話,咬緊牙狂奔。忽然眼前一花,小奕已經擋在他們麵前,身法極快,猶如鬼魅。魏清和約翰臉如死灰,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
“你在做毒藥毒我們吧!?把我們毒死之後,再去做你的長生不老藥吧!?”魏清厲聲問小奕,同時把目光射向她的手指。小奕的手指上有幾道做藥時沾上的藥膏,通紅通紅的。
小奕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說這個啊。這個的確是劇毒的東西。不過不是給你們吃的。”
“那是給誰吃的?”
“那是給我自己吃的!”小奕似笑非笑地說。她的表情很奇怪,乍一看去親切溫和,仔細一看卻透著逼人的寒氣。
“你就胡扯吧你!”魏清和約翰齊聲大吼了起來。
小奕笑了笑,也不爭辯,把那幾抹藥膏送入口中。片刻之中她的臉忽然變得僵木無比,渾身的血管忽然變得清晰可見,像層藍紫色的網一樣嵌在她白皙的肌膚裏。小奕悶悶地咳了幾聲,慢慢地向下癱去,似乎馬上就要中毒而亡。但就在她快要癱倒在地的時候,臉上的紫網忽然開始變淡,片刻之後便消失不見,又過了一會兒,她又笑吟吟地站直了身子。
“你……幹嗎吃這毒藥?”魏清用顫抖的聲音問她。
小奕淡淡一笑,“如果我不吃這毒藥,我怎麽可以老得這麽慢?”
“你說什麽?”約翰和魏清失聲驚呼。
小奕沒有正麵回答他們,從左邊衣袋裏摸出一把果子,從右邊衣袋裏摸出一隻海螺,自言自語般說:“這紅果子可以讓人渾身麻痹而死,即使隻是氣味,也可以讓人身體不適,甚至昏迷。你們剛才一定去它生長的洞穴偷看了吧,否則不會吸入這麽多的氣味……而這海螺,也有麻痹人神經的作用……我把這兩種東西混合起來,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麻醉我的身體,減緩我變老的速度……”
“你這樣會死的!”魏清和約翰都感到毛骨悚然,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牙齒打架。
“哈哈,”小奕放聲大笑,“不吃這種東西,我頂多隻能活幾十年。吃了這種東西。我卻活了幾百年。你說我是吃好,還是不吃好?”
約翰和魏清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當然,這種東西不是人人都能吃的。要是其他人吃了這種果子,就會全身僵木,接著肌肉收縮,變得像焦木一樣……”
“這麽說那個大洞裏的人是……”魏清忽然想起那一洞的幹屍。
“你們見到那個大洞了麽?怪不得玩命地想跑呢。”小奕撇了撇嘴,“那是誤食那種果子的客商!全都死在那個洞裏,弄汙我采藥的地方……我怕他們的屍氣會汙染這些果子,才把他們搬出來放到大洞裏的!”
說到這裏,小奕的眼中忽然湧起了淚光,“我的爹娘也是因為誤食這些果子而死的!當然,當初我也吃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體質特殊,我吃了它之後沒有死,昏迷了十天之後又活了過來,之後就發現我成長的速度大大減緩。既然它能延緩我變老的速度,我當然要好好地吃。之後我又發現把它和海螺混起來吃更有奇效,便把它們加工成藥膏,一起吃下去!”
“就算你不想變老,但也不能吃毒藥啊,”聽了她的話之後,魏清越發覺得她的想法匪夷所思,“其實你這是在慢慢地毒害自己……”說到這裏忽然恍然大悟,“你是為了等海盜王麽?”
“是啊,”小奕的表情忽然變得非常甜蜜和溫柔,癡癡地看向遠處的海麵。“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回來的!在他回來的時候,我一定要像他離開時一樣漂亮!”
約翰和魏清心想這海盜王肯定無緣吃到這種能延緩衰老的毒藥,現在絕對已死。他到死都沒有回來找她,一定是把她拋棄了。魏清小心翼翼地對小奕說,“可是……前輩,他不一定能像您這樣長生不老啊,他到現在都沒有出現,說不定是……”
“不!他一定會回來的!”小奕忽然激動起來,“他答應過我!”說到這裏忽然眼圈一紅,“我必須要等他!因為全是我的錯!”
約翰和魏清又是一驚。
小奕看著遠處的海麵,眼淚涔涔而下,“都怪我疑神疑鬼……那次他帶我出海尋寶,遇上了另一個來尋寶的女探險家。他們很佩服對方的本事,因此惺惺相惜……現在想來,隻是惺惺相惜吧。可我當時卻認為他們有私情,暗地裏找他吵鬧。他覺得我疑心病重,也很生氣,又要麵子,不願向我解釋。我和他就因為這個有了隔膜,到我們和那個女航海家分手後一年也是這樣……他受不了這種鈍刀割肉的痛苦,就對我說他要去找那個女航海家,讓她親口告訴我他們隻見沒有私情,之後便走了……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我要一直等下去!”
約翰和魏清都感到非常震撼,久久地說不出話來。之後在海盜王身上發生的事情不得而知,但小奕身上發生的事卻著實令人心悸。原來情侶間的不坦白也能引發這麽驚天動地的事情。魏清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和銘泰隻見的問題,不由得悚然心驚。
小奕用巨龜載著魏清和約翰,找到了他們的船。舵手乍一看到這麽大的龜,立即轉舵想跑,後來看來約翰和魏清在龜背上大呼搖臂的時候才猶豫著開船靠過來。銘泰聽說魏清和約翰回來了之後立即衝上船板,看到他們坐在巨龜背上的時候頓時目瞪口呆。
魏清叫水手把纜繩扔在龜背上,和約翰一起順著纜繩爬上了船。他們一上船銘泰就迎了上來,急切地問他們,“你們怎麽回來的?那個女人又是誰?這隻龜是帶你們走的那隻麽?這個女人怎麽能把這隻龜當作坐騎?她有什麽妖法麽?”
“這個……一言難盡啦。”魏清苦笑了一下,“你能讓我休息一下再說麽?”她現在的情緒十分低落,甚至可以用壓抑來形容。她剛剛見到銘泰的時候那份欣喜自然是無法言表,但很快便想到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心情就像被綁了塊石頭一樣墜了下去。
“哦,”銘泰低低地應了一聲——他也看出魏清心情有異,下意識地朝約翰看了一眼。
“你沒有駕船逃走麽?”約翰朝他嘻嘻一笑。
“你把我想得也太壞了吧?”銘泰怒了。
約翰冷笑一聲,看向別處。小奕見他們安全上船後便揮手和他們告別,駕著海龜離去了。魏清看著她慢慢遠去,緩緩地把她的事情告訴大家,大家盡皆駭異。魏清在船艙裏休息了一會兒,又拿過藏寶圖來,看看他們下一站該去哪裏。藏寶圖還好好地放在船長室裏,船長室裏其他的東西也沒有被動過。就這些事情來看,銘泰並沒有取代她的意思。魏清感到非常欣慰,覺得藏寶圖都比以前幹淨亮白了。
下一站依舊是個荒島。它上麵沒有鑰匙的圖案,卻畫了一個蘑菇。魏清覺得很奇怪,便把這點記在了心裏。
他們很快便登上了這座島嶼。島嶼上鳥語花香,果實累累,是個極好的地方。大家便打算在這裏多歇息一會兒。腳不沾地的生活是最磨人,天天吃幹糧鹹肉也膩死了。有個美麗的島嶼休息,有鮮美的野果和野菜吃,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次極大的享受了。
這島上除了有很多野菜鮮果外,還有很多蘑菇。這些蘑菇全是灰白色,不像有毒;一個個肥大多肉,還有一股清香,非常的誘人。魏清想起圖上的蘑菇圖案,心想海盜王是說這裏盛產蘑菇,可以讓大家大快朵頤吧,便叫大家采了很多蘑菇,用鐵鍋煮來吃。蘑菇煮熟後清香逼人,僅僅是加了些鹽就鮮美無比,大家全都吃得腹漲如鼓,還打算采些蘑菇帶到船上去吃。
大家吃飽後便坐下休息,魏清卻害怕這樣會變胖,便在島上遊逛,以促消化。她在樹林裏穿行而過,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是一個手掌大小的海螺,五色斑斕,在陽光下甚是豔麗。魏清把它拾起來,仔細觀看,發現它上麵有一個人工打製的小孔,上麵還連著一截線繩,似乎是什麽人掛在脖子上的飾物。這裏有人來過麽?那他們人呢?
“你有什麽願望麽?”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響起,把魏清嚇了一跳。這個聲音柔媚清雅,極富穿透力,不是她認識的任何一人。魏清驚慌地朝四周打量,卻發現四周空無一人。她暗叫奇怪,轉過頭來,卻猛地發現她麵前站著一人。
“啊!”魏清驚叫了一聲,猛地倒退了一步。站在她麵前的是個身穿白衣的美女,長發披肩,身上似乎能發出光來。魏清覺得她應該是仙女——說來也奇怪,魏清根本不知道仙女該是什麽樣,但第一眼看到這女子的時候,腦子裏就出現了“仙女”兩個字。
“你有什麽願望麽?”女子又重複了一遍。如珠似玉的牙齒從微笑的唇間露出來,使她的臉顯得非常的迷人。
“你幹嗎問我的願望?你是誰?”魏清又倒退了一步,伸手按住了腰間匕首的柄——說來也奇怪,她雖然作出了戰備姿態,但心裏卻提不起丁點對這女子的敵意。
“我是圓夢的女神,來幫你圓夢的,”女子微笑著說,表情更加和藹可親。
魏清一怔。那女子盯著她看了看,微笑著說,“哎呀,我明白了。你的願望就是和親人團聚,和自己心愛的人結為夫妻,再找到海盜王的寶藏,並成為下一代海盜王。我說的對麽?”
“你怎麽知道?”魏清失聲說,想起和“心愛的人結為夫妻這句話”,又不由自主地臉現紅暈。
那女子笑而不答,伸手在空中畫了幾下。魏清的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個閃著金光的大門。
“你走進那座大門裏吧。”那女子的聲音綿細,柔柔地飄進魏清的耳朵。“走進去之後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
雖然覺得那座門有古怪,魏清還是不由自主地朝那扇門走去。她走到門前,感到門縫裏有股冷風“噝噝”地往外吹,又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快進去呀。”那女子重複了一遍,聲音更加綿柔。魏清的腦中頓時變得一片空白,伸手便推開了那座大門。大門裏有股刺眼的光傾斜出來,轉眼就把魏清吞沒了。魏清一驚,正要抬手揉眼,忽然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非常華麗的房間裏,剛才那刺眼的異光已經不見了。
“哎呀呀,丫頭,你到哪裏去玩去了?爹有事找你!”
一聽這聲音魏清的眼淚就奪眶而出:這是魏天華的聲音啊!的的確確是魏天華的聲音!
她擦了擦眼淚,抬頭果然發現魏天華正站在不遠處,樂嗬嗬地朝她笑。魏清再度被眼淚潤濕了雙眼,撲到魏天華的懷裏泣不成聲。
“哎呀,丫頭,你怎麽了?”魏天華驚駭地撫摸著她的頭發,“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麽?你不才剛出去一會兒麽?就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
“哎呀呀,魏清,你怎麽還沒長大啊?又找爹哭鼻子,虧你還是海盜呢!”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魏清停止了哭泣,茫然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魏淵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張開了大嘴嘲笑她,“又遇到什麽事情了?被廚房裏的貓抓了?還是掏鳥蛋的時候被鳥啄了?”
魏清抹去臉上的眼淚,大聲笑著說,“你別把我想得和你一樣啊!”她對魏淵的感情極為複雜,但打心底希望能和他重逢。
魏淵又跟她笑鬧了幾句,從懷裏拿出一串漂亮的貝殼遞給魏清。魏清趕緊接過來,放到掌中輕輕地撫摸。
這棟房子非常華麗,和魏清在黑風島上的家自然不能同日而語。魏清沿著走廊往裏走,又遇到了魏嵐。魏嵐一臉純淨的笑容,似乎還是她親愛的二哥,之前那弑父害妹的事情似乎從沒有發生過。當然沒有發生過了。這是她理想的世界。
魏清繼續沿著走廊往裏走,又遇到了她娘。她娘和去世前一樣漂亮,對她也和以前一樣溫柔。魏清欣喜若狂,纏著她說了很多話,但也無非就是她離去後的種種瑣事。
“你在說什麽啊?”她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什麽叫我走了之後?我從來都沒離開過你們啊。”
“是麽?”魏清感到一陣迷糊,但很快便不再在意。管他合不合理呢,媽媽在就好。
“啊呦,你一天到晚怎麽就光顧著和我說話啊。”她娘笑著嗔怪她,“你剛結婚不久,不陪著你丈夫,天天纏著我這老婆子幹嗎?”
“什麽,我結婚了麽?”魏清趕緊沿著走廊往裏奔,正好看到銘泰迎了上來。
“出什麽事了?在家裏還這樣跑?”銘泰笑著問她。
“我……是和你結婚的麽?”乍一見他魏清竟變得有些怯怯的,紅著臉問。
“當然了,你還能跟誰結婚?”銘泰皺起了眉頭,唇邊卻是微笑著。
“啊……不是……”魏清慌了,低下頭去找話遮掩,“我隻是覺得,我們還沒找到海盜王的寶藏,就這樣先……”
“海盜王的寶藏?”銘泰驚詫地揚起眉毛,“你不是早就找到它了麽?”
“什麽?”魏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把財寶都運回來了麽?就在庫房裏,要不我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