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洛還未來得及將四十頃山林上交出去,就接到了獲嘉長公主賓婚嘉會的柬書。

早在年前,孝承帝就已封爵了大公子柏堯,是謂婚配獲嘉長公主提供了匹配條件。而這新晉平陽侯柏堯,卻沒有急著舉行士昏禮,再一次參加了太學的歲末射策考課。不出意外,柏堯再次獲得了甲科第一名的驕人成績,不過這次是五經中的春秋。

連續幾年的太學求學,柏堯出色的完成了五經的研讀,再拖著不成婚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是以這回,一俟放榜,柏堯就立馬主動張羅起自己的婚事來。

但因著是尚主,柏堯的成婚地點便在獲嘉長公主府舉行。永安裏的獲嘉長公主府,早幾年前就已建成並裝飾一新,單等著它的主人前來入主。

正月十三這日,在大郎主柏宮緊趕慢趕堪堪到達西平侯府的第二日,柏堯終於婚配,尚了獲嘉長公主。

新晉平陽侯柏堯身著玄端朝服,自西平侯府出發,親自駕車,至北宮迎春殿迎娶大漢朝此際唯一的長公主獲嘉長公主。

其時前來觀禮的公卿權貴、太學諸生,差點將北宮的朱雀門擠爆!

玉洛被某王小心地嗬護著,也前來觀禮。

獲嘉長公主一出宮門,就登上了象征著長公主身份的赤罽軿車,而柏堯則再一次親自駕馭起了赤罽軿車,一路光滿道路地回至了長公主府。

觀禮的人群自然被邀請至長公主府參加賓婚嘉會,玉洛便與某王一道,亦前往之。

就在入席燕飲之際,不期然,不,應該是正巧地,遇上了舞陽公主。

舞陽一見玉洛,臉色就是一冷,圓圓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視了玉洛好一會兒,方才出言道:“六皇嫂,拿著旁人的物事,難道不燙手麽?”

身旁的五皇子妃李姝聞言,立時尷尬地朝玉洛牽了牽嘴角:“六娣婦,舞陽皇妹人小不懂事,六娣婦莫要當心。”說著話,又悄悄拽了拽舞陽的七彩蜀錦直裾袍袖。

舞陽就

沒好氣地甩了甩手,“五皇嫂說得哪裏話來!我舞陽年歲可不小了,都有了婚約,可不是不懂事好欺負之人!”

此語一出,立時惹得前來參加賓婚嘉會的眾人引頸矚目。

就有柏堯的同窗,太學諸生們齊刷刷地將目光又都轉向了——新晉北宜春侯,原太學諸生曹班!

曹班的臉色就有些不自然,卻還是很好地維係住了應有的風度禮儀。

於上座位處就坐的三公之一司空曹範,顯然瞧見,也聽見了不遠處舞陽那邊的動靜,就扯了扯嘴角,與旁邊的太尉荀方、司徒袁奉嗬嗬一笑,道:“老朽的嫡孫曹班啊,本就老實,不喜言談,讀經又沒有平陽侯一丁半點的好,誰承想,卻有幸聖旨賜婚,真真兒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曹範口裏一麵感歎,心裏卻一麵直嘀咕:可不是三生有幸嘛!他們曹家世代讀經仕宦,以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為己任,從未想過也未做過,此等不勞而獲封爵食邑的事情。也不知五皇子哪根筋搭錯了,那麽多的太學諸生不挑,偏偏看上了他曹範的嫡孫,其貌不揚、其才不顯的曹班!噫……

司徒袁奉老眼中精光一閃,沒有言聲。

太尉荀方一見,曉得袁奉的中庸個性,卻也不好再效仿之,也不言語,那樣的話,豈不冷了曹範的場?

遂亦嗬嗬一笑,跟著附和道:“可不是三生有幸?你老兒是祖上冒青煙了,才有的如今這人人豔羨的聖旨賜婚!”

之後見曹範就要瞪眼,荀方又立即來了一句:“豈不是可喜可賀?哈,哈哈!”一邊笑著,一邊又衝曹範直夾眼睛。

曹範直氣得吹胡子瞪眼,卻是奈何不得。

這邊舞陽卻並沒有打算要放過玉洛的意思,甩脫開五皇子妃的拉扯,旋即又炮轟起玉洛來:“六皇嫂,將旁人家的物事據為己有,之前不清楚也就算了,如今天下皆知,為何還死賴著不還?難道多收取的租稅那麽好花費麽?”

根本不給玉洛喘息

的機會,舞陽再次發出強有力的質問:“六皇嫂不知麽,便是西平侯多收取的十餘年租稅,也要如數充公!難道六皇嫂還想著多收幾日不成?”

言罷,又上上下下逡巡了幾遍玉洛,似是將玉洛剝得體無完膚!末了,又高高翹起嘴角,輕嗤一聲:“也不知父皇是怎麽想的,專地盜土的罪名,就落得個如數充公,倒是便宜行事啊!”

這話說得,就有些意思了。

雖然有了婚約,但以舞陽的年紀,能說出如此話來,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浮想聯翩!

五皇子妃李姝這回尚未開口阻止舞陽,一旁的五皇子姬衎便氣急敗壞地暴喝一聲:“舞陽,你且住口!父皇的聖諭,也是爾等背後擅自妄議的麽!真乃大膽,不知天高地厚!”

之後,又尷尬地衝六皇子姬颯叉手一揖:“六弟,你就大人有大量,莫要跟舞陽一般見識!”

這還不算,又衝玉洛亦叉手一揖:“八表妹,舞陽年歲尚小,不懂事得很,又口無遮攔,說話得罪了八表妹,八表妹莫要往心裏去啊!”說著,又連連施禮作揖。

麵對著舞陽的發難,以及五皇子的彬彬有禮,玉洛還能說什麽。

其實就是想說什麽,她也覺得實在沒有可以據理力爭的說辭。何況五皇子又不見外地依舊以八表妹來稱呼她。

便笑著對五皇子點了點頭:“無皇兄客氣了。舞陽皇妹其實說得沒錯,我柏玉洛之前是不清楚,可現下既已知悉了原委,就該快著些上交出去。誒,都怪我近日太過慵懶了,沒能及時移交,還望舞陽皇妹多多擔待些!”

邊說,玉洛邊給舞陽公主深深施了一禮。

某王卻並未同自家王妃一個步調,含笑頜首,謙遜客套,而是衝著五皇子姬衎,意味深長地睒了睒雙眸,不發一語。

這一下,倒令五皇子心中屬實不安起來。但,苦於是獲嘉長公主的賓婚嘉會,不好再說什麽,便扭轉頭,約束起舞陽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