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陳壽亭高明的地方就是,他並不老是蹭歐陽希的光,比如今天,就是陳壽亭先自己租好了車,然後才去請歐陽希同去。

那麽,就無需歐陽希動用自己家裏的車或者再租車。雖然這點錢財或者麻煩隻是微不足道,但是給歐陽希的感覺卻是極好,那就說明這陳壽亭是君子,是和他平等相交,並不圖他歐陽希的什麽富貴。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自認為,越是想得到什麽,自己就越是要付出什麽。這就是人性的弱點吧?

其實,你的付出恐怕在別人眼裏隻是微不足道,或者都沒有一點點的觸動。至少,李睿知道,要是誰用這招數來對付自己,恐怕會撞得頭破血流。

不過,很明顯,這歐陽希是吃這一套的。

很明顯,歐陽希不願意暴露自己家裏的背景,因此也是租住在客棧。似乎昨天也是越好了的,陳壽亭的車駕一來,歐陽希就自己爬上了馬車,根本就無需兩人過去敦請。

“今天是哪家辦詩會啊?”三人在一番拱手寒暄以後,李睿問出了自己今天的目的地是哪裏的話題。

“哦,一個落魄的伯爵家,他家的四姑娘頗有點才名,在這寧州城內還是有點號召力,所以他們家舉辦的詩會,大家還是會去捧捧場。也就顯得熱鬧一些。”

很明顯歐陽希是知道今天的目的地的,隻是這語氣頗有點漫不經心的感覺。看來,骨子裏還是看不起這落魄伯爵。

“別聽歐陽兄的誤導,這誠意伯是大景開國功臣誠意公的嫡傳,隻是這兩代人沒有什麽戰功,家裏的爵位才降為伯爵。可這底子還是實打實的公爵底蘊。”

陳壽亭生怕李睿被歐陽希影響,因為瞧不起主家,言語輕慢而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人。

他歐陽希家底深厚,不用忌憚這落魄的伯爵府,可他陳壽亭隻是一介寒門子弟,雖然有秀才功名護身,但那隻是對老百姓而言。

哪裏又經得起貴族一根手指的力量。

至於那李睿,陳壽亭根本就沒有去計算在內,一個匠戶家族在大景朝貴族的眼裏,連可比性都不存在,螞蟻都不如。

這也就讓陳壽亭不得不處處小心翼翼。

“也是,雖然這誠意伯是落魄了,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是被盯上了也是麻煩。這四姑娘倒是有幾分名氣,算了,到時候我就少說話好了。”

聽到陳壽亭對李睿的提醒,歐陽希自己也及時地調整了心態。

這不是害怕誠意伯府的勢力,隻是歐陽希發自內心的驕傲而表現出來的一種討厭麻煩的懶散心態。

“這就對了嘛,沒有必要的時候,不需要去得罪人的。”陳壽亭說了一句語重心長的肺腑之言。

互相交流之間,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感覺也就是一會兒時間,三人坐著馬車就到了誠意伯府門口。

看著大門上紅底金漆的“誠意伯府”四個大字,李睿就知道,這誠意伯府絕對不是像歐陽希所調侃的落魄貴族。

真要是落魄貴族,絕對不會有紅底金字的大門招牌。

大門旁站著的看門人,看到三人進來,急忙迎接上來,其中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對著歐陽希躬下身子,熱情到諂媚地說:

“歐陽公子來了,歡迎歡迎,快快內庭喝茶。”

然後才轉眼看著和歐陽希一起下馬車的陳壽亭和李睿說:“兩位公子,請進。”

最後,才對自己身邊跟著的小廝說了一句:“快領著歐陽公子和他的朋友進去花廳,小心伺候,不然仔細你的皮。”

李睿看著這人的表演,心中震撼不已。一時間,連續轉換三個角色,三副麵孔之間的切換毫無滯澀,猶如天生的影帝。

不過,歐陽希和陳壽亭兩人仿佛都是習以為常了,隻是“嗯”了一聲,並不正眼看這管家模樣的人,抬腿就往這府門裏麵進。

看著跟著小廝朝著詩會現場而去的歐陽希,利洪擦了擦額頭不知什麽時候流出來的冷汗。繼續專注地盯著陸續過來的賓客了。

利洪是誠意伯府的家生子,從他爺爺的爺爺那一代就給誠意公當管家,直到今天,誠意公府已經淪落為了誠意伯府,他還是秉承自己家的祖訓,世世代代給誠意公利家當奴才。

今天,是四姑娘利墨蘭召集詩會雅集的日子,他奉命在門口張羅著接待貴客。

不然,萬一那些不長眼的小廝得罪了一些不該得罪,或者是誠意伯府得罪不起的人物,那就是天大的麻煩。那這詩會雅集就喪失了拉攏士子、人心的初衷,成了利家取禍的根苗了。

幸虧,他到門口的時辰比較早,這才恰恰接著了這歐陽希,要不然,一個怠慢,自己這誠意伯府怕是又要降一級,成為誠意子爵府了。

本來以為自己等人已經是來得最早的那一撥,結果,進入花廳後,發現這詩會的現場已經有了來得更早的人在那裏吃點心喝茶了。

李睿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詩會,所以陳壽亭也就給他在一一講解:

“這邊是男子落座的地方,那屏風後麵是女公子落座的地方。男子詩會,女子是可以在屏風後旁聽的,甚至也是可以出言發問,或者自己也寫詩考較一二的。

而這個花廳後麵還有一個側廳,有些女公子會在裏麵插花,若是能有男子欣賞某位女公子的插花,也可以當場為其賦詩,甚至掏銀子買下來,這都不算失禮。”

李睿確實是開了眼界,這個世界的民間風氣雖然開放,不像自己來的那個世界古代封建的男女大妨,所謂的“沾衣裸袖便為失節”。

但在老百姓的觀念裏還是男女不可混雜。沒想到在這所謂的詩會和雅集上,卻是男男女女各自自由交流。

看來這文人們對詩會雅集的趨之若鶩,還有釋放人類天性這個層麵的因素在裏麵啊。

這也就讓李睿一直有疑問卻沒有問出來的一個問題,不問而解了。

那就是,為什麽一個女人,哪怕是所謂的貴族四姑娘居然可以舉辦一場遍邀寧州城才子的詩會?而不會被人詬病。

什麽事情隻要蒙上一層文人雅士探討學問的外皮,也就具有合法性和合理性了。

看著李睿到處遊移的眼神,陳壽亭也就繼續說:

“這詩會一辦就是一天,不提供早餐,但是卻提供中、晚餐,點心茶水更是無限供應。所以,有的窮學生過來混吃一天也是有的。但這種人卻也是極少數。畢竟,大家還要講究一個臉麵的。”

“嗬嗬,那是沒有碰到我身邊的那些人,不然,吃都吃窮他伯爵府。”李睿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咦,你身邊的人很能吃嗎?我家大哥身邊可是有許多人飯量很大,有機會可以讓他們比試比試,看看誰更能吃?”

歐陽希是個耳朵靈的,聽到了李睿的調侃,立即就接過話頭,建議了一場吃貨比賽。

“粗鄙,如此雅致的詩會所在,怎麽討論吃喝如此粗鄙的話題?”

還不等李睿接口,旁邊就傳來了一個帶有訓斥口吻的聲音。一下就把李睿和歐陽希的聊天給打斷了。

“你是何人?粗鄙怎樣?不粗鄙又怎樣?與你何幹?我們自聊天,你插什麽嘴?你的教養哪裏去了?”

被人無端訓斥,歐陽希的火氣立即就冒了出來,他可不是好脾氣的,開口就是一串問題懟了回去。

言語中有質疑對方教養的問題,那就是質疑對方父母和師長的教育能力或者是人品問題了。

聽到對方的言語辱及自己的父母師長,也不管這戰火是自己先挑起的事實,高旭立即就不幹了。

高旭就是一個寒門的秀才,本來是不敢這麽隨意找人麻煩的,但是前幾天他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這誠意伯府的三少爺,雖然三少爺是庶出的,但在這寒門出身的高旭眼裏,那就是頂了天的靠山。

而今天又是誠意伯府四姑娘的詩會,四姑娘和三少爺可是一母同胞,自認已經是三少爺朋友的他自然是要維護主家的威嚴,詩會的雅致。

對在詩會上胡言亂語的人予以製止和打擊的。

況且,這高旭本來就是自持才學,想在這詩會上找機會揚名的,自然對這種侮辱性的字眼特別敏感。

而且四周現在已經有了不少人,當然就是揚名的機會,正好自己被人懟了,若是不能懟回去,那立即就掉了麵子,恐怕以後也就沒臉混詩會雅集了。

“你嘴裏放幹淨點,不然我就要讓人將你們打出去了。”自己認為這裏是自己主場的高旭,馬上就對歐陽希進行了威脅。

攔了一下就要暴怒動手的歐陽希,陳壽亭上前對高旭說:

“這位兄台,不知您如何稱呼?和這誠意伯府是什麽關係?”

其實陳壽亭也是在試探,若是眼前這人是誠意伯府的,或者有較深的牽連,自己三人,雖然不懼,但畢竟是來參加別人家四姑娘舉辦的詩會,搞得太僵,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