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踩著歡快的步子,在田埂間穿梭著。一想到,采星開心地捧著紅豆糕的模樣,他心中就歡喜的很!
采星喜歡的東西,從未變化,他喜歡的,也從未變過!
少年推開院門,一眼便瞥見了,他的師傅正坐在門檻上。聽到推門聲響的那一刻,華大夫抬頭,目光淩厲地射向了,正沉浸在喜悅中的少年!
少年的腳步一頓,堪堪兒的停了下來!
“師傅!”
少年收斂起滿臉的歡喜,恭恭敬敬地喚道。
“零榆,你是忘了,為師之前叮囑你的話了嗎?”
華大夫麵色凝重,眼中的淩厲,讓人望而生畏。
“徒兒……從未忘記!”
少年有些頹然地低下頭,而後抬腳,默默地繞過了他的師傅,往屋裏走去。
華大夫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而後默默走到藥架前,心不在焉地擺弄著藥材。
就在這時,院子的門,再次響起,華大夫轉身望去,原來是白顏卿領著采星和元藜來了!
“華老頭兒,我們來啦!”
采星向來是這般沒大沒小的,她快步地跑上前,抬臂狠狠兒地,拍了拍華大夫的後背!
少女這樣的力道,絲毫不能撼動華大夫分毫,他無動於衷地站著,用那副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采星。
“說吧!你們今兒,又想來霍霍我藥廬裏頭的什麽東西了?”
華大夫臉色淡然,眼中卻有意地流露出,幾分嫌棄之色!
“老頭兒,您說什麽呢?我們怎麽是來霍霍您呢?今兒,我家小姐,是特意送謝禮來的。”
采星撅起嘴,對華大夫的這番話,表示了不滿。
“謝禮?”
華大夫挑挑眉,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倆鬼靈精怪的丫頭,竟然想著給他送謝禮?
“華大夫,這些年,承蒙你們多關照,才讓我和采星,在這鄉野間,能平平安安的長大!我也沒旁的好東西,能答謝您的,小小心意,還望您笑納!”
白顏卿難得正正經經的,同華大夫說幾句話,倒是讓華大夫有些驚訝了!心中暗自思忖著,這丫頭今兒,是不是吃錯藥了!
白顏卿見華大夫麵露疑惑,趕忙讓元藜,將籃子裏提著的瓶瓶罐罐的,都拿了出來!
“這些,都是我們這幾日,自個兒忙活熬製的果醬、桂花蜜,還有采星親手做的點心!”
白顏卿將東西,盡數擺放到華大夫麵前。每個小壇子上,都細心地掛好了竹簽,哪一壇是什麽果醬,一目了然。
“這些點心,就是采星,用這些果醬和桂花蜜分別做的,您嚐嚐,可還合您胃口?”
白顏卿夾起一塊點心,遞到了華大夫眼前兒。望著白顏卿期盼的目光,華大夫忍不住伸手,接了過來,
入口並不甜膩,濃濃的糯米香,直鑽入鼻喉。以牙咬開,中間藏著的,是甜香的桂花香!一整塊點心咽下,口中還留有淡淡的桂花香,久久不曾散去!
“采星丫頭的手藝,怕是京城中那些大酒樓裏的廚子,都不如她!”
華大夫笑眯眯地瞥了眼采星,眼中滿是讚賞。
“那是自然!”
采星拍拍胸脯,一副驕傲的模樣!她最高興的就是,自己做的吃的東西,能得到別人的認可了!
“零榆!零榆!你快些出來!我給你帶好吃的了!”
采星轉身,提裙便往屋裏跑去。
華大夫剛要伸手阻止,便已然見到,采星已經跑入了屋內!他隻得放下剛剛抬起的手臂,而後微微歎了一口氣!
白顏卿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華大夫的舉動,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
“元藜,去將采星喚出來!”
白顏卿側身,朝元藜吩咐道,元藜應下,而後亦快步跑進屋去。
“華大夫既不想采星同零榆走的太近,那便該約束好零榆,讓他少跟采星來往才是!”
白顏卿語氣淡淡,不等華大夫開口,她便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華大夫望著漸行漸遠地白顏卿,無奈地歎了口氣:這丫頭的眼睛,還真是毒辣!
當采星和元藜出來之後,便沒在院裏見到白顏卿的身影了。
元藜當下心中一急,生怕白顏卿一個人離開,半路再有個好歹,於是,她趕忙提步跟了出去,隻留下一臉呆愣的采星!
“我家小姐怎麽走了?”
采星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站在院中,一時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快去吧!”
零榆自采星身後的屋內走出,望了一眼華大夫,接著暗暗歎了口氣,隨後便開口,勸采星趕快追上去!
采星看了一眼零榆,想了想,而後提腳,便往外跑去。采星追出來的時候,見到白顏卿,已經走的有些遠了。坑坑窪窪地田埂,深一腳淺一腳的,可即便如此,采星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白顏卿身後。
“小姐,您怎麽走了?不是說好,到華老頭兒後院,再摘些果子嗎?”
采星氣喘籲籲地,好不容易追上了白顏卿,卻見她臉色有些不對勁兒。
“以後,不許再到華大夫的藥廬,去摘瓜果蔬菜了!”
白顏卿冷冷地開口,不僅采星愣住了,連一旁的元藜,也愣住了。
剛才說要去送東西的時候,白顏卿還好好兒的,怎麽才片刻的功夫,她就變了臉?
“為何?”
采星疑惑道。
“不許就是不許!你若再去,那便是惹我不痛快!”
白顏卿心中憋著氣,卻又不想同采星明說,隻能用這樣的方式告誡她!
采星雖心中有些憋屈,卻還是乖順地點點頭:“奴婢明白了!”
元藜自從跟了白顏卿後,還從未見她如此不悅過!即使是麵對生死大事之時,她都不曾眨過眼、皺過眉,可今兒……自己和采星,不過是離開了白顏卿眼前片刻,她便變成了這副樣子,想來……定是她和華大夫之間,說了什麽!畢竟,她們剛去藥廬的那會兒,白顏卿還是興高采烈的!
清風徐來,送來陣陣桂花香。白顏卿停下腳步,閉上眼睛,努力地嗅著這短暫的芳香!
秋風吹散了白顏卿的慍怒,待她回過神之後,才察覺到自己方才的態度,太過冷厲。她臉上,微微閃過一絲惱意,無論如何,她都不該對采星這樣凶橫的!
“采星!”
“奴婢在!”
“方才……可是嚇到你了?”
白顏卿歎了口氣,想到自己方才的態度,她有些愧疚。
“采星無事!小姐定是有煩心事了!”
采星乖巧懂事的樣子,讓白顏卿越發的有些心疼她了。
原本,白顏卿是看到零榆對采星有意,這才主動帶了這些東西過來,想要探探華大夫的口風的,誰料……華大夫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那些差點宣之於口的話,硬生生的,被白顏卿憋到了肚子裏去!
華大夫瞧著也不像,是不喜歡采星的樣子,可為何,他好像……並不想讓采星同零榆有過多的接觸?
白顏卿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將心中的疑惑告知采星。
“采星,你可知道,關於紅豆,有一首極美的詩。”
“奴婢懶憊,向來不愛那些舞文弄墨的,小姐又不是不知道!現下,小姐是要考奴婢嗎?”
采星見白顏卿麵色恢複如常,這才燃起了幾分氣性兒,笑著同她打趣兒道。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白顏卿出神地望著,遠處狹窄的田間小路,緩緩地背出了這首詩。
“小姐,這首詩是什麽意思啊?”
采星怔怔地看著白顏卿,臉上看起來,滿是疑惑和好奇。
“這首詩啊,是講相思!”
“相思?”
“是啊!紅豆寄托著,對愛慕之人的相思之情!”
白顏卿含著笑,望著一頭霧水地采星,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啊,情竇尚未初開,她大概也不清楚,何為相思吧!
“采星,你喜歡吃紅豆糕嗎?”
“喜歡!”
“那你是喜歡京城的紅豆糕,還是喜歡零榆帶給你的紅豆糕?”
“都喜歡!”
“那你最喜歡吃哪個?”
“最喜歡……吃零榆帶給奴婢的紅豆糕!”
采星喜笑顏開的模樣,像極了想要吃糖果的孩童!
“是喜歡零榆帶的紅豆糕,還是喜歡零榆?”
白顏卿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在狹窄地田間小路,不疾不徐地走著。她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采星,一邊低垂著腦袋,若有所思。
“都喜歡!”
仿佛沒聽懂白顏卿的話,是何意,采星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就像……喜歡小姐和元藜一樣!奴婢都喜歡!”
采星在狹窄的田間小路上,蹦蹦跳跳地跨著步子,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白顏卿盯著采星歡快的背影,強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話。這樣也好,她也希望,采星能再多快樂些日子!
“采星!以後……咱們不去找零榆玩兒了,好嗎?”
白顏卿耐住性子,小心謹慎的,同采星說道。
采星腳下一頓,呆愣了片刻後,背對著白顏卿,淡淡地應了聲兒:“好!”
白顏卿如釋重負!
可誰都不曾瞧見,采星暗暗攥緊的拳頭,以及……她那被指甲摳的出血了的手心!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白顏卿不知道的是,早年間,在她們初到這裏之時,零榆就已經教過采星這首詩了!
那時,每當白顏卿拖著采星學字之時,采星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偷偷溜出去!溜到一個,白顏卿找不到她的地方,去躲懶!
有一回,采星出門躲懶,剛巧就碰到了,出門采藥的零榆!
還記得那次,零榆采的,就是紅豆!也就是那個時候,零榆教會了采星這首詩!
原來,紅豆又名相思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