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六皇子姬颯。

宋氏一見六殿下邁步進來,後麵還跟著個形容昳麗猶如謫仙般的人物,便一下子彈了起來!

由於用力過猛,衣帶過長,飄飄的衣帶還將她屁股底下的八仙椅子帶得晃動了幾下。忙不迭回身扶穩,不料,飄飄大袖卻又帶翻了八仙桌子上的茶盞,茶盞徹底傾翻了個!茶盞蓋還滴溜溜地於光滑的桌麵上轉著圓圈!

自然,茶水半點沒有糟蹋地,一點不剩地傾灑了一桌麵!

這還不算,落穩的八仙椅子,此時又發出一連串刺耳的椅腿與木質地板相碰撞的聒噪聲音。

一時間,大殿內的眾人,目光俱都聚焦在了手忙腳亂的宋氏身上。

宋氏狼狽地起身,遠離這令她難堪的八仙桌椅,嘴裏不住的嘀咕:“……這新奇的榻座恁地不聽使喚!”

“二夫人說得有理!這新奇的榻座既如此不聽使喚,不合二夫人的意,二夫人大可不必為此勞心費力,與本王的愛妃訂立什麽貨殖合約,二夫人,您說是這個理兒不?”某王一麵抓住宋氏自言自語裏的漏洞,一麵向主位上的玉洛悄悄睒目,一麵又大步行至主位上的八仙桌椅旁,與玉洛兩兩相對落了座。

隨後跟進的榮鏑,眉梢不由微揚,一雙眼眸抑製不住地閃過一抹笑紋來。

永巷長侯覽,細白無須的麵皮亦微微動了動,又掩飾性的垂了垂眼皮,端立一旁。

菊慧本想噗嗤一笑,卻望見自家王妃那毫無變化的端莊麵容,便收斂笑容,端正侍立。心慧則老成地不苟言笑。

與宋氏一道前來的彩霞紫霞,自是難堪地望了眼自家二夫人。

六殿下這話說得,直令宋氏本就狼狽的形容愈發狼狽。

可她二夫人是誰,她宋氏可是陳留襄邑的宋氏!

當下也顧不得眾人眼底或多或少流露出的譏笑,踏上一步,撲通跪倒,給主位上的姬颯行起了叩拜大禮:“西平柏塢宋氏見過六殿下,六殿下安!”

彩霞紫霞自然也忙不迭地跪倒叩首,給六皇子行禮。

叩首之後,宋氏便欲起身。

卻遲遲聽不

見上頭傳來的客氣平身話語。

再一抬頭,卻瞧見主位上端坐的六殿下正含笑望著她!

且又有意無意地瞟了眼與之對坐的自家王妃,轉眸朝她睒了睒笑意盈盈的雙目。

宋氏這個氣!

卻又不便發作,隻好再次叩拜下去,給同是主位上的玉洛亦行了大禮。

直待彩霞紫霞也叩拜禮畢,宋氏才等到六殿下滿意的溫和口吻:“永巷長,還不快快將二夫人攙扶起,給二夫人看座?”

侯覽躬身應諾,知機地走近幾步,就要虛扶。

婢子彩霞紫霞自然不能勞煩王府的永巷長大人,趕忙攙扶起自家二夫人,侍立一旁。

宋氏則趁勢再次於八仙椅子上落了座。隻是這次她沒敢全然坐實了,屁股僅僅搭了個椅子邊。

可想而知,宋氏的坐姿自然繃緊的厲害,也疲累的厲害。

某王卻不管宋氏如何為難,再次語出驚人,一棍子打滅了她的發財大夢:“二夫人,實不相瞞,剛剛二夫人的提議,本王已經與將作大匠周大人訂立了打製以及日後的貨殖合約。很遺憾,二夫人來晚一步。我梁孝文王府也不好出爾反爾,二夫人說,是也不是?”

這回某王倒是正言正色,一板一眼,毫無調侃之意。

世人皆知,這將作大匠周惲乃六皇子的前嶽丈,先六皇子妃周毓之父。

今次六殿下跟前嶽丈訂立新奇榻座的製作以及貨殖合約,是人都無法說出個不字來。

何況,這周惲乃掌管大漢朝土木基建的將作大匠,打製這新奇的榻座,自然無人能出其右。

漢家故事:將作大匠掌修作宗廟、路寢、宮室、陵園土木之功,並樹桐梓之類列於道側。

說白了,將作大匠掌管的是土木之役。也就是管的基建之類,包括營建宗廟、宮室、陵園等等。

有這麽個修作宮室、陵園的將作大匠在上,區區打製什麽新奇榻座這等木匠活計,那簡直就是個小兒科!

玉洛聞言,就不自然地看了眼一旁泰然自若的姬颯。

心下不由暗忖:舊情到底難以割舍,一日夫妻百日恩,果

然不假!

不過,她就不清楚了,這姬颯到底是何時,背著自己與這前嶽父簽訂了合約呢……

不提玉洛再次將困惑及不滿的眼風掃向了某王,某王卻看也未看玉洛一眼,繼續跟宋氏言道:“二夫人,我梁孝文王府今日舉行燕飲,正好二夫人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趕上了!二夫人是否肯賞光,留下燕飲?”

這就想拿話打發她了?

宋氏不免撇嘴。

略略欠了欠身,朝主位上的六皇子皮笑肉不笑地道:“六殿下,實不相瞞,民婦宋氏今日前來王府拜見王妃殿下,可不是想來蹭吃蹭喝的。”

頓了頓,宋氏掃視了眼一旁的玉洛,接著又道:“六殿下,宋氏雖乃一介民婦,卻是我柏氏四姑子隱薑的嫡母。民婦昨日剛到這雒都,便聽西平侯府的人說起,六皇子妃的陪媵,我柏氏四姑子隱薑病逝了!”

陪媵二字,咬字清晰而沉重。

隨即,宋氏便眼含得意望向主位上的六殿下夫婦。

想拋開她發橫財,那也得看她是否願意!既然讓她碰上了,見麵分一半才是她二夫人的性情!即便盤剝不下半分利來,她宋氏也要拿出殺手鐧來膈應膈應這六殿下!

因為剛剛,她可是親眼所見,這六皇子妃,暴露出之前在西平柏塢時的柔弱好欺心腸。

雖然死去的隱薑並非她之親生,可這並不妨礙她二夫人拿隱薑當幌子,來說事。

她原本並未真心想來王府鬧事,隻是想做做樣子,好給遠在西平的二郎主柏商,以及西平侯一個交代,也好讓不久將跟著柏超扶靈回去的大郎主柏宮,沒了說嘴的說辭。

不想一來王府便遇見這等好事,她豈能錯過?

某王一見宋氏的嘴臉,當即便縮了縮瞳孔,“哦?小王不知,原來二夫人還是柏氏四姑子的嫡母,失敬失敬!”

口氣卻是寒冰般的冷冽。

眼芒又是寒潭般的冷酷。

“既如此,二夫人為何衣飾恁地光鮮亮麗,難道說,身為嫡母就不該為自己病逝的庶女,掬一捧同情之淚麽?”某王再次寒意凜凜地直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