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大家都睡著了。因為非常疲憊,即使餓和渴,他們也能睡得很死。魏清卻睡不著。約翰悄悄地靠了過來,低聲對她說:“我們離開吧!”
魏清一怔,苦笑著說:“我是不會撇開大夥一個人離開的。”
“我就是說我們一起離開……”被誤解後約翰並沒有生氣。“我們不能再這樣傻等下去了。在這樣我們就要死在這島上了。什麽寶藏都沒有生命重要!你還記得我們船上還有些有麻醉作用的藥材麽?”
是啊。魏清想起來了。在出發的時候,為了給可能出現的傷員止痛,她在船上放了一些有麻醉作用的中藥。
“我們找個方法,把這些藥材給他們吃下去,等他們被麻翻之後把他們抬到船上,開船走人!離開這個地方也許他們就會正常一點,即使他們仍舍不得寶藏,我不信他們還能跳海遊回來?”
這像是個好辦法,魏清暗暗地點了點頭,但暫時沒有表態。約翰以為他擔心銘泰,趕緊補了一句,“至於銘泰,你也不要擔心,之後我們好好地勸勸他,應該沒什麽問題的。”
魏清一聽他提起銘泰,心猛地一沉,變得真的猶豫不決了。
“你……猶豫了麽?”約翰的臉色暗淡了下來。
魏清微笑不答,抬起頭看著他眼睛,目光濕漉漉的,“你不想要寶藏了麽?”
約翰臉上泛起一層黑紅,低下頭去低聲說:“如果你不想走……就算了。”
“那你呢?”魏清凝視著他,目光更加濕潤。
“如果你要留下來,我就在這裏陪著你!”約翰的頭低得很低,不讓魏清看見他的表情,但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是麽?”魏清淡淡一笑,眼中波光流動。雖然矛盾沒有解決,但聽了約翰這句話,她心裏忽然感到特別踏實。
“那你……好好休息吧……”因為光線太暗,約翰沒有看清魏清臉上的表情,低聲咕噥了一句便轉身離去。魏清靜靜地看著他離去,輕輕地垂下眼簾。海風正嗖嗖地吹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鹹的味道。然而魏清卻覺得空氣中有股香氣。就像春天來臨,百花盛開時的那種香氣。
大家進入斷食又斷水的第二天。魏清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看著鉛一般的天空。她已經是等死般的心情了。雖然她知道自己必須得離開,但不知是惰性還是什麽,她就是覺得自己不能離開。然而等死的心情都是非常靜謐的。魏清看了看銘泰,又看了看約翰,覺得自己的心情是罕見的安定。拋開饑渴的感覺,這樣的感覺也很不錯啊。
魏清看著散落在她身邊的碎石,這些碎石通體灰黑,看起來冰冷粗糙,周圍卻裝點著茵茵的綠色。這些碧色都是從碎石下長出來的。野草真的是最堅強的生物,即使被碎石壓住,也會頂開碎石長出來……
一道亮光劃過魏清的腦袋,魏清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她猜到了!開啟寶藏的方法!
她撲到巨石的下麵,扒開泥土,果然看到巨石和石板的相接處有一層泥土。也許他們該把種子種在這裏……是的,種子。打開寶藏的鑰匙,就是小錨裏封存的種子!也許他們隻要把種子種在這層土裏,種子就會發芽抽莖,頂開巨石!雖然這有些不可思議,但從可能性上來說,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現在就種麽?魏清伸手到懷裏掏種子,忽然如雷打般僵住了。如果她開啟了寶藏,她就必須得和銘泰別離,也必須作出抉擇……魏清的心裏忽然亂得翻江倒海,痛苦地捏緊了拳頭。她該怎麽辦?難道要為了感情放棄唾手可得的財寶?然而即便她放棄了藏寶,她的感情會有好結果麽?
魏清求助般看了銘泰一眼——她多麽希望能從銘泰那裏得到方向,得到力量,卻發現銘泰若有所思的看著天空,目光乍一看是虛浮的,其實卻在熊熊燃燒。魏清用力地咬住了嘴唇,傷心地垂下眼簾——他現在想得,恐怕隻有他的大業吧。
魏清悄悄地擦了擦眼角,又朝約翰看去——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有了這麽一個習慣,就是在受到傷害後就會想到約翰。約翰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其實他的目光從沒有離開過她。他看到魏清看向他,先是感到有點詫異,仔細看了看她的表情,忽然恍然大悟般地揚起眉毛。
魏清被他的目光擊中了,劇烈地顫抖起來。難道他看出自己的心思了?他已經知道她已經發現了開啟寶藏的方法,卻在猶豫麽?他什麽時候變得和她心心相映呢?
魏清驚惶地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碧藍透明,眸底閃著溫暖的光,似乎在說……魏清忽然感到心底一陣抽搐,接著腦中便變得一片空白。
他在鼓勵她。他在說,不管你想作什麽,就放手去做吧!不要顧及其他!
魏清感到心頭一陣沸熱,接著便感到一陣輕鬆。這是怎樣的輕鬆啊。她感到自己肩上的負擔全都消逝了,甚至還升到了雲端裏……
魏清掰開小錨,拿出種子,埋在那層土裏,又從周圍的草葉上找了些露珠,澆進泥土裏,然後便屏聲靜氣地等待著。奇跡出現了。種子剛種下去不到一刻便發芽抽莖,慢慢地把石頭舉了起來。這種植物的莖竟然像人的手臂一樣粗大!
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植物的莖漸漸變粗,漸漸分叉,隨後變得像隻綠色的大手,高高地把石頭舉了起來!石頭下麵是一個二丈見方的石門,瑩瑩的寶光像星光一樣從裏麵透了出來。
大家呆呆地看著這一自然奇跡,過了半天才想起來大聲歡呼。
“兄弟們!衝進去吧!”魏清朝石門裏一指。大家歡呼著衝了進去,立即被裏麵的寶光耀花了眼。裏麵的金銀財寶小山般堆積著,幾艘大船都雲不完!船員們撲到珠寶堆上,歡呼著打起滾。約翰隻是撿起幾件珠寶看了看,之後便朝魏清看去。魏清正微笑著看著他,目光溫婉而灼熱。約翰心中一動,忽然明白過來,接著心中一片沸熱,腦中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銘泰微笑著走到珠寶堆旁,拿起一麵黃金的鏡子看了看,訝異地發現自己的笑容是多麽的僵硬。為什麽會這樣呢?他如願以償地找到了寶藏,已經有了足夠的軍費,為什麽心裏會如此悵然若失……他看了魏清一眼,發現她正微笑著看著約翰,心裏忽然變得一團混亂。
因為找到了寶藏,大家忽然變得很有幹勁,到海中去打了幾條鯊魚,烤熟後美美地飽餐了一頓,就等著運寶藏返航了。然而寶藏這麽多,用一艘船是運不了的。魏清命幾個人火速帶上金銀去島國買船,並叮囑他們千萬不要說他們找到了寶藏。這些人依言去了,很快就趕了回來。魏清指揮著大家把珠寶運到船上,一連運了幾天。在這期間銘泰偷偷地觀察她過幾次,發現她一直是一臉的平安喜樂,不像有什麽煩惱,心頭頓時感到一陣疼痛:她這是在偽裝麽?還是已經……作出了決定?
大家很快就把珠寶運到了船上。每艘船都吃水很深。大家又打了幾條鯊魚,曬幹了作為幹糧,準備返航了。然而魏清卻不打算就這樣離開。事情有些奇怪啊。他們一共拿到了五個鑰匙,卻隻用到了四個,那個金屬製成的鑰匙完全沒有用到。相信海盜王是不會犯這樣的錯誤的。難道藏寶藏的山洞裏還有玄機?
魏清又回到了山洞裏,在裏麵仔細地搜尋。大家都懷疑這個山洞裏還有寶藏,全部跟了進來。
魏清在山洞裏一圈一圈地轉,忽然踩到了一個凸出的石塊。魏清仔細看了看石塊,發現它似乎被特意打磨過,略有所悟,用力地在上麵踩了起來。一開始那石塊沒有反應,在魏清踩到第三下的時候,石頭哄地下陷,一個石碑露了出來,上麵刻著幾行字,還有一個鑰匙孔。魏清把眼睛湊近石碑,把上麵的字大聲地念了出來:“聰慧而又勇敢的人啊,恭喜你們找到了寶藏。如果你們不很貪心,就請適可而止吧。如果你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你們將會遇到滅頂之災。”
魏清看了看鑰匙,淡然地笑了笑,“我們已經得到了這麽多的寶藏,已經心滿意足了?”說著把鑰匙扔在石碑旁。
“大當家,使不得啊!”公孫複忽然冒了出來,撲到地上拿起那個鑰匙。“海盜王恐嚇我們,說不定是反語!如果我們把鑰匙插進石碑,說不定能得到更多的寶藏!”他的眼睛長滿血絲,大口地喘息著。
“我倒覺得海盜王說的是實話。”魏清不以為然地答道。帶著大家朝外麵走去。公孫複呆在原地,眼睛咕嚕嚕地轉了幾圈,忽然拿起鑰匙插進石碑。
魏清他們剛走出石洞,忽然聽到後麵一聲巨響,回頭一看,赫然發現石洞已經坍塌了。公孫複被活埋在裏麵,說不定當場生亡了。魏清一驚,對海盜王又增添了幾分敬畏。原來那個鑰匙,是海盜王留給他們最後的考驗!真正的英雄,是不應該貪得無厭的,更不應該被貪欲蒙住眼睛。如果他們不是這樣的英雄,海盜王就會讓他們藏身在石洞裏麵。
魏清他們帶著藏寶回到了魏家的堡壘。如他們所料,在他們離開的期間,沿海一直平安無事。魏清按照約定,分給銘泰一部分財寶,微笑著跟他說:“看來我們要分別了。”
銘泰一驚,臉色猛然漲得發紫,接著又變得蒼白,慘笑著說:“是啊。祝你……”愣了半天也沒想起該祝魏清什麽,悶悶地轉頭離去。他一步一步地跨著,走得很慢。他從沒有感到腳步這麽沉重過。他覺得,自己的心肝,已經被釘在身後的一個地方,每走一步,都是在撕扯著自己的心肝。
銘泰忽然轉過身來,快步走到魏清麵前,激動得想要說什麽。魏清凝視著他,感到全身的血都沸熱起來。
然而銘泰最終還是冷靜了下來,勉強地笑著說:“也許……我還會回來的。”
魏清感到全身的血都冷卻下來,淒然地一笑,“但我恐怕不會等你了。”說著朝約翰看了一眼,眼中充滿了幸福。約翰在一旁站著,看到魏清的目光後非常激動,卻不是如何意外。
銘泰的臉猛地變成了死灰色,隔了半天才淒然地笑道,“那我就祝你幸福了!”說著大步離去。
魏清目送著銘泰駕船離去,目光有些淒然,但更多的是釋然。約翰地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輕輕地問——他的語氣很溫柔,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你……什麽時候決定選擇我的?”
魏清微微一笑,微紅的臉頰就像飛霞一樣美麗,“也許在我剛見到你的時候,就選擇你了……隻是我一直都不知道……”
約翰一怔,撇了撇嘴說:“你在撒謊吧!”
“你說呢?”魏清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我說你絕對是在撒謊!”約翰也笑了起來。
在他們的笑聲中,一對海鳥並排著從他們頭頂飛過,你唱我和,恩愛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