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說著也不等沐英去猜測,直接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

“糧食,對,就是糧食。朝廷的軍糧我們不敢動,北上的漕糧離我們北寧城太遠,這眼前的走私糧食,我們要是再不把握住,以後拿什麽來練兵?周家,隻能說他運氣不好了。”

“可是,周家的商隊必然偽裝成正常商人,一旦被我們劫掠,在周家的壓力下,郡守府必然派軍隊圍剿,黃哥那裏怕是壓力太大。”

現在,沐英有點小參謀的意思了,考慮問題也更深了一步。

“部隊是打出來的,哪能不見血?”

對打仗死人這一點,李睿看得很透徹。想練出一隻鋼鐵雄師,隻是訓練是沒用的,不見血,不真正上戰場哪裏會有軍魂?軍膽?

而且,這大景和垣國的戰亂,就是自己武裝勢力趁機崛起的最好時機。當然現在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倒是可以批準黃久遞上來攻擊城南諸多山寨的計劃,讓訓練了幾個月的二營也見見血。

大景紹熙二年六月中旬。

看著天上那散發著無窮熱力的太陽,感受著周圍的熱風,看著官道邊無精打采耷拉著的樹葉,騎著馬走在商隊旁邊的會友鏢局大鏢頭付友青不由得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

為了貪涼趕路,商隊是早上五點,天光微微發亮就出發了,現在到了上午十點,已經走了五個小時。自己騎在馬上都熱得受不了,更不要說跟著馬隊走路的鏢局趟子手了,更是累得直翻白眼。

估摸了一下路程,付友青催動了**黃驃馬快走幾步,趕到了隊伍前麵,對著這商隊的領隊,也是老熟人周掌櫃說道:

“周掌櫃,這日頭漸高,是不是找地方歇歇腳,等中午這陣子毒日頭過了咱們再趕路?”

周掌櫃其實也是累了,他雖然經常跑這條線路,但是並不代表他不累。隻是責任使然,不好先提出休息就是了。

“既然付鏢頭說了,我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按腳程看,再向前一兩裏地就有一個‘梧桐茶寮’,到那裏我請兄弟們喝酒吧。”

“好啊,那個‘梧桐茶寮’可是一個百裏大店,我代替兄弟們謝謝周掌櫃了。”付友青當即拱手為禮。

商隊中,自家糧行的夥計都是趕著車或者是坐在車上趕路,比鏢局的趟子手要輕鬆很多,所以周掌櫃不能主動說要休息。

不然,傳回自家糧行後,東家就會認為周掌櫃吃不了苦,不是值得托付事業的人。

反而,鏢局的人在提出需要休息後,周掌櫃答應下來,就是為人厚道,為鏢局的兄弟著想,那麽別人自然全心為你賣命,好好保護這商隊。

其實,周掌櫃心裏有數,這寧州境內,周家的商隊就沒有多少危險,隻是為了防止一些不開眼的小賊,才雇傭鏢局保護。

再說,現在雖然是戰爭階段,但是大景國內並不缺糧,山賊土匪也不會冒著被官府追剿的風險來劫掠一些不值錢的糧食。

他們要搶也是搶錢去了。

自然,不擔心糧食被劫,也不擔心回去後有人在東家麵前給自己打小報告的周掌櫃,也就休息得心安理得了。

“兄弟們,快走兩步,前麵周掌櫃請大家喝酒。”付友青為了鼓勵大家的士氣,直接高聲叫出來了周掌櫃的好意。

果然,鏢局的鏢師、趟子手都是老油條,立即就打起精神高聲叫喊:

“多謝周掌櫃。”

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的周掌櫃也不說話,隻是淡定地拱拱手,算是接受了大家的感謝。

畢竟,天太熱,周掌櫃也不是習武之人,本來就被大太陽曬得沒什麽精神,人也就懶得說話了。

既然前麵有吃有喝,這可是比望梅止渴的效果要好得多,整個隊伍的速度自然也就起來了。

兩裏地的距離,數十輛大車的商隊不過半小時就全部抵達了北寧城南一百裏的“梧桐茶寮”。

周掌櫃和付大鏢頭兩人當先抵達,“梧桐茶寮”裏麵的夥計遠遠就看到了這一長串的車隊,早就有四五個機靈的小二在門口等著迎接。

“瞧這天熱的,客官趕緊來一口這進水涼著的酸梅湯解解暑。”兩個小二端著十數杯酸梅湯就在兩人帶著隊伍抵達的時候,就立即主動的迎接了上去。

“我這兩月沒來,你家這生意倒是做活泛了許多啊。”兩人接過酸梅湯就喝了起來,周掌櫃還不忘表揚一句,順便顯示一下自己是常來常往的老客,不是生瓜蛋子,讓這小二不要起宰客的心思。

付總鏢頭倒是沒說什麽,隻是小心的看了一眼手裏的酸梅湯,感覺沒什麽問題,這才淺淺地喝了一口。

“沒事,這光天化日之下,官道來往的‘梧桐茶寮’之中,誰敢下藥?”看付總鏢頭如此謹慎,周掌櫃不由得笑了著說了一句。

也是,付總鏢頭聽到這說辭心裏也是一鬆,這“梧桐茶寮”可是官道驛丞在管理,算是半個官方的客棧,還沒聽說過有客商在這裏出事的,自己也是習慣使然,太警惕了。

於是,付總鏢頭也是自失的一笑:“周掌櫃所言極是,倒是付某著相了。”

等兩人各自喝了一杯冰涼的酸梅湯,消解了暑氣以後,這店小二才問:

“兩位這是住店還是打尖啊?”

“先按六十人的份量,準備好酒好菜,讓我們填一下五髒廟,再準備兩間上房,兩間大通鋪,咱們吃飽喝足以後好好睡個午覺。付總鏢頭的意見呢?”

反正是自己買單,周掌櫃也就直接安排了。當然,作為老江湖,安排以後自然是要征求一下付總鏢頭的意見,表示尊重的意思嘛。

“都聽周掌櫃的安排。”有吃有喝,完了還能睡個午覺,等太陽不是那麽大的時候再趕路,付友青自然是沒意見的。

“另外,小二哥,好好飲飲牲口,我這黃驃馬加豆粕、米酒、雞蛋。”到底是跑江湖的鏢師,知道自己坐騎的重要性,關鍵時刻是可以保命的,自然也是不敢怠慢。

“好嘞,客觀裏麵雅間請。外麵的兄弟自然有人照顧。”那機靈的小二早就看出來這周掌櫃和付友青是這個隊伍的頭腦,一下就把兩人讓進了二樓雅間。

然後,好酒好菜也不用等周掌櫃在去吩咐,就那麽流水般的上了上來。

至於外麵的夥計和趟子手,自然是在一樓的大堂吃喝了。

這種區別對待不但沒有讓周掌櫃和付友青反感,反而讓他們兩人覺得這是所當然的待遇,若是這店小二做不到這點,倒是這店小二沒有眼色,不會做生意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階層差異。

這種差異對待的情況,不但周掌櫃和付友青覺得自己就應該享受這種待遇,就算是鏢局的普通鏢師、趟子手和商隊中糧行的夥計也都覺得正常無比。

人和人,本就是不一樣的。

本來夏日中午略顯冷清的“梧桐茶寮”因為周掌櫃這支商隊的到來,一下就喧囂熱鬧了起來。

看著整個“梧桐茶寮”都是自己商隊的人在喧囂,或許是人多膽大,也或者是“梧桐茶寮”的官方監督的招牌,在雅間喝了幾杯“燒刀子”的付友青,也終於完全放鬆了下來。

都是江湖兒女,換句話說都是在外麵出力賣命的,誰都不知道明天是不是還能看到太陽升起,所以周掌櫃這麽一放開酒禁,糧行的夥計也好,鏢局的鏢師、趟子手也好,自然是敞開了吃喝。

以至於這一頓提早了的午餐從上午十一點一直吃到了中午一點。反正中午的太陽毒,商隊就算要啟程,也是要到下午三點後再動身。

甚至,這都已經到了北寧郡百裏內了,就算是就歇息一天,明天早點走,也耽誤不了後天交割糧食的時間。

正是因為有如此考慮,周掌櫃休息以前,也沒有留下什麽時間啟程的交代。自然,酒酣耳熱之後,眾人也就都醉醺醺的找地方睡覺去了。

周掌櫃和副總鏢師到上房中去休息,其他人自然是去睡大通鋪。

“哎,頭痛,這酒太烈,以後還是要少喝。”閉著眼睛揉著額頭,自言自語的付友青突然覺得不對。

一股黴味、汗味、血臭味混合而成的惡臭撲鼻而來。

趕緊睜開眼睛,躍入眼簾的不是“梧桐茶寮”上房那精致的大床,而是一堵石壁。再舉起雙手,兩手間拇指粗細的鐵鏈赫然在目。

環視一周,付友青明白了,自己似乎是被關押在一個山洞裏麵了。

觀察了環境後,付友青一躍而起,卻馬上又踉蹌摔倒。

“當啷”聲音的響起,似乎是在嘲笑他。

沒錯,他的兩腳之間也有鐵鏈,而且這鐵鏈長度給兩腳留出來的距離不足兩尺,兩腳根本就發不了力。

再次摔倒的付友青也算是被摔明白了,自己這是被暗算了。

隻是,這是為什麽?又是誰做的呢?難道是周家要對會友鏢局動手?

可是不對啊,周家和會友鏢局可是長期合作夥伴。而且周家是不走綠林道的,雙方沒有利益衝突,這周家沒有動手的動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