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這下麻煩了。”公孫複忽然對魏清說。公孫複之前就是魏清的得力手下,在這次尋寶途中表現突出,“這些人手裏有藏寶圖,還處處搶在我們前麵,會不會搶先拿走寶藏呢?”

魏清一驚,臉色頓時變得嚴峻起來。

銘泰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冷笑著說:“你放心,他們的目的隻是抓我,對寶藏根本沒有興趣!”

“這可不見得吧。”公孫複還了一個冷笑,“追捕你的人不管是什麽幫派,都是江湖中的人。哪有江湖中的人不喜歡財富的?”

“偏偏他們就不喜歡財富……”銘泰冷笑著還要再說,忽然記起了什麽,趕緊住了口。

然而他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魏清剛才聽公孫複說起江湖中人的作派的時候,忽然覺得這些人的作派有很多地方不像江湖中人。深入大海抓人的時候還穿華服,已經恨不像江湖中人的作派了,還“隻為抓人,不圖寶藏”,更加不像江湖中人的作派。他們的作派像什麽呢?魏清隱隱覺得他們的作派像某種人,卻又暫時說不清是哪種人。在心萍的肚兜上看過的銀鳳忽然又在她眼前閃現,她覺得自己似乎悟到了什麽,卻又說不清楚。

“大當家,現在情況很嚴峻,請盡快想個對策……”公孫複湊上來說。

“現在能有什麽對策?”魏清苦笑著說,“隻有加快行進吧……不過如果他們很想抓銘泰,一定會在下一個藏有鑰匙的島嶼設伏。我們看能不能在那個地方抓住他們,看看他們手裏有多少圖紙,到底想幹什麽。”

下一個藏有鑰匙的島嶼就在這裏不遠處。是一個扇形的島嶼,上麵有一個牛頭的標誌,牛角處畫了一個鑰匙。魏清有過在大龜背上尋找鑰匙的經驗,知道這肯定是說鑰匙嵌在這頭牛的角上。不知道這島上是僅有一頭牛還是有一群。看來他們得滿山追牛跑了。再說追捕銘泰的人說不定還躲在島上伺機襲擊他們。看來他們得好好地想個辦法,才能既掃平敵人,又找到鑰匙。

公孫複提的方法最絕。他提議一把火把整個島都給燒了。把牛和隱藏的敵人全都燒死。至於那鑰匙,肯定不是能被火燒壞的東西。他們可以等到火滅敵盡之後再去拿鑰匙。

“不可以。”魏清並不采納他的建議。“如果鑰匙是個可以被火燒壞的東西呢?我們可不能因為一點失誤而前功盡棄!”

公孫複不再說話了。魏清深深地歎了口氣,狠狠地掐著太陽穴。“看來隻有想辦法悄悄地潛入,看看能不能不被人發現……”

等到了那座島的附近之後,魏清命人把船停在和島有一定距離的大礁石後麵,自己帶了人乘小船,從島嶼的後部潛入。島嶼的後部地貌凹凸,怪樹紛雜,非常不宜瞭望,從那裏潛入應該比較安全。

島後麵有一截斷崖,上麵垂下了無數藤條。魏清帶著大家拽著藤條往上爬。魏清爬著爬著,忽然覺得藤條上有道怪異的黑色。仔細一看,發現它黑中帶紅,還有一種淡淡的腥味,似乎是……血!仔細看這道血,似乎是從崖頂上直流下來的。

魏清頓時僵在了半空中。能讓鮮血多得順著藤條流下來,上麵一定經過了大的械鬥。可是……崖頂上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在。大概械鬥的人已經走了吧。魏清仔細想了想,決定冒一次險,帶著大家爬上了崖頂。

崖頂上長滿了草,果然沒有一個人沒有。但是有一種奇特的氛圍。魏清仔細辨認,發現是因為這裏有股淡淡的腥臭。如果這裏有屍體,腥臭味絕不會如此之淡。有群蒼蠅嗡嗡地在一片草叢中亂飛。魏清走過去用刀撥開長草,頓時被嚇得打了一個冷戰。

草叢裏是一堆非常新鮮的骸骨,下麵的土裏染滿了血跡。

“這不像是自然腐爛出的……”約翰皺著眉頭說,“像是被什麽東西……吃光了肉!”

魏清用力地抿了抿嘴。是啊,它的確像是被什麽東西啃光了肉。可是這具骸骨上連一絲肉也沒有剩下,什麽東西會把肉啃得如此幹淨?而且骸骨上還有一些非常細小的壓痕,看起來就像米粒一樣。

“這會是什麽東西的牙痕呢?”魏清看著那些詭異的牙印,用指節輕輕地敲著下巴。

“像是一種小型食肉獸。”銘泰思忖著說,“這些人大概是因為什麽原因,死在了這裏,屍體被這些小東西啃光了。”

既然是小東西,就不會對他們有什麽危險。魏清他們繼續小心翼翼地往樹林走,隻凝神提防著可能有埋伏。過了一會兒,他們忽然又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又是幾具白骨,躺在血泊裏。在人骨的旁邊還有些骨頭,體型很大,一堆一堆的。

“這好像是牛骨。”魏清看到骨頭上帶有彎角,興奮地說,“這會不會就是帶著鑰匙的牛所在的牛群?我們不會這麽好運吧?”

而他們就是這麽好運。魏清在一頭體型異乎尋常的大的牛骨的角上找到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錨,嵌在牛角的根部,已經磨損了不少。

“哎呀呀,看來這就是‘鑰匙’,”魏清笑得麵如桃花,“我們還真是幸運呢……不過這些牛和人怎麽會死在這裏啊?”

眾人一懍,朝牛骨和人骨看了過去。魏清本是隨口一提,忽然想起這種情景極是詭異,頓時也收起了笑容,皺著眉頭朝牛骨和人骨看了過去。

是什麽讓他們一起死在這裏呢?天災?疾病?還是被猛獸攻擊?仔細看看,這些牛骨腐朽的程度要遠比人骨深,看來已死了很久,人骨確是新死的。看來這些人是找到這些牛骨的時候恰好遭難死去。再仔細看看,他們的身上都有那種米粒般細小的牙痕。

“他們也是死後被小型食肉獸吃了麽?”魏清掃視著那些牙痕。忽然發現這些人骨全拿著刀,好像是在戰鬥中被殺的。

“他們在和誰戰鬥?敵人?還是……”魏清的臉色一變,沒有再說下去。難道他們是在和那些小型食肉獸戰鬥?

“大當家,你看!”一個船員指了指周圍的樹梢。按現在的時令,這些樹上應該果實豐茂,可是這些樹上竟連一個小果子都沒有。仔細看了看,樹上到處都是被咬斷的果梗,這些果實應該是被什麽什麽東西吃掉了。

“這是什麽東西啊……能上樹……還吃素……”魏清咬了咬嘴唇,朝樹梢看了一會兒,又朝人骨看了過去,忽然被一道紅光閃了眼。

“咦?這是什麽?”魏清走了過去,從一具骸骨的手上摘下一枚戒指來,仔細看了看後驚叫出聲,“這是新娘石啊……這是隋唐老婆的戒指……難道這是隋唐和他老婆?”

魏清仔細看了看旁邊骨骸的手,從上麵捋下一枚男戒。這枚男戒上麵鑲著一枚翡翠,式樣和女戒正好配套。

“難道這是隋唐?”魏清訝異地說,“那旁邊這具骸骨又是誰?”

銘泰一個箭步衝上來,從一具的骸骨下麵抽出一塊金牌,臉色頓時一變。這塊金牌上是一隻長著翅膀的老虎,正是追殺銘泰的那幫人的標誌。

這下大家全明白了。原來隋唐和追殺銘泰的人勾結到一起去了。他們手中的圖合起來,就可以指引他們到達這個區域。那個鸚鵡的主人其實是隋唐的老婆,它口中的“糖糖”其實是“唐唐”,就是隋唐。隋唐和追殺銘泰的人恐怕一直偷偷地跟著魏清他們。那時隋唐的老婆失落了鸚鵡,隋唐怕魏清起疑,便鋌而走險超過他們,到他們的下幾站去堵截他們。沒想到在上個島嶼他們遇上了有毒的花,在這個島他們遇到了……不知名的危險。

“其他的人恐怕就在附近,恐怕也死了。”公孫複向遠處眺望著說,“我們還要到別處查查麽?”

“不,不用了,”魏清看著人骨和牛骨,忽然有些心慌,“既然鑰匙已經拿到了,我們就趕緊走吧!”

眾人轉頭便往回趕。

“吱吱……吱吱……”幾隻老鼠跑到了魏清他們的身邊,在他們的腳下亂竄。他們並沒有在意,隻是隨口罵了句“這該殺的老鼠”,腳步也沒有停。

“吱吱……吱吱……”老鼠的叫聲忽然越來越多,慢慢地匯集起來,竟猶如怒海生濤。大家的頭上冒出了冷汗,猛地向後轉頭。

啊!在他們的身後,就聚集了一大群老鼠,層層疊疊的,就像股洪流!這麽多老鼠聚集起來,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氣場,就像一隻無形的巨獸在向魏清他們張開血盆大口!

大家的臉色白了,發足就奔。他們明白了!那些人和獸就是被這些老鼠包圍起來,活生生地吃掉的!

“唉呦!”一個船員不小心摔倒在地,轉眼就被老鼠的洪流吞沒。接著便聽他不停地慘叫,正被老鼠啃噬皮肉。大夥嚇壞了,豁出性命向前狂奔,奔到山崖邊後也來不抓著藤條往下攀了,直接往海裏跳。

“吱吱,吱吱……”老鼠聚集到山崖邊,轉眼就堆起了一層。它們不願讓到口的美餐逃走,又順著山崖往下跑。魏清他們落水後就朝停靠在崖邊的小船遊去,七手八腳地爬上船去,使出全身的力氣猛劃。老鼠們跑到崖底後暫時不敢下水,隻在崖壁上縱橫穿梭。眾人回到大船上,立即揚帆起航,遠遠地離開這座小島。魏清在船上遠眺小島,看到山崖上灰茫茫的一片全是老鼠,心有餘悸地說:“地圖上沒有標明這裏的鼠患,證明它也是在海盜王繪圖之後才出現的……大概是哪個客商不小心帶了一隻老鼠來這個島上,在這裏老鼠沒有天敵,便瘋狂繁殖,數目漸漸龐大,最後演變成了一股毀滅性的力量……真是可怕!”

銘泰站到她身旁,遠眺海島,皺眉不語。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追趕你的勢力也應該在這個島上全軍覆沒了。”魏清笑著轉向他。

“但願。”銘泰的臉依舊繃得緊緊的。“希望他們的運氣真這麽壞。”

魏清注視著他,忽然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追殺你的人……應該不是普通的幫派中人吧。”

銘泰臉色變了變,沒有答話。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瞞著我。”魏清繼續說,語氣越來越幽怨,“現在已經沒有危險了,你能跟我說實話了麽?”

銘泰臉上的肌肉微微地**了一下,仍是沒有說話。

魏清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中有溫柔,有期盼,還有一份淡淡的哀傷。

銘泰的目光濕潤了,沉著嗓子說:“你先別急……等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哦……”魏清輕輕地垂下眼簾,長睫上挑著少許酸澀。

“大當家,不得了了!”一個船員忽然奔了過來,朝周圍比劃著,“您快看!”

魏清朝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隻見他們的後方出現了很多全副武裝的大船,正朝他們靠近。這些船體型極大,滿列大炮,不是一般海盜所能擁有的。

“這些……是追殺你的人麽?”魏清驚惶地問銘泰。

銘泰沒有回答,但他劇變的臉色已經給了魏清答案。

“快跑!”銘泰大吼一聲,朝桅杆跑去,率先升起大帆,“落到他們手裏你們都會沒命的!”

大家本來不明就裏,但見這些船來者不善,心裏已經涼颼颼的,經銘泰這麽一吼,竟不由自主地聽從了他的命令。還好這艘船經過約翰的改造,可以猛然加速,轉眼間就把船隊甩出了老遠。直到這時魏清才敢喘口氣,大聲問銘泰,“這些人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追殺你?”因為驚慌,再加上海風猛灌,她的聲音有些嘶啞,語氣也很不好聽。

銘泰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扭動了一下,用幾近撕裂的聲音一字一頓地說:“等一切都結束了,我會告訴你!”

“都到了什麽時候了,你還……”魏清又急又怒,轉頭又發現船隊追了上來,趕緊叫大家再加速逃命。這些船製作也極是精良,似乎也經過巧匠改裝,速度和魏清的船不相上下,甚至猶有過之。雖然魏清的船全速行駛,和船隊的距離仍然越來越小。船隊的主船上有人登上船頭,用旗子朝魏清他們打旗語。

“快點停船投降,再不投降就用炮把你們的船轟碎。”魏清眯著眼睛讀清對方的意思,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別聽他們鬼話!”銘泰大聲說,“繼續逃!他們不敢開炮的!”

“為什麽?”魏清不敢相信他的話——她本來是很信任他的,現在卻覺得不懷疑不行。

“因為他們的主子不管負多大代價都要活捉我!”銘泰盯著漸漸靠近的船隊,表情固然緊張恐懼,卻也帶有一分輕蔑。

魏清不敢輕易相信他的話,略一細想,忽然想起心萍來,“對不起,我不是刻意提起你的傷心事……你還記得心萍麽?當初她不就是來刺殺你的麽?”

銘泰的身體猛地一震,轉頭盯住魏清。魏清見他的表情陡然變得非常可怕,低聲驚叫了一聲。銘泰的眉頭震了一震,淒然地笑了笑,那可怕的神情也一掃而空,“指示心萍的人是右營的人,這些卻是左營……左營的人是無論如何都要活捉我的!”

“哦。”魏清點了點頭,心裏卻仍是疑竇叢生:左營?從沒有聽說過江湖幫跑內部以營來分啊?

“啊!”水手忽然雜亂地驚呼起來。

魏清朝前方一看,頓時心裏徹骨冰涼:不知什麽時候,幾隻大船已經包抄到他們的前麵,圍成一個半圓等著他們。

“哎呀!”銘泰重重地跺了跺腳,臉色紫漲,幾乎要吐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