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顏卿今年十五,已至及笄之年,因此今年她的生辰,除了尋常的生辰禮之外,還多添了及笄禮這一項。又因她現下情況特殊,無法回白府,故而,在白景軒的示意下,今年白顏卿的笄禮,便一切從簡了。
“小姐,時辰差不多了,您該換衣裳了。”
不知何時,墨染走了過來,她輕聲喚著白顏卿,提醒她,吉時快到了。
白顏卿應下,隨後,便跟著墨染回了屋。
內室的**,擺放著一套疊的整整齊齊的采衣。
白顏卿提步上前,緩緩坐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自己瘦削略顯單薄的臉龐,白顏卿絲毫不以為意。
薄敷脂粉,輕點朱唇,一張原本毫無生氣,略顯蒼白的臉,瞬間便變得紅潤有光澤了起來!
外麵鑼鼓喧天,屋裏,墨染正陪著白顏卿梳妝。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白顏卿目光所到之處,皆是滿滿的回憶和熟悉。
采星的手,很巧,從前,她也是這樣,陪著白顏卿的。她們二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仔細地梳著頭發,一個懶散地望著銅鏡發呆。
而今,身邊的人,雖樣貌已更,但這手藝……卻也半點兒都沒輸到哪裏去!
墨染編的發髻,很好看,墨染的手,也很巧。
白顏卿默默歎了一口氣,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裳,而後帶著墨染,朝正廳走去。白顏卿還未走到正廳,便聽到白景軒的話音,自屋內傳出。
“今日顏卿的笄禮,感謝諸位親朋好友的光臨!”
白景軒爽朗的聲音,鏗鏘有力,聽的白顏卿的心中,也得到了稍許的安慰。她腳下的步子,亦踩的更穩了。
“小姐來了!”
墨染高聲喊到,聲音驚動了屋內的所有人。
一時間,眾人紛紛起身,朝門口望去。
白顏卿嫋嫋而至,一身衣裙,光彩照人。略施粉黛的容顏,驚豔四座。
見到白顏卿來了,白景軒趕忙跨步迎了上來,他伸手,牽著白顏卿白皙纖瘦的手,朝屋裏走去。
白顏卿進屋後,先是向屋內眾人,一一行過禮之後,才堪堪兒的,重新站回了白景軒身側。
繁冗的笄禮流程,讓本就身子骨兒孱弱的白顏卿,有些不堪重任。
“小姐,要不,您先坐下歇歇?”
察覺到白顏卿的麵色似有不適,墨染悄聲詢問道。
白顏卿強撐著不適,朝墨染搖了搖頭。這滿院子的人,都為了自己的笄禮而來,她又怎能,在這個時候掃了大家的興?
……
一拜父母,感念父母生養之恩。因著紀槿初早逝,白顏卿隻需跪拜白景軒便可。
這時,有司雙手高舉起托盤,奉上羅帕和發笄。
白芙蓉緩緩上前,雙手接過羅帕和發笄,而後,仔細地替白顏卿梳頭加笄。正笄之後,白顏卿作揖拜謝。
二拜族親長輩,以示尊敬和感激。白顏卿身著采衣,麵朝諸位白家長輩,端直身子,行拜禮。
此時,有司再次雙手高舉起托盤,奉上發釵。
白芙蓉亦再次上前,接過發釵,而後,替白顏卿褪去發笄。隨後,白顏卿畢恭畢敬地跪下,待白芙蓉再次替她簪上發釵後,白顏卿方才拜謝後起身!
三拜賓客親朋,以表感謝。賓客是以平輩為主,因此白顏卿隻需行常禮便可!
彼時,有司最後一次,雙手高舉起托盤,奉上釵冠。
白景軒接過托盤內的釵冠,走到白顏卿跟前兒。口中高聲吟誦著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言罷,這次,是由雲祺上前的!他接過白景軒手中的釵冠,親手替白顏卿褪去發釵,並為白顏卿加釵冠!
原本,是該由家中姊妹或兄長,親手替白顏卿加釵冠的,可白顏卿是獨女,於是,雲祺便自告奮勇,以準夫婿的名義,替白顏卿加釵冠!
“娘子今日,真好看!”
雲祺癡癡地望著白顏卿,目光深邃。
眼波流轉,嫋嫋娉娉,仙姿玉貌。這樣的白顏卿,與平日裏那副素雅的姿容,半點兒也不像!
背著眾人,白顏卿暗暗瞪了雲祺一眼。那一眼,在雲祺眼中,都隻覺得是嬌嗔惹人憐愛。
三拜之後,白顏卿的身子,顯然有些吃不消了,她的步子,也越發的有些虛浮。
墨染上前,攙扶住白顏卿,而後在白顏卿耳畔悄聲說:“小姐,您累了,就靠著奴婢歇會兒。這衣裙寬大,您靠著奴婢,旁人瞧不出來的。”
白顏卿感激地看了一眼墨染,而後身子微微傾斜,虛靠著墨染,悄悄喘了口氣。
“奉酒!”
白景軒的聲音再次響起。
此刻,有司端上醴酒,雙手高舉於頭,白景軒接過醴酒後,走至白顏卿跟前兒。
“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祝詞罷,白顏卿彎腰行禮,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醴酒。而後,白顏卿轉身,麵對眾賓客,端起酒杯,輕沾於唇,象征性地抿上一口後,再將酒杯放置案幾上。
這時,有司又奉上米飯,白顏卿接過碗,再次張口,象征性地吃上一口。而後,白顏卿起身入席,同眾人一起用膳。
膳畢,白顏卿作揖答謝眾來客後,便算是禮成了。
冗長繁瑣的笄禮,耗盡了白顏卿的氣力。待眾人散去後,她方才在墨染的陪同下,卸去釵冠,褪去華服,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裳。
“顏卿!”
彼時,賓客盡散,但白景軒,卻並未急著離開。
“父親!”
白顏卿上前,畢恭畢敬地朝白景軒行了個禮。
“快坐下歇著!今日,你定是累著了!”
看著白顏卿的臉色不大好,白景軒有些心疼,遂趕忙讓墨染扶著她坐下。
“今日是你的生辰,為父也沒什麽好送你的,這些……是你母親生前之物,她從前便時常同我說,要將這些,留給你!如今,你已長成,這些,也該給你了!”
白景軒讓身後跟著的小廝,捧來一個木匣。
木匣看著,是有些年頭了,上頭被磨的鋥亮,想來……平日裏,白景軒沒少摩挲它!
白顏卿接過木匣,而後小心翼翼地打開。
平平無奇地木匣內,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整套的首飾!每一件首飾,都是價值連城的模樣!
“這……”
白顏卿有些呆住了,這麽多首飾,隨便哪一件,都漂亮的讓人挪不開眼!
“這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嫁妝。”
白景軒再次開口解釋道。
嫁妝?
也對,白顏卿如今,也是議了親的女子,是該早早兒的,將自個兒的嫁妝,給備起來了!
“顏卿!”
又是一聲叫喚,白顏卿當下便抬頭,笑著迎上去。
“姑母!嬸嬸!”
白芙蓉和李沁如,相攜而來。
“我們也沒旁的好東西送你,這些,便是姑母和嬸嬸的心意了。”
白芙蓉和李沁如,相繼掏出一個包裹來。看這架勢,倒是把白顏卿驚住了!
在白芙蓉的眼神的示意下,白顏卿伸手接過包袱,放到桌上後,便讓墨染打開了,隻見,一個包袱裏麵,是兩套嶄新的衣裙。一個包袱裏麵,是一些精致的首飾!
上好的錦緞所裁,便是連裙邊兒,都是以金銀絲線鎖邊兒的!這樣一套衣裙,尋常人家,便是拚命攢一輩子的銀子,都買不起的!
這些首飾,做工精良,上頭鑲嵌的珍珠,隻怕是,僅僅一顆,都能讓普通人家吃半輩子了!
“姑母,嬸嬸,你們送顏卿這麽貴重的禮物!顏卿受之有愧!”
白顏卿有些不好意思道,她讓墨染將包裹重新係好,準備遞還給白芙蓉和李沁如!
“這樣的禮物,我們還嫌送輕了呢!你若不收下,我們今兒夜裏,都難以入眠的!”
李沁如握了握白顏卿的手,笑著打趣兒道。她是真心喜歡白顏卿的,她聽自己兒子說過的,白顏卿先前,送給白君致的那把匕首,全宸國都找不出第二把來!
這樣稀罕的寶物,白顏卿都舍得送給了白君致,現下,李沁如不過是送了些身外之物給白顏卿罷了!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罷了,那顏卿便厚顏收下!”
白顏卿擺擺手,讓墨染收下東西。
白顏卿心中想的是,待日後賴碧芝嫁人時,她再給賴碧芝,多添些嫁妝就好了!至於白君致,白顏卿能想到的就是,替他鋪平前路,讓他能一展宏圖!
“時辰不早了,我們先回府了,顏卿你好生保重!過幾日,我們再來看你!”
白芙蓉拍了拍白顏卿的手背,而後轉身,同李沁如相攜著離開了。
白景軒見狀,也起身,同白顏卿交代了幾句後,跟著便也離開了!
“墨染,扶我起來,我要去送送父親和姑母她們!”
墨染聞言,趕忙伸手,將白顏卿扶了起來。累了一整天了,白顏卿早就雙腿酸軟,難以自行起身了!
當白顏卿走到院門口時,白芙蓉她們,剛剛上了馬車。
“卿姐姐!”
白君致撩開車簾,興奮地同白顏卿揮著手,白顏卿亦開心抬臂,朝白君致揮了揮。
“妹妹,我的事……”
賴碧芝趴到馬車車窗邊,羞怯地瞥了一眼,遠處的元子樾之後,麵露難色地開口。
“姐姐放心,他若不從,我便將他綁回去丟給你!”
白顏卿笑著回道。
“那……倒也不必,他若真心不願,妹妹就莫要強求他了!”
賴碧芝此刻眉頭緊鎖,看起來,像是不大舍得離開的。
“元藜,將你兄長喚過來!”
白顏卿偏過頭,朝元藜喊道,元藜得令,忙不迭地跑去將元子樾喊了過來!
“子樾,你看清楚了,這是我姐姐!日後你若看岔了人,進錯了洞房,我可饒不了你!”
元子樾被元藜拉過來,還有些懵,聽到白顏卿說這話,他更是嚇的連退數步!待他搞清楚眼前的狀況時,抬眼便看到了賴碧芝那雙哀怨的眼眸!
元子樾心念微動,麵上卻瞧不出任何的情緒來!
“白姑娘,您就莫要取笑屬下了!”
元子樾麵無表情,冷冷地開口。
白顏卿見狀,也不再勉強他,隻淡淡說了句:“既然子樾無意於我姐姐,那……我回頭再替姐姐尋個好郎君吧!這樣冷情冷性的人,咱們不要他了吧!”
說罷,白顏卿抬腳就朝馬腿踢去,馬兒吃痛,嘶吼一聲,而後,便載著馬車,飛奔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