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泰牽著魏清的手,把她帶到庫房。隻見庫房裏堆滿了金銀珠寶,各色魏清幻想中的寶貝應由盡有。魏清茫然地走過去,捧起一捧珠寶,心“砰砰”地跳著,“那我也成為海盜王了麽?”
“當然了,現在全世界的海盜都聽你的號令。那些大海盜的頭頭,你不是昨天才見過麽?”銘泰把她帶出庫房,指著一個窗口叫她往下看。魏清這才發現自己正在一個宏偉的要塞的頂部,下麵是一個巨大的海港,海港裏聽著數不清的海盜船。
魏清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心頭,胸口一陣沸熱,一陣冰涼,夢想著的東西,一夕之間全得到了,魏清的欣喜之情自然難以言表。但欣喜之後,卻又未免有些失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固然是好,但得到這些東西的過程也很重要。沒有經曆過這些過程,即使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那份欣喜也不免淡了。魏清嗟歎了幾聲,忽然想到自己這樣是否太不知好歹,不由得笑了起來。笑了幾聲之後,她忽然又想起一件極重要的事情,立即轉過身來,端正了臉色,目不轉睛地看著銘泰。
“怎麽了?”銘泰微笑著問,絲毫沒有在意魏清的態度突變。
“你……準備把你的事情告訴我麽?”魏清一字一頓地說。她因為緊張,一張臉越繃越緊。
“什麽事?”銘泰微笑著說,表情依舊很平靜。
“當然是那些事……”魏清氣往上衝,正要提聲說話,卻發現自己對銘泰隱瞞的事情一無所知,即使要質問他也不知該如何表述,頓時急火攻心,“就是……那些事情……你瞞著我的……”
“哦,那些事情啊。”銘泰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不早就告訴你了麽?”
“什麽?你告訴我了?”魏清怔住了。
“是啊,你忘了麽?”銘泰依然在微笑。
魏清呆呆地看著他,忽然感到天旋地轉,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地捏了捏拳頭,忽然感到手裏多了一個東西。她茫然地打開手掌,發現手裏握著的是一個彩色的海螺,正是她在遇到“圓夢的女神”之前拾到的。
怪了,魏清迷惑地搔了搔頭,她記得自己沒把它帶進這個世界裏來呀……咦?這個世界?魏清忽然感到一陣巨大的恐慌,猛地轉頭朝銘泰看去。銘泰的笑容此時在她看來是那麽的虛假。
這個世界……是真的麽?
魏清忽然感到腦中一痛,眼前赫然出現了自己握著海螺,躺在林間草地上的畫麵。魏清倒抽了一口冷氣,忽然感到腦中痛如刀絞。這個世界是虛假的麽?她現在其實是躺在草地上麽?她為什麽會這樣?
如雷轟電掣一般,她想起了那些蘑菇。她之前在書裏看到過,說有些毒蘑菇可以讓吃了它們的人產生幻覺。也許海盜王在地圖上標出蘑菇,是說這些蘑菇有毒,不可以吃……她現在中了毒麽?
魏清想到這裏後立即驚恐地想哭,下意識地捏緊拳頭,頓時感到海螺硬硬的抵在手掌裏。她盯著海螺看了一會兒,忽然大喜:這個海螺是現實世界的東西……不,應該說是現實世界的自己應該正握著海螺!她現在就拿著海螺往自己身上砸,也許可以讓自己痛醒過來!
打定主意後魏清就握著海螺準備往頭上砸,忽然想到這樣就得舍棄這裏的一切,不由得感到了一絲不舍。但她很快又想到這一切隻是虛幻,她說不定馬上就會被毒得命歸黃泉,立即咬牙拿著海螺往肩上砸去。
一陣劇痛過後,魏清發現自己正趴在草叢中,手裏握著一個已經被砸爛了的,上麵粘著血跡的海螺。她掙紮著爬起,忽然又感到一陣眩暈,似乎馬上又要暈去。她趕緊捏了捏自己肩上的傷口,讓自己再度獲得片刻的清醒,用手指撓了撓喉嚨,那之前吃下去的蘑菇全吐了出來。
吐掉蘑菇後魏清的神誌便清楚了很多。她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跌跌撞撞地朝大家休息的地方跑去。
大家果然都已中毒倒地。魏清首先衝到銘泰身邊,正要對他施救,忽然聽到他異常清晰地說了一句,“我已經登上了巔峰了吧,為什麽還感到這麽孤獨?”
魏清一怔,看向他的臉,發現他流下了兩行清淚,皺著眉頭,咬著牙齒,似乎非常悲戚。魏清不禁呆了:他看到了什麽幻覺?也是實現自己的願望麽?他的願望是什麽?登上巔峰麽?他到底要登什麽巔峰?為什麽登上巔峰後還這麽悲傷呢?
銘泰又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魏清來不及多想,掰開他的嘴,伸手去撓他的喉嚨,助他嘔吐。銘泰大吐了一陣,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魏清正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感到大惑不解,“怎麽了,你?”
魏清把事情經過簡要地跟他說了一遍,叫他趕緊去救其他人,自己則去救約翰。約翰躺在地上,也是愁眉緊鎖,滿嘴荷蘭話,飛快地不知在說些什麽。魏清走到他身邊,忽然聽到他嘴裏蹦出一個人名:紐提拉。
這紐提亞大概就是約翰喜歡的人吧。他大概夢見自己和她終成眷屬了吧。魏清正要給他施救,忽然聽到他的嘴裏又冒出了“魏清”兩個字,非常短促但是發音清晰。魏清一驚,仔細聽他說的話,發現“魏清”和“紐提拉”這兩個詞反複出現,似乎他正就這兩者進行比較。魏清怔怔地看著他,忽然非常想知道他在說什麽。
約翰忽然低低地呻吟了一聲,眼珠在眼皮下劇烈地運動。魏清一驚,趕緊對他施救。約翰吐出蘑菇之後,痛苦地睜開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她,又說了一句荷蘭話,裏麵出現了“紐提拉”這個詞,似乎在問“紐提拉呢?”
魏清趕緊告訴他他吃了毒蘑菇,剛才看到的東西都是他的幻覺。約翰一怔,露出了非常失望的神情,又朝魏清瞥了一眼,忽然滿臉通紅。魏清感到非常奇怪,更像知道他剛才看到了什麽,又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知道一定是令人臉紅的事情,也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魏清他們忙活了半天,終於把大部分人都救了過來。餘下的幾人由於蘑菇吃得過多,中毒過深,不幸中毒身亡。大家把逝者埋入土中,互相攙扶著登回船上,揚帆離開了這個島。說真的,這次是他們經曆的最大的一次劫難。以前遇到的事情雖然驚險,但從沒讓他們損兵折將。這一次不僅所有的人都去奈何橋邊走了一遭,幾個人還永遠地留在了那裏,的確是目前為止最大的劫難。
銘泰站在後舷上,神情冷峻地看著遠去的小島,眉頭裏凝滿了酸楚。魏清悄悄地來到他的身邊,想起他那時說的話和那時流下的淚,心頓時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他看到的到底是什麽呢?他要登的到底是什麽巔峰!?他一定有她無法想像的複雜過去!
“你……在昏迷的時候,說自己登上了巔峰,還說自己很孤獨。”魏清盯著他的眉頭,喃喃地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麽?可以告訴我麽?”
銘泰一驚,臉上就像被暈染一樣湧起紅意。
“我是夢見登山了。我以前最愛登山,並夢想能登上世上最高的山……我夢見我登上了世界的最高處,但是那裏很冷,很寂寞,就像蘇軾所說的:‘高處不勝寒’……”
“是麽?”魏清有些懷疑,“那你要登的是哪座山呢?”
“我也不知道……可以說是傳說中的山吧。”銘泰看向遼遠的天際,露出了神往的神情,“世界的最高處啊……雲和日月全在腳下!”
他的表情非常真實,不像在假裝。魏清感到很迷惑,弄不清他是不是在說真話。她想起他那時流下的眼淚,心頭忽然一陣酸楚:他為什麽不願把傷心事告訴她呢?是因為她還對他不夠好麽?
船駛出幾十裏之後,約翰忽然找到魏清,請她把船再開回去。
“抱歉抱歉,我一個重要的東西找不到了,估計是丟在那座島上了……”約翰撓著頭,笑得很尷尬。他丟的正是那個鑲著紐提拉畫像的墜子。他不敢對魏清說裏麵鑲著誰的畫像,隻說那是它是他非常重要的東西。
沒有辦法,魏清又把船開了回去。約翰回到他們前日宿營的地方,在草叢裏找到了他的墜子。
“好了,可以走了!”他興高采烈地對魏清說,卻發現魏清皺著眉頭看著另一處草叢。
“怎麽了?”約翰走到魏清身邊。
魏清朝草叢裏指了指,“這裏應該被很多人踩過,至少有十個人,”踩踏的痕跡穿過灌木叢,一直衍生到樹林裏。“在我們之後,還有其他人來過這個島!”
魏清拔出匕首,躡手躡腳地順著腳印走過去。約翰一聲不響地跟在她身後。腳印一直延伸到一片平地,平地上有不少人坐臥的痕跡,還有一個已經燃盡的火堆。魏清用手摸了摸灰燼,發現它還是熱的。
“這些人應該還沒走遠……”魏清向四周看去,“他們會不會是有意跟著我們的?”
“這也不一定吧……”約翰皺著眉頭看著那堆灰燼,“也許是過往的客商……”
魏清皺眉不語,帶著約翰回到船上,叫船員趕緊開船,她自己則站在後舷,拿著望遠鏡朝四周張望。四周一片空茫茫的,除了天就是水。海上不比陸地,到處都無遮無擋,如果被人跟蹤一定可以發現。魏清慢慢地放下望遠鏡,眉頭卻依舊深鎖。既然已經知道有人要攔截銘泰,就絕不可以掉以輕心!
之後的幾天都很平靜。這天魏清又站在船舷過,忽然聽到頭上有撲翅之聲。魏清抬頭望去,發現船上來了一隻鸚鵡,紅嘴碧羽,煞是好看。魏清心頭一動,閃過去把鸚鵡抓了過來。鸚鵡不是海鳥,在這裏出現就代表附近一定有船。她把鸚鵡放在籠子裏,拿來望遠鏡朝舷後看,果然發現遠處有一個像船的小點兒。這會是跟蹤他們的麽?
如果要跟蹤他們,這個距離似乎有點遠。魏清思忖了一下,又去調弄鸚鵡。養鸚鵡的都會教鸚鵡幾句日常用語。隻要聽鸚鵡說的什麽,大概就能知道鸚鵡的主人是什麽人了。
鸚鵡“嘎嘎”地叫了幾聲之後,便開始說:“糖糖!糖糖!你看我頭梳得美不美?”一連重複了幾遍。語氣略帶嬌媚,似乎是女子向丈夫撒嬌時的語氣。
糖糖?魏清皺著眉頭笑了起來。沒想到還有人用這麽膩歪的名字稱呼丈夫……啊?也許不是糖糖……堂堂……唐唐……隋唐?難道是隋唐?是他在跟蹤他們?
一想起這個魏清便一驚,又拿起望遠鏡朝那艘船看了看。沒辦法。距離實在太遠了。還是看不到那邊船上有什麽人。如果跟蹤他們的人是隋唐,那其中緣由就耐人尋味了。仔細想想,這裏的確是隋唐擁有的藏寶圖所標識的區域,但他不知道開始的路線,應該追不到這裏。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追捕銘泰的人合作了。心萍不是說過追捕銘泰的人找到了銘泰藏在某處的原圖(就是標識著路線的開始的那塊),一路追來了麽?如果他們把那塊圖和隋唐手中的合並,的確可以找到這裏。
魏清想了想,又去把銘泰叫來,把望遠鏡遞給他,讓他也看看那艘船。銘泰看過之後雙眉深鎖,麵籠嚴霜。
“你覺得我們該怎麽辦?”魏清盯著他的側臉,低聲問。
“隻有想辦法甩掉他們了。得盡快離開他們的藏寶圖知道的區域……”銘泰沉著嗓子說,臉上忽然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怎麽了?”魏清趕緊問他。
銘泰沒有答話,把望遠鏡遞給她。魏清接過望遠鏡一看,發現那艘船正加速朝他們駛來。轉眼間那船和魏清的船的距離便大大拉近,魏清已經可以看到船上的人和物了。隻見這艘船裝備簡單,像是艘普通的中國商船。上麵的船員懶懶散散,不像身有武功。一個女子倚在左舷上,手裏抓著一把瓜子,一邊嗑一邊把皮吐到海裏。一個男子從船艙中出來,慢慢地朝女子靠近,腳步也是非常虛浮。這艘船大概真的是艘普通的商船。但是魏清還是讓船員做好了戰備——兵不厭詐啊。
轉眼間那船便駛到了魏清的船邊。魏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船上的一切,卻見那船毫不減速,轉眼就要超過他們。倚在船舷上的女子點頭朝魏清示意,看到魏清手邊籠子裏的鸚鵡時一驚,揮舞著手臂朝她呼喚,說這鸚鵡是她的,請魏清把鸚鵡還給她。
魏清猶豫著打開了籠子。鸚鵡飛到那女子的手指上站著,“嘎嘎”地朝她歡叫。那女子一邊用手指梳弄著鸚鵡的羽毛,一麵朝魏清道謝,那男子也朝魏清微笑著點頭。看來這女子就是這鸚鵡的飼主,那男子就是“糖糖”。
轉眼那船就駛遠了。魏清看著它漸漸遠去,哭笑不得:難道這次隻是她疑心病重?
銘泰看著那艘船遠去,表情雖然輕鬆了一些,但眉頭仍然深鎖。看來他的疑心病也不輕。
那艘船之後再也沒有出現。之後的幾天也很平靜。但船員們誰也不敢有所鬆懈。因為馬上他們又要經曆一次重大的考驗。他們很快就要到達“海船的墳墓”——一個被稱為魔鬼舌頭的地方。當然,隻有圖標的藏寶圖上並沒有說明這個區域的名字。關於這個地方的描述是約翰從見識廣博的水手那裏聽來的。
這個地方被稱為魔鬼的舌頭,並不是因為這裏有魔鬼張開的大口,而是因為這塊區域的形狀像條舌頭,下一個藏有鑰匙的海島便在這個區域的中心。這裏不知因為何種原因,有著非常奇特的地貌。無數個礁石犬牙交錯地露出海麵,還有無數個礁石隱藏在海麵以下。來往的船隻一不小心就會觸礁沉沒。海盜王在藏寶圖上重點標出所有的礁石,但他們仍不能掉以輕心。為了保護主船,魏清命人把船停在這個區域之外,自己帶著精銳的船員,坐小船朝那個島嶼前進。因為海麵下麵到處都可能有潛伏的礁石,他們卸去了小船的帆,劃著槳,小心翼翼地按著藏寶圖的指示前進。“魔鬼的舌頭”裏到處都是觸礁的船隻,或浮或沉,倒也成了標識礁石的標誌。這些船的殘骸散發著沉沉的死氣,令人不寒而栗。林立的礁石上更有爬上礁石求生,最終餓死其上的船員的遺骸,更讓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