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裏的人很快便撤走了。城裏隻剩下魏清手下的海盜們。銘泰登上城裏唯一的瞭望塔(這個塔是上次怪獸前來破壞後建的。海上國家最怕海上來敵,即便知道怪獸來後會把塔摧毀,也要把它建起來),朝海上瞭望。約翰則在一邊檢看魏清給他們的鑰匙。剩下的三個玩具個個纖小拙樸,活像小孩子玩的玩具。約翰實在看不出它們有驅趕怪獸的能力,想想那怪獸可能具有的可怕形象,又覺得心寒。他走到窗邊,看著在城裏各處埋伏著的兄弟們,自言自語般說道,“你覺得……那怪獸會是什麽樣?”

“害怕了麽?”銘泰微微一笑,“我們隻知道海裏有龍……你們的神話中關於怪獸的描述應該比我們多啊,你覺得它應該是什麽樣?”

“它是……”說到這裏約翰忽然頓住了,接著便倒抽一口冷氣。銘泰趕緊朝他所看的方向看去,頓時也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在遠處的海麵上,有一塊海水山峰般鼓了起來,不停地往下留,似乎海底正有什麽龐然大物往上升。一個巨大的腦袋露了出來,竟是通體赤黑,兩邊各有一個綠色的眼睛。那個怪獸大步朝海邊走來,海水在它的身邊掀起巨浪。它越往岸邊走身體就越往上升。約翰和銘泰漸漸看清它是一個直立著的怪獸,身體大概有瞭望塔那麽高,長得有點像蜥蜴,兩隻前爪垂在胸前,用兩隻後爪立著,身後則拖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這是什麽玩意兒……”銘泰的眼直了,約翰則是臉色蒼白:即使是在神話傳說裏,他也沒聽說過這麽恐怖的怪物!

那怪獸上了岸,忽然邁開大步跑了過來,轉眼間已經接近瞭望塔!天哪,它竟是直奔瞭望塔而來!

約翰和銘泰趕緊朝塔下逃去。然而他們才剛下了一層樓,那怪物就已經跑到了瞭望塔邊,“嗷”地一聲大叫。這聲吼聲震雲天,把整個塔都震動了。約翰和銘泰差點被震倒在樓梯上。怪獸吼完了之後又伸出爪子推塔,塔很快便晃動起來。約翰和銘泰嚇得魂飛魄散,拚了命地朝塔下逃去,終於在塔倒之前跑了出去。

那塔不知是用什麽材料砌的,異常的堅固,被怪獸推了一把隻是歪了一點,並還沒有倒。怪獸準備再推它,卻看見塔裏跑出了兩個“小東西”,頓時朝他們看了過來。

再說魏清。早上她被女王的近侍挾持著,和女王一起出了城,藏到王都外的一片叢林裏。近侍找了快幹淨的地方,鋪下草席請女王坐下,又把魏清的作為安排在女王身邊。

“哎呀……好痛苦啊……”魏清一坐下來就開始哼哼唧唧。女王白了她一眼,並沒有理她。但魏清哼個不停,終於讓她不耐煩了。

“虧你還是海盜呢!”女王走近魏清的身邊說,“我知道現在你會有些不舒服……但也隻是‘有些’不舒服而已!你這哼哼唧唧地算什麽啊!?”

“我真的是很難過啊……”魏清苦著臉說,“簡直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忍忍吧你!”女王嘴一撇,忽見魏清的嘴邊留下了一道血絲,立即被嚇了一跳,“你真的很難過麽?”

魏清沒有說話,大聲咳嗽起來,咳出了一些血水。女王有些慌張,趕緊去搭她的脈搏。要知道這種毒藥的藥效她隻是在書上讀到過,人中了毒之後到底有什麽反應她也說不準。現在見魏清真的是一副快死的樣子,頓時慌了神。

魏清的脈搏竟然似有似無。女王慌了,又去摸魏清的頸脈。此時她已經顧不得戒備,身體已經離魏清很近。魏清的嘴邊忽然浮起一絲陰笑,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用手卡住她的脖子,“你要是敢亂動,我就扭斷你的脖子!”

女王大駭,她的侍衛們也嚇壞了,趕緊搶上來。

“誰敢動,我立即就扭!”魏清大聲喝道,把那些內侍都嚇得退了回去。

女王惱怒無比,“你!你是在裝!”

“是啊!”魏清得意地笑了笑,“為了裝得像點,我特意咬破了自己的舌頭……哎呦,你不知道,咬舌頭真是好痛好痛哦。對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脈搏很奇怪啊?哈哈,我告訴你哦,在你搭脈的時候我悄悄地按住了肘窩,肘窩一被按住,脈搏就會變得很輕的。”

女王用力掙紮起來,卻絲毫動彈不得。

“哼,你力氣倒很大啊。沒想到你中毒之後還能這麽精神。”女王悻悻地說,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慌張。

“當然了,我是海盜麽。”魏清得意地笑著,竭力掩飾自己的虛弱——其實剛才已經把她存了半天的力氣都用光了,此時的她已是滿眼金星,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要想脫險,她必須盡快讓女王拿出解藥來。

魏清一隻手仍卡在女王的脖子上,另一隻手卻伸到女王背後,輕輕地在她背上摸了幾下。

“你幹什麽?”女王心裏有些發毛。

“讓你也中毒啊。”魏清冷笑著說:“我聽說毒素通過血液也可以傳播的。我把我的血也塗到你的身上了。你這種毒藥這麽厲害,我光摸了一下就中毒了,你現在身上塗了我的血,恐怕毒會中得更深吧。”

女王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用質詢的目光看向侍者們。侍者們一臉緊張,滿眼迷茫。剛才魏清作小動作的時候手被女王的身體擋住了,他們誰也沒有看見魏清是否真往女王身上塗血了。魏清看著他們狼狽的樣子,非常想笑,但咬牙忍住了:她剛才隻是在女王的背上摸了幾下而已。以她現在的姿勢,弄破手指很是麻煩。她才不想給女王逃跑的機會呢。

女王劇烈地發抖,背上瞬間積滿了汗水。

“哎呦呦,”魏清鄙夷地說,“怎麽嚇成這樣了啊?這毒藥真這麽可怕麽?”

女王沒有回答,抖得更厲害。

“好了好了,別這麽害怕,”魏清冷笑著說,“你又不是死定了。你趕快叫你的侍者把解藥拿出來,給我們服下,你不就沒事了麽?”

女王趕緊叫侍從拿解藥。其實,以現在的形勢,女王隻要再跟魏清僵持一會兒,情況說不定就會有所改變。但她對這種毒藥非常恐懼,不願讓它在自己身上多留一刻。

“好……我馬上叫侍者把解藥拿過來……”女王用顫抖的聲音說,牙齒也在上下打架。

“不,你找個侍女……”魏清朝侍奉女王的宮人掃了一眼,看中了一個看起來隻有十歲的小宮女,沉著嗓子對女王說:“你叫那個十歲的小丫頭拿解藥來!”

女王不敢有絲毫違抗,沙啞著嗓子對那個小宮女喊道,“快去拿!”

小宮女拿來了解藥,戰戰兢兢地朝魏清和女王走去。因為年齡太小的緣故,她全身都在打顫。

“拿來喂給我們,”魏清用犀利的目光看著她,“先喂給你們的女王!”以防女王早有準備,叫人拿毒藥來。

宮女把解藥送到了女王的口邊,女王一口吞了下去。看來它真的是解藥。魏清叫宮女把解藥喂給她,手仍然卡在女王的脖子上,並全身戒備侍者和這個小宮女有所異動。這一心三用很是費神,魏清不僅感到眼冒金星,更覺得心都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

魏清終於吞下了解藥。這解藥擁有奇效,魏清吞下它不久就覺得全身舒泰,再過一會兒就覺得精神抖擻,全身是勁。

“你該放了我吧?”女王可憐巴巴地說。

“對不起!”魏清狡黠地一笑,“你還得再陪我一會兒。”叫侍者牽來一匹馬,自己挾持著女王上了馬,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怪獸對銘泰和約翰頗感好奇,低頭朝他們細看。

“我們分頭跑!”約翰朝銘泰喊道。兩人立即朝相反的方向逃去。然而可能是因為約翰金發耀眼,怪獸對約翰很感興趣,朝他的方向一伸頭,張口大吼。

約翰感到一陣巨大的氣浪和聲浪衝來,被震得飛了起來,落到一座廢墟後麵。怪獸把臉貼近廢墟,仔細地尋找約翰的蹤跡。約翰趴在一堆亂石後麵,透過石頭的縫隙看到怪獸的巨口就在外麵,不禁嚇得魂飛魄散。

忽然一個石塊飛來,重重地打到了怪獸的頭上。怪獸很不高興,轉頭朝石頭飛來的方向看去。是銘泰扔的是石頭!他正站在一片空地上,位置比約翰還要不利!

怪獸轉過身朝銘泰撲去。銘泰站的地方是空地,怪獸一來根本就避無可避,要跑也遠遠跑不過怪獸,轉眼就要被怪獸追上。怪獸張開血盆大口,對著他伸出舌頭,像用舌頭把他卷到口裏去。

“不可以!”約翰拔出長劍朝怪獸的眼睛擲去,正中怪獸的眼睛。眼睛是怪獸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怪獸痛得大吼一聲,轉身又朝約翰衝去,伸出大腳朝他踩了過去。

約翰感到一大塊陰影兜頭而下,嚇得忘記了恐懼,咬著牙隻顧狂奔。忽然聽到後麵一聲巨響,一塊巨石飛了過來,重重地擊在他的後背上,把他砸得飛出了數丈,跌在地上,口吐鮮血,動彈不得。

原來怪獸一隻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行動沒有準頭,一腳踩在了約翰身後的廢墟上麵,雖然沒有踩中約翰,但也激起石塊砸到了約翰。令他受傷甚重。

怪獸以為自己已經把約翰踩死了,轉頭又朝瞭望塔走去。因為一眼剛瞎的緣故,它一麵走一麵甩頭,也忘了去找銘泰麻煩。

“約翰!”銘泰朝約翰跑了過來,拖起他藏到一塊大石後麵。

“剛才你為什麽要幫我?”約翰一見他就問,“難道你也想學我,為愛犧牲麽?”

“不,”銘泰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但隨即並泰然了,“我不是因為魏清才幫你的!我是為了你……才幫你的!”

“怎麽?”約翰駭笑,“我還這麽有魅力麽?”

“我救你,是因為我……已經把你當兄弟了!你是個真男人!我敬佩你!”銘泰一字一頓地說,表情很泰然。

“哦,”約翰微笑著閉上眼睛。銘泰的這席話讓他胸口滾熱。然而他還沒來及激動,就感到胸口劇痛,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約翰!”銘泰急了,趕緊去摸他背後的傷處。

“約翰!你怎麽了?”魏清也衝了過來。她剛才騎馬衝來,看到了約翰救銘泰的一幕,銘泰救約翰的那一幕卻碰巧沒有看到。

“天哪……天哪……”魏清衝到約翰身邊後發現他嘴邊全是鮮血,眼睛黯淡無聲,臉色頓時白得嚇人,“你不會死吧?”說到這裏感到心頭絞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墜了下來。

“你先別慌……”銘泰此時的心情無比複雜:約翰受傷後他也很感傷痛,見魏清如此關心約翰後卻又很感嫉妒。

魏清滴了幾滴眼淚,忽然一抹眼淚盯著約翰的眼睛。約翰見她目光炯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躲避她的目光。

“我剛才看到了,”魏清一字一頓地說,“你剛才救銘泰……是豁出了性命的!你為什麽要這樣做!?是不是為了我?”

約翰一驚,張口想要說他是為了兄弟之情才救銘泰,沒想到一口氣走岔了,胸口劇痛,一時張不開口來。

“因為他不想叫你傷心,”銘泰幽幽地說,“他知道……如果我死了……你會很傷心,所以即使豁出性命,也要保護我!”

“你是這樣想的麽?”魏清目不轉睛地盯著約翰。約翰本來還想否認,但想起自己苦戀她的辛苦,忽然不像再否認,苦笑著說:“是啊。這就是我愛你的方式……”

魏清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眼淚潮水般擁了出來,緊緊地抓著約翰的肩膀,用顫抖的聲音說:“你這傻瓜……”

銘泰黯然地轉過頭去,捏緊的拳頭微微地顫動。

“嗷!”怪獸又嚎叫了一聲,把大家都嚇了一跳。隻見那個怪獸站在瞭望塔前,用力地推著瞭望塔,一邊推一邊吼。瞭望塔上的石頭紛紛落下,馬上就要崩毀。

“我們快走……”銘泰看了一眼怪獸,輕輕地背起約翰,忽然瞥見魏清正呆呆地看著怪獸。

“我們快走啊!”銘泰加重了語氣。

魏清不答,反而朝怪獸踏近了一步,“它的吼聲很急切,很悲涼……似乎希望有什麽東西能回應它……啊,它是希望塔能回應它!”猛地轉過身來,從約翰的懷中掏出那個鏡子。那個鏡子雖然經過震**,但沒有被跌壞,在陽光下閃著迷離的光。

魏清朝鏡子裏仔細地看了看,大聲說:“就是這個!”然後把鏡子對準陽光,慢慢地變換角度。忽然,鏡子裏射出了一道迷離的光柱,直投到天上的雲朵上。接著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天邊出現了一個閃著微光的畫麵,裏麵出現了很多和怪獸形態相仿的生物。怪獸看到它們,高興地吼了一聲。遠方傳來了一聲回聲,聽起來就像那些生物在回應怪獸一樣。怪獸大踏步朝海中走去,慢慢地消失在海裏。大家目不轉睛地看著怪獸離去,直到它在海裏徹底消失,才稍微鬆口氣。

“這是怎麽回事?”女王走到了他們身邊,迷茫地問。

大家都嚇了一跳。誰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過來的。剛才魏清看到約翰受傷,惶急之下不再顧她,她便逃到僻靜處藏了,等怪獸走了才敢出來。

“它是把這塔看成同類了,想跟它交流,”魏清心有餘悸地看著怪獸消失的方向,“這東西的智商應該很低……把一切高的建築物都看作自己的同類,得不到回應就把它摧毀!”

這個怪獸,恐怕是因為某種原因幸存下來的恐龍。獨自在這個世界裏生存,找不到任何一個同類,感到非常的寂寞。因為智商極低,又非常寂寞,所以把一切和它體型相近的東西當作同伴,拚命向和它們交流。想來它每天都在尋找同伴吧。它之所以每年來這個島國一次,恐怕是它已經在其他地方找了一圈回來了。智商低下的生物雖然頭腦簡單,行動卻極具規律性。海盜王可能和它遭遇過多次,它更可能把海船當成在海上遊的同類,追著它不走。海盜王大概因為機緣巧合,得知了它的意圖,所以便設計了這個鏡子,把它同類的形象(估計是照它的樣子畫的)印在鏡子底部,讓它和陽光相交的時候能映照出假象——至於他怎麽能讓這種假象映照在天邊,就不得而知了。

“你們……把這個鏡子留給我們好麽?”女王怯怯地問。

“切!”魏清撇了撇嘴,“別忘了你們之前幹過的事!我怎麽可能把鏡子給你呢?”

女王的臉紅了,小聲說:“我們可以送你們珍珠和寶石……我們這裏有效力奇佳的傷藥,可以讓這位傷者盡快痊愈……”

魏清看了看約翰,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那好吧……不過你們要保證他完全痊愈哦。否則我就算把鏡子砸碎,也不把它給你!”

女王連聲答應。此時藏在各處的船員們紛紛走出來,抬起約翰朝王宮走去。女王則去把藏在叢林裏的臣民叫出來,準備酒宴,款待魏清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