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很快便過完了。他們來到了航線上最大的島嶼。和之前那些島嶼不同,這個島嶼上不僅有人煙,住民的文明程度也不低。人們都住在石頭建的房子裏,男耕女織,夫獵婦漁,應該已經進入了封建社會。他們中男的穿著短衫短褲,蓄著短發,女子上身著露臂短衫,下身著筒式長裙,頭頂蓄著發髻,頭上別著的發簪和繡滿花紋的衣服都很漂亮。魏清帶著船員們拿著銀子上岸,向他們買食物的淡水。住民們都很高興,拿出最好的食物給他們挑選,並指出最幹淨的水井讓他們取水。

魏清喜滋滋地把圓滾滾的水果往口袋裏裝,看著它們鮮紅翠綠的樣子,恨不得立即咬一口。

“哎,”銘泰忽然湊了上來。

“你……有什麽事麽?”雖然是背對著他,魏清的臉還是紅了,語氣也有些不自然。

“這些人在招呼我們買東西的時候,有幾個青年急吼吼地跑出了村子,像是給什麽人報訊……為防不測,我們還是趕快走吧!”

魏清一激靈,趕緊招呼大家加緊裝貨。可就在他們快把貨裝滿的時候,忽然聽見腳步聲響,一群穿著藤甲、拿著長矛的士兵衝了過來,把他們團團圍住。魏清他們趕緊背靠背圍成一圈,拔出刀劍對準他們。

“別裝張,客人們,我們沒有惡意,”一個女人撥開士兵走了出來,笑容可掬地說,用的竟然是漢語。語調雖然生硬,吐字倒很清晰,和魏清他們溝通是沒問題的。

“既然沒有惡意,幹嗎用長矛指著我們?”魏清盯著那些士兵,一刻也不敢放鬆警惕。

“我們是來迎接你們的,你們是按著海盜王的圖紙前來尋寶的,對不對?”

魏清一驚,這才朝那女人仔細打量。隻見這女人衣衫光鮮,衣料的質地看起來非常好,脖子上帶著珍珠和寶石串成的項鏈,腰上帶著一條用貝殼和金珠串成的腰帶,頭上別著一隻大大的玳瑁簪,眉心貼著梅花形的金片。

那女人見魏清用懷疑的目光打量她,嫣然一笑,露出如珠似玉的牙齒,“我是這個國家的女王。我們皇室奉海盜王之命,在此迎接前來尋寶的人。你們能夠來到這裏,證明你們已經越過了之前的艱難險阻,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勇士。請允許我在王宮為你們接風洗塵。”說著朝兵士們揮了揮手,兵士們立即站開兩邊,留出一條去王宮的路,並一齊作了個“請”的手勢。

魏清皺著眉頭看了看他們,對他們的話將信將疑。老實說,他們之前遇到過熱情待客的島民,結果卻是差點被他們吃了。誰知道這個女人是不是想賺他們去王宮,再謀奪他們的什麽。對了,也許這個國家的王室也覬覦海盜王的財寶——據說海盜王的財寶無比豐厚,足以買下很多個這樣的小國家,說不定想謀奪他們的藏寶圖和鑰匙。

“對不起,”魏清微笑著對女王說,“我們急著趕路,想盡早出發,不敢在王宮叨擾。”

“沒有關係,”女王微笑著說,“海盜王對我的父親有恩,他命令我們招待前來尋寶的人,我家的人一定遵從。因為前人愚魯,我父親終其一生也沒等到能走到這裏的英雄,最終鬱鬱而終。如果你們能到王宮去赴宴,讓我父親的遺願得償,我會一生記著你們的恩情的!”

這話說得有點過頭了。越是客氣過頭就越可疑。魏清婉言謝絕了她的好意,執意要帶著大家離開。那女王也沒有強求,送了他們好遠,並真誠地叫他們路上小心。

魏清回到船上,本想命大家立即起航,但見大家非常疲乏,又是新傷未愈,立即起航恐怕對他們身體有損,便猶豫著想叫大家再在這裏歇息幾日。她命大家提高警惕,如果岸上有絲毫異狀就立即起航逃走。命令剛頒布下去,岸上就來了“異狀”。隻見一群穿著宮廷侍者的衣服的人跑近岸邊,手裏拿著許多酒瓶和盒子。

大家拿著武器,站到船頭問他們想幹什麽。侍者們滿臉堆歡,奉上食盒和酒瓶,說這是女王送給他們的酒食。魏清思索了一下,叫那些侍者涉水走到船下,用繩子把那些食盒和酒瓶吊了上來。

食盒裏裝得都是美味佳肴,一打開香氣四溢,酒瓶裏的酒更是陳年佳釀。魏清拿出銀簪試了試,發現這裏麵沒毒。沒毒並不代表沒有迷藥。魏清本打算不讓大家吃它們,但這些酒食實在太香,大家全眼巴巴地看著魏清,希望她能允許它們吃。魏清沒有辦法,再加上自己肚裏的饞蟲也在暴動,便拿出一些酒食,讓幾個人先吃,見他們沒有異狀後再叫大家一起吃。酒食很快便吃完了,大家坐下休息,沒有絲毫異狀。魏清這才覺得女王有可能沒有惡意,對她仍然充滿警惕

之後的三天,一天三頓,女王總命人送來酒食。送酒食的人畢恭畢敬,從不越雷池一步。魏清漸漸相信那女王沒有惡意,卻仍不讓大家輕易上島。等到他們休息好了,準備起航的時候,女王又送來很多珍珠寶石,說是臨別的禮物。這次他們仍然守在船下,讓他們用繩子把珠寶吊上去。

海盜總是愛財的,見到這些財寶,魏清簡直愛死那女王了。這些珍珠大的宛如龍眼,小的也有小指頭般大,寶石個個顏色精純,晶瑩剔透,在陽光下精光耀眼。魏清一個個地拿起它們,在陽光下把玩。玩著玩著,她忽然覺得腦子有些發暈,放下珠寶甩了甩腦袋,沒想到這一甩便頭暈眼花,接著便一跤倒地。

“怎麽了?”約翰和銘泰齊齊搶上,都想去扶魏清,但斜眼瞥見對方也過來了,都呆了一呆,行動都略有遲滯。倒是公孫複一步搶上,把魏清扶住。

船下的人見魏清倒地,紛紛脫去身上的侍者服侍。原來他們都是士兵,貼身穿著藤甲,身上藏著武器。

“你們的船長已經中了我們的毒!三天後必將毒發身死!”領頭一人厲聲喊道,“這種毒隻有我們女王會解,你們如果不想讓你們的船長死於非命,就立即跟我們去王宮!”

約翰和銘泰對視了一眼,都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照他說的辦吧。”銘泰先開了口,表情和語氣都有些異樣。

“好的,”約翰沉著嗓子說,態度也有些不自然。“我們帶一些船員過去,讓公孫複帶著剩下的船員在這裏鎮守。”

“不行!”船下的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厲聲高叫,“你們全得跟我們走,一個也不許留下!否則就算你們殺盡我們,女王也不會給你們解毒!”

約翰和銘泰沒有辦法,隻好帶著大家下船上岸。士兵們從樹叢後麵牽出馬車,讓他們乘坐。約翰和銘泰都擔心魏清,便找了一輛最好的馬車,讓魏清靠在車廂的中央,他們各坐一邊,一起看著她。魏清的臉青中帶灰,軟軟地倚靠在車廂裏,讓他們說不出的心痛。他們誰都想把魏清抱在懷裏,但礙著對方,誰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也許因為馬車顛簸,魏清慢慢地醒了過來,迷茫地看著約翰和銘泰,低聲問,“我們……怎麽下船了,出什麽事了?”

“你好點了麽?”見她醒來約翰非常高興,但見她臉色青灰,心頓時又沉了下去。

銘泰歎了口氣,盡量簡略地把事情跟魏清說了一遍。魏清痛悔地歎了口氣,“唉……都怪我貪心……不該去摸那些財寶的……不知道他們要向我們謀奪什麽……”接著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別擔心!我們一定會這件事處理好的!”約翰見她情況轉危,趕緊寬慰她。

“是啊,有我們這兩個男人在,你不用擔心!”銘泰也來寬慰她。

魏清微笑了一下,轉身麵向車窗,看著窗外的景物。她知道他們都會盡所有的力量保護她,但這並不代表她一定脫險。擔心,還是會有一點的,但是她不能讓他們看出來。

他們很快就進入了這個島國的王都。王都周圍有用石頭砌成的城牆,但城牆滿是瘡痍,甚至可以說是殘缺不全。裏麵的房舍也多有殘破和坍塌的,很多高塔更是被毀得隻剩下一半。難道他們前陣子剛受過外敵的打擊,城池被毀成了這個樣子麽?不像。這些廢墟像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強大力量造成的,人決不可能擁有這種力量——即使幾千個人,幾萬個人聚集起來,都無法作出這種破壞。

魏清眯起了眼睛,大腦因思考而有些暈:這個城池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們很快就進入了王宮。王宮也是滿目瘡痍,隻剩下一些低矮的宮殿,高一點的全被摧毀了。魏清他們被士兵用刀指著走進王宮。女王坐在鑲著珍珠和寶石的王座上,深不可測地笑著。魏清被銘泰和約翰攙扶著站著,盡量昂首挺胸,不輸氣勢。

“哎呀呀,敬愛的女王陛下,你把我們請到這裏,應該不是想請我們吃飯吧?”魏清想起她之前邀他們前來時所說的話,故意譏諷她。

女王打了哈哈,冷笑著說:“也算是吧……隻要你們能幫我們解決麻煩,我們就會拿我國最好的食物和酒來招待你們,之後還會送給你們很多珠寶。”

“哈?”魏清冷笑一聲,“原來是想請我們幫忙啊。可是你這是請人幫忙的態度麽?”

“那是怕你們不願意……”女王笑著說,目光忽然變得惡毒起來,“廢話我就不多說了。這次你們必須幫我們的忙,不然就隻有死路一條!”

魏清一凜。

女王看了看窗外,白皙的額頭上暴出了青筋,“你看到我們城池裏的廢墟了麽?這全是因為那個自高自大的海盜王!”

“呃?”魏清一怔,“這些廢墟都是海盜王搞出來的麽?”他還有這種神力啊?

“雖然不是他親手做的,但也很他親手做的沒兩樣!”女王咬牙切齒地說:“很多很多年以前,海盜王來到這裏。我父親敬他是個英雄,便設宴招待他。他和他的船員在我們這裏大吃大喝幾天,帶著禮物離去了。然而就在他離去後一天,那個怪物就出現了……它賴在了我們這裏,沒隔三月就要上岸來搗亂,摧毀房舍,踩死臣民……”

魏清想起城池裏的那些廢墟,頓感心中發寒:這怪獸一定是身高若塔,凶猛無比吧。也許比那些巨龜還有恐怖。這片妖異之海還真是了不得,連這種東西都有。

女王繼續說:“每次到它快來的時候,我們整個王都的人就要帶著財富和糧食遠遁,等它走後才敢回來,一回來就發現王都滿目瘡痍……我們思前向後,覺得這個怪物一定是海盜王帶來的!它一定是追擊海盜王來到這裏,卻因為某種原因看上了我們的王都……明天就是那怪物出現的日期,我要你們把這個怪獸趕走!”

“什麽?”船員們失聲叫道,七嘴八舌地抗辯起來:“那可是怪獸啊!我們怎麽能把它趕走呢?”“我們雖然是海盜,但也是人!怎麽有能力驅趕這種怪獸呢?”“你這分明是強人所難!”

魏清側著頭聽著船員們抗辯,冷笑著看著女王。船員們說的話,句句都是她的心聲。要不是她中毒後無力,早跟著船員們一起大喊了。

“安靜!”女王用力一拍王座的扶手,“你們難道不想讓你們的船長活命了麽?”

大家一凜,立即住了口。

女王從眼睛下方注視著魏清,目光像蛇一樣惡毒,“小丫頭,你大概不知道這種毒藥的厲害吧。一個人剛中這種毒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但等到三天後毒發的時候,就會感到身體奇癢,生不如死,如果用手去抓,會把自己抓得皮肉盡爛,活活把自己抓死。如果你有毅力不去抓自己的身體,最後也會全身腐爛,依然死得苦不堪言!”

魏清倒抽了一口冷氣,原本青灰的臉色變得更加灰敗。

“你太不講道理了!”銘泰大怒,朝女王大吼道,“我們不是不願幫你,而是沒法幫你!我們也是人,沒有本事對付怪獸!你光殘害她有什麽用呢?”

“我不管!”女王恨恨地說:“既然是海盜帶來的災殃,就要由海盜來解!再說,你們未必沒有驅除怪獸的辦法!”

這句話乍一看毫無道理,魏清卻聽出她另有所指,“你的意思是……”

“我聽說,海盜王在這片海的幾個地方,給尋寶的人留下了幾個‘鑰匙’,作為危難時的救命之物。其中說不定就會驅趕這個怪獸的東西。你們已經把鑰匙收集齊了吧!快拿他們驅趕怪獸!”

魏清一凜,皺眉把那些“鑰匙”回想了一遍,實在找不出哪個東西能驅趕怪獸。女王對士兵嘰裏咕嚕說了幾句,士兵立即過來扯魏清。銘泰和約翰拔出刀子,不許那些士兵碰魏清。

“哈哈,”女王大聲冷笑。“即便你們能把她留在身邊,又有什麽用?三天後她照樣會毒發身死!好吧,你們帶她走吧!三天後好好觀賞她臨死前的慘狀!”

銘泰咬緊了牙齒,腮邊因用力而出現凹痕,輕輕鬆開了攙扶魏清的手,同時輕輕拍了拍約翰。約翰咬了咬嘴唇,艱難地放來攙扶魏清的手。士兵把魏清扯到女王王座邊坐著,女王用手抓著魏清的肩膀,以示挾持。“我們先帶著你們的船長離開這裏,你們則留在這裏迎擊怪獸!如果你們成功地把怪獸趕走,我就把你們的船長還給你們!否則,你們就等著給你們的船長送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