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血濺當場,又出了人命,直驚得德榮堂內外眾人個個目瞪口呆,驚懼不已!又有那膽小的,嚇得腿都軟了,連忙使人將自己扶出靈堂。而大多數前來吊喪之人,則借機紛紛走離這血腥現場,與門外的大郎主柏宮施禮告辭。即便大郎主竭力挽留眾人留下用膳,也無濟於事。

一時間,眾人倒走了個七七八八。

但也有膽大的,沒有離開這血腥之地,且還高聲盛讚:“好!好一個忠仆!為主殉葬,死得其所!”

卻是一直悲痛哭嚎的牟大姑。

被這侯傅母突如其來的碰死一時驚嚇住的玉玨,此刻也回過神來,雙眼亦布滿了讚同,與惡狠狠。

對,便是惡狠狠!玉玨眼底的狠毒漸漸充斥起來,迅速占據了上風,使得她整個麵龐看起來,就有些猙獰恐怖。

阿母的死總不能就這麽白白死了,總得有個人給阿母陪葬才行。宮裏來的三個接生乳醫,乃是皇後姑母派來的,她自是不能拿幾人開刀,那樣傷了皇後姑母的麵子事小,影響她日後與皇後姑母的姑子婦關係可就事大了。而現下有人前來送死,且又是自願碰死的,正好圓了自己欲為阿母一報之仇的願望。

而在外人看來,正如牟大姑所說,這侯傅母是全了主仆之情,為主子殉葬而死。

玉玨眼底的狠色便愈發堅毅起來。

麵對傅母侯氏的死,呆怔的玉洛總算徹底清明了,口中抑製不住地發出“不要,不要”之語,終是嗚咽地哭出了聲。

姬颯四下裏掃了幾眼,又連忙帶著玉洛走過一旁角落,奇怪地看著自家王妃。

他倒清楚自家王妃並非是為了侯傅母之死而流淚,而是他的洛兒經此一事忽然徹底清明起來,緩過了神兒。

要知道,他的洛兒自聞聽柯氏一屍兩命的死訊開始,人就不太正常,神情一直陷入呆呆怔怔當中。即便有牟大姑和太子妃二人的為難,洛兒也如個提線木偶般任憑他人無理取鬧,而未有半點反擊。

姬颯敏感地聯想到,自家王妃的異常許是跟自己有關……

聽了會兒玉洛的哭泣,姬颯終究疼惜自家王妃,伸手撫上玉洛的後背,輕輕拍了拍,出言安慰著:“好了,洛兒,莫要悲傷,看把眼睛哭壞了!隻不過是個傅母下人,殉主而死而已,再正常不過!況且本王聽說,這侯傅母當年還幫著柯氏苛待過洛兒,說她是幫凶都不為過。這樣的奴婢死了也就死了,無須太過傷悲!說不定她之求死隻是自己提前了斷,也省得有心人到最後關頭找人墊背,動手逼死她。”

他剛剛可是瞥見,堂內太子妃臉上所流露出的殺機。柯氏一屍兩命,難產而死,雖然怨不得旁人,可作為親生嫡女,又是如今的皇太子妃殿下,如何能咽下這口喪母之氣!自是要尋機殺個人,為母陪葬,以泄心頭之恨了。

但姬颯心裏卻想著,等下回府再好好探探洛兒的口風,到底是不是與自己猜想的一樣。

緩過了勁兒,玉洛止住了悲聲,又連忙試了試眼睛,擦幹臉上的淚痕,這才道:“讓王上見笑了,洛兒已經好了,咱們這就去跟五哥他們說說話去。”

心下卻不免暗忖:這便是古時代的諸侯王,上位慣了的,哪裏將一個下人的命放在眼裏!即使姬颯再對自己用心,相距千年的某些意識流裏的鴻溝,也是無法抹平的。還好,自己並未要求過多,隻求能相安無事,平安度過在這一世的餘生便好。

姬颯頜首稱是,夫婦二人便相攜來至德榮堂廡廊之下。

此時堂內的侯傅母屍首,自有平管家指使著下人將其收斂起來。而哭嚎的牟大姑,不知何時也起身退至一旁,與牟府的幾位夫人竊竊私語著。太子妃玉玨倒是孝心,從始至終一直跪立在柯氏的靈柩前,為其守靈。她身邊的婢女彩蝶、彩衣如何勸慰,讓其歇息片刻,玉玨也充耳不聞。如此,帶累著彩蝶、彩衣亦長跪不起在柯氏的靈柩前。

柏忠、柏威和柏瓚幾兄弟早已退出靈堂,正與門口迎來送往的柏堯和柏盛低聲說著

話。因著侯傅母的碰死,前來吊喪的眾人大多已告辭而去,是以,這柏堯與柏盛二人便暫時閑了下來,才有功夫與兄弟幾人交談。

低聲交談的幾兄弟見六殿下夫婦一同過來,皆住了口,看向二人。柏瓚更是迎了上來,拉著玉洛走至一旁,低聲寬慰著。柏威見狀,自然不肯落後,亦跟隨至近前,與久未見麵的八妹敘話。柏忠一看,微微搖頭,不好再立在原地,亦前往。柏堯與柏盛由於要負責迎來送往之事,所以不便走離大門口,便與六殿下客套閑話。

柏威一旦加入話題,自是真情流露,毫不掩飾,對玉洛道:“八妹,作甚為那個侯傅母落淚!隻不過一個下人奴仆罷了,碰死在靈柩前,也算她忠仆一場,倒也死得其所。不過,就那侯傅母生前沒少苛待過八妹,若按這麽說,倒是死有餘辜了。八妹,莫要傷悲了,小心哭壞了眼睛!”

又四下裏逡巡了一圈,低聲道:“就是那個四叔母,生前也沒少苛責八妹,八妹也犯不上為這樣的嫡母太過悲傷,做做樣子即可,誰又能把六皇子妃怎麽樣,是吧,五弟?”柏瓚就橫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麽。

玉洛卻岔開道:“三哥、四哥、五哥,這次君母的喪事,又讓幾位哥哥告假了。就是不知會不會影響到四哥與烏孫公主的婚事,也不知四哥的婚事能不能如期舉行?”

原本柏威與烏孫公主烏嬌虹的婚事定在十月二十,現下西平侯府的四夫人一死,置辦喪事顯然要與婚事撞車,在這素有“死者為大”的大漢朝,柏威的婚事恐怕就得延期了。

柏瓚就出拳捶了下柏威,笑著道:“四哥就是再心急也是不能夠了!”柏忠也跟著笑了笑。

柏威便撓了撓頭,嘿嘿笑著:“也不差那幾日,終究是要娶進門的,她還能反悔不成?”

柏忠也附和:“也是,四弟有聖旨賜婚,誰敢反抗?”說著還朝柏威夾了夾眼,“聽說二世母就快到雒都了,二世母一來,四弟的婚事豈不更加錦上添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