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帶人在黑風島的附近進行地毯式地搜索,仍然沒有發現阿虎的蹤跡。她沮喪萬分地回到黑風島,卻意外接到了隋家大當家隋唐的來信。令人大為意外的是,隋唐竟是要求合作的。他說他手裏也有一塊藏寶圖,和魏清手裏的也許互為補充(看來他已經發現藏寶圖是假的了)。有錢撈總比沒錢撈的好,如果魏清願意和他合作,一塊出去尋寶的話,他願意將所有寶藏二一添作五,和魏清平分。他請魏清選個時間,和他會麵,將兩人的藏寶圖拚在一起看看。如果兩人的手中的藏寶圖就是全部,就請魏清和他立即商談合作的事宜。
魏清看到這份信後先是啞然失笑,接著便興奮莫名。不管怎麽說,剩下的藏寶圖終於有消息了。不過她現在還不至於傻到立即準備和隋唐合作。天知道他手裏是不是真有藏寶圖。而且就算他手裏真有藏寶圖,也未必真有誠意跟她合作。天知道他是不是隻想賺她過去,搶走她手裏的藏寶圖。而且她也不想跟人平分寶藏。任何海盜都不願跟人平分寶藏。她得想個辦法把隋唐手裏的藏寶圖搶過來……估計得用計巧奪……但怎麽個用計巧奪呢?
魏清坐在書房裏思量對策,很快便昏昏欲睡。她一手支頭,眼睛眯著,看起來已經睡著了。一個黑影慢慢地移到窗邊,用手指蘸了唾沫,戳破窗紙往裏窺視。魏清猛地睜開眼睛,朝窗戶看去。黑影一掠而逝。動作迅疾之至。魏清皺著眉頭走到窗邊,看著窗紙的破洞凝思。這個人是誰呢?為什麽要窺探她的行動?
魏清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不知為什麽,她有了一種很強烈的感覺。也許那個奸細還沒有離開黑風島。也許阿虎並不是那個奸細。阿虎離開恐怕隻是因為情,隻是時機比較湊巧……算了!先不管阿虎了。先想辦法把這個奸細救出來,之後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然而就在魏清想辦法找奸細的時候,事態又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隋唐的妻子忽然帶著隋唐的那塊藏寶圖,跑到黑風島來了。她說她早已無法忍受隋唐對她的虐待,跑到這裏是為了尋求保護,那塊藏寶圖算是謝禮。魏清把那塊藏寶圖和自己的藏寶圖進行比對,發現路線可以對上,它們的紙質也相同,確定這塊藏寶圖是真的。隋唐的藏寶圖仍然無法補全空缺。藏寶圖還少了一大塊,或者說是幾塊。魏清看著藏寶圖困惑地笑了笑,重整衣冠,去見帶來藏寶圖的大功臣,隋唐的老婆。
隋唐的老婆是個很清秀的女人,和隋唐很有夫妻相——魏清見過隋唐幾麵,知道他是個很俊朗的男人,長的文質彬彬的,更像個白麵書生。難以想象像他這樣的人竟會虐待妻室。不過既然他是海盜,就一切皆有可能。
“隋夫人,您怎麽想到投奔我的呢?”魏清審視著她,“我和您之前可以說是一點都不熟,忽然看到您來投奔,可以說是受寵若驚呢。”
“因為您和我一樣,都是女人呀。”隋夫人的眼睛頗為靈動。“我相信您一定可以體恤我的苦。而且我知道您非常需要這塊藏寶圖。”
“是啊,您說得很對。”魏清的嘴邊浮起一絲晦澀的笑意。“我的確非常需要這塊藏寶圖。我該怎麽報答您呢?我覺得僅僅收留您是遠遠不夠的……”
“願意收留我,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德了,”隋夫人的眼睛星星般閃著光,“當然了,我也不會在您這裏吃白飯。如您所知,我生於出浪島徐家,也是個出色的航海士。我希望您尋寶的時候,能讓我在您身邊效勞。”出浪島徐家是遠近聞名的海航世家,家裏不論男女,全都是出色的航海士。”
“這個嘛,不忙不忙。”魏清唇邊的笑意更加晦澀,“我們還是談談您的家事吧。您和您丈夫關係真的很不好麽?”
“這是當然的!”隋夫人激動起來,“他每天都要打我一頓,我恨他恨得都想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是麽?”魏清打了個哈哈,“可是您和他很有夫妻相誒。我聽說隻有相處得很融洽的夫妻才會有夫妻相。”
“什麽夫妻相啊,”隋夫人更加激動,捋起袖子給魏清看,“你看看我身上的傷,如果他和我相處得很融洽,我身上會有這麽多傷麽?”她的手臂上斑斑駁駁全是淤青,從印記上看,似乎全是新打出來的。
“哎喲,的確誒,傷得很厲害。”魏清探頭看了看她的手臂,忽然迅捷無比地抓住她的手,從她的手上捋下來一枚金戒指,然後朝她大聲冷笑,“的確是下了功夫使苦肉計哦。”
“您這是什麽意思?”隋夫人怒了,“我身上的傷痕難道有假麽?”
魏清沒有理她,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戒指,嘴邊的笑意就像用刀刻出來的,“這個戒指上麵鑲的寶石很罕見啊。絳紅色的,嘖嘖,很美,很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南洋的寶石,南洋的人一般都叫她‘新娘石’呢。”
隋夫人怔住了,目光飛快地閃了幾閃。
“這應該是隋唐送給您的婚戒吧。”魏清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我記得您戴戒指的時候是把寶石轉向內側的,應該是怕寶石碰傷。如果您和隋唐的關係真的很惡劣,您怎麽還這麽珍愛他送給你的婚戒呢?”
隋夫人的臉頓時白了,驚慌地辯白,“我隻是看這塊寶石珍貴,想繼續把它留在身邊罷了……”
魏清冷冷地盯著她的眼睛,厲聲說,“隋唐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吧。他知道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他合作的,所以就讓你帶著藏寶圖過來,取得我的信任,然後跟我一塊尋寶。尋寶的途中你再想辦法把我們的路線告訴隋唐,隋唐就可以在我們返程的時候伏擊我們,或許幹脆搶險挖得寶藏。他大概是覺得派別人來會引發我的猜疑,故意派一個柔弱的女人過來。哼哼,為了寶藏連老婆都可以利用嗎?隋唐還真是有魄力啊!”
隋夫人麵如死灰,下意識地向左瞥了一眼。魏清厲聲命人抓住她,然後走到她的麵前
“如果我沒想錯的話,你在這裏還有內應吧。剛才您看的就是他。您想要向他求助。”說著慢慢地看向左側,“從這個角度看的話……她剛才看的就是你吧,阿西!”
阿西猛地吃了一驚,發足就往外跑。魏清拔出刀朝他擲過去,不偏不倚地擲中了他的右腿肚。阿西滾倒在地,魏清命人把他架過來。
“哎喲,阿西,說真的,發現你是奸細,我既意外又不意外,”魏清冷笑著盯著阿西的眼睛,“你這個家夥平時鬼點子就很多,雖然很能幹但總讓人覺得難以捉摸。我之前怎麽沒想到是你呢?好了,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乖乖地從實招來吧。你在這島上還有同謀麽?”
“有啊,”雖然痛得滿頭冷汗,阿西還是在笑著,“就是你的好兄弟阿虎啊,他之前坐船離開了!”
“你在說謊!”魏清看到了他眼中的戲謔和狡詐。
阿西笑而不答,忽然長歎一聲,“說真的,我真希望我還有同夥。這樣我就可以把他當謝禮送給您,求您饒我一命。”
“唉呦呦,一個同夥就能換你一條命,你未免想得太好了吧。”魏清鄙夷地笑著說。
阿西詭詐地笑了笑,“一個同夥不行,那一塊藏寶圖行不行呢?”
魏清一驚,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又在說謊麽?”
“是不是說謊,您看不出來麽?”阿西輕蔑地看著魏清,笑得更加詭詐。
魏清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手上加力,“它在哪裏?”
“您要先答應饒我一命。”阿西知道自己已經控製住了局勢,笑得非常得意。
魏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皺著眉頭飛快地思考。
阿西看起來很像在說假話。不過即使被他騙了她也不會有什麽損失。頂多讓阿西逃得一條性命罷了。她沒有必須要阿西命的理由,讓他逃得一條性命對她來說不是損失。魏清恨恨地笑了笑,爽快地對阿西說:“好吧,我就先答應饒你一命。剩下的藏寶圖在哪裏?快點告訴我!”
“很好,很好,”阿西冷冷地笑著,“不過在我說之前,您最好做好準備,不要被驚到了。剩下的藏寶圖就在您喜歡的銘泰那裏。”
“你又在說謊!”魏清大怒,拔出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是不是說謊,一看便知!”阿西臨危不亂,“請您趕快把銘泰找來,撕開他的衣服看看他肚腹,藏寶圖就在那裏!”
他的語氣很堅定。魏清迷惑地看了看他,命人去把銘泰找來。銘泰此時正在僻靜處磨自己的長劍,一聽魏清召喚趕緊趕來。他看到阿西被刀架著之後先是一怔,接著便臉色鐵青。魏清見他如此臉也白了,慢慢地走到他麵前。
“他說你身上有藏寶圖。”魏清低聲說。不知為何,她現在變得怯怯的,“是真的麽?”
銘泰臉上的肌肉微微鼓脹了幾下,低下頭沒有說話。
“大當家,你叫人把他衣服撕開就行了!”阿西長聲怪笑。
“你住口!”魏清轉頭朝阿西吼道。
銘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把衣服解開,讓那塊藏寶圖漏出來。魏清低低地驚叫一聲,眼下的肌肉劇烈地跳動起來,“天哪……是真的……你是為了尋寶才來島上的麽?一開始就是帶著目的的麽?”
“不是,”銘泰腮上的肌肉微微地**,“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這裏有藏寶圖。到這裏來也隻是巧合。”
“那你為什麽不說你有這塊圖呢?”魏清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劇烈地顫抖起來。
銘泰沒有說話。
魏清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明白了。他是因為害怕啊。他既然把這塊圖紋在身上,就證明他在尋寶,而且誌在必得。他是怕她發現他有圖後會搶走他的圖,自己去尋寶,再將寶藏獨吞。他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她是海盜。
魏清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和痛楚,自嘲地笑了笑。她還是失算了啊。她當初把銘泰拉入海盜的陣營,並不僅僅是為了給他一條活路,也是為了同化他。她以為他變成海盜之後就會理解她,認同她,根本沒想到同化一個人並不像她想象得這麽簡單。
“你放心,我是不會搶走你的圖的。”魏清深深地歎了口氣,神情蕭索得就像風中的敗葉。她思考了一下,讓手下把阿西趕出黑風島,把隋夫人帶下去關著,再帶銘泰到清靜處詳談。銘泰的表情依舊緊繃著,姿態別扭而僵硬。魏清苦澀地笑了笑,幽幽地對他說,“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你加入尋寶的行列,也會和你分享寶藏。因為我和你是朋友。”她盯著銘泰的眼睛,眼中充滿了期待,那是她最後的期待。“請不要和我這麽生分,好麽?”她期待銘泰能對她一吐衷腸,告訴她他所有的秘密。
銘泰靜靜地和她對視。許久之後終於開口說話,說的卻不是魏清期待的話,“這樣就好。不過尋寶的隊伍還要加進一人。你還記得約翰吧。他手裏也有一張藏寶圖。把他的藏寶圖加進去之後,我們的藏寶圖就完整了。”
“哦。”魏清自嘲地笑了笑。看來她的期望不切實際啊。雖然銘泰供出了下一張藏寶圖的所在,但並不代表他準備對他推心置腹。她盯著躲避著她的目光的銘泰,覺得他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陰暗和冰冷。而她的心中……呃?似乎還有溫暖和光明?
魏清笑著歎了口氣。看來她遠比自己想得堅強和寬容。既然她的心裏還有溫暖和光明,就繼續溫暖和照亮他吧。總有一天,他這條迷途的小船會駛進她這座溫暖的港口的。
“那真是太好了!”魏清又對著銘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下我們就可以出發了。沒想到一直苦苦尋覓的藏寶圖就在我的身邊!真是太讓我驚訝了!”
銘泰惘然地笑了笑,表情略帶了一絲羞慚。
聽說銘泰把自己供出去了之後,約翰又驚又怒,“你為什麽把我也供出去了?”
“因為我已經暴露了啊。”銘泰不以為然地笑笑,“我除了和魏清合作之外別無他法。既然要出去尋寶,當然得讓藏寶圖盡快完整啊。”
“所以你就把我出賣了。”約翰冷笑著說,“原來你隻顧你自己的利益!”
“當然了,因為我是海盜。”銘泰冷笑著說,目光漸漸變得犀利起來,“如果你遇到相同的情況,也一定會出賣我的。因為你也是海盜!”
約翰一驚,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你的手上,有握刀握出的繭;”銘泰打量著他的手,“每次你聽到打鬥的聲音,都會眉飛色舞。還有我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在你的住處旁邊發現了一具隋家海盜的屍體。他的脖子是被人用手硬生生地扭斷的。然而你卻告訴我說你萬幸沒有受到襲擾。以那天的情況,你是不可能不受到襲擾的。你這麽說,是怕我把那個人的死和你聯係起來。你其實是個武功高強的海盜,對不對?”
“哈哈,”約翰笑了起來,目光陡然變得像刀子一樣犀利,“被你識破了啊。是的。我是海盜。這個藏寶圖是我從船長那裏偷來的。”
“為了藏寶圖背叛了自己的船長啊。”銘泰鄙夷地笑了笑。
“談不上背叛。”約翰的臉上忽然湧起亂雲般的狂氣,“他太蠢了,根本不配作我的船長。藏寶圖放在他手裏隻能白白地閑置。我隻是想讓藏寶圖發揮它應有的作用而已!”
“哦。他太蠢了,不夠資格作你的船長。那魏清夠資格作你的船長嗎?”
“她啊,很有趣的姑娘。”約翰露出了些許興奮,那神情就像獵人談到了獵物,“偶爾效忠一下她也不錯啊。因為我是紳士嘛。”
銘泰一驚,忽然一把抓住了約翰的領子。約翰輕蔑地盯著他,“看來你已經猜到我在想什麽了。”
銘泰恨恨地盯著他,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然而這幅神情隻在他臉上持續了一瞬。
“你果然有很多故事,魏清所料不差啊。”銘泰放開約翰的領子,冷笑著說,“她聽到你的故事之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相信她聽到你的故事後會更高興,”約翰還擊道,“我也很好奇你會有什麽樣的故事。肯定比我的精彩。你為什麽不跟她說說呢?”
銘泰啞然,恨恨地轉過頭。約翰並沒有就此放過他,反而用挑釁的語氣繼續說,“如果你把我的故事告訴魏清,我對她就等於毫無保留了。和依然保留著故事的你相比,我似乎離她更近一點呢。”
銘泰額頭上的血管猛地一跳,轉過頭恨恨地盯著約翰,眼睛裏似乎要戳出刀來。
“哎呦哎呦,別那樣看著我,我會害怕的。”約翰揶揄道,忽然戲謔地一笑。“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其實我可以說漢語,漢語還是很流利的。”
銘泰表情更怒,額頭上的血管蚯蚓般蠕動著。“你能跟她流利地對話最好。到那時你就會知道她的厲害,你會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銘泰丟下這句話後便轉身摔門而去。他知道自己這句話很無力,所以才會在約翰反駁之前逃走。雖然他覺得魏清未必會喜歡約翰,但已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