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陳壽亭的顧慮還是很全麵。
畢竟是從小受過苦楚的人,心態穩的一批,知道在爆發衝突的時候,先摸一下對方的底細,看是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我是誠意伯府三少爺的朋友,我叫高旭,你們可否、可敢通名道姓?”
高旭立即大聲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同時對陳壽亭的感覺非常好,認為這陳壽亭實在是太上道了,就這麽送了一個讓自己自報家門,揚名立萬的機會。
“我們的名字,嗬嗬,鄙人陳壽亭,這是我的兩位朋友。倒是請教高兄,你在這誠意伯府,可有司職?也不知高兄在這寧州城州牧府擔任什麽職位呀?”
陳壽亭並不因為高旭的囂張而動氣,仍然心平氣和地和高旭交流。
聽到陳壽亭的發問,高旭臉一紅,有點諾諾地說:
“我在誠意伯府並無司職,更沒有擔任州牧府的什麽官職。”
旁邊一直強行忍耐怒火的歐陽希,聽到這裏,立馬就不幹了,撇開嗓子就喊:
“還以為你是個什麽人物?在誠意伯府又沒有什麽司職,又不是州牧府的官員,你跑出來管我們的閑事幹什麽?完全是吃飽了撐的。”
一句話說得的高旭麵紅耳赤,又無法發作。
畢竟這粗鄙之人說的也是道理。
別人在私下議論,你又不是誠意伯府的,又不是州牧府的官吏,你憑什麽去製止和阻止別人?難道不讓別人講話了嗎?
看到高旭被懟得尷尬又無話可說的樣子,旁邊另外一個穿長袍的矮個子書生開口了,聲音響起,就明顯是站在高旭那一邊說話的,看來是高旭的朋友沒跑了:
“這是詩會,高兄出言製止各位的妄議,也是一番好心。各位不領情也就罷了,怎麽還惡語相向呢?”
“咦,誰的褲帶沒有係緊,怎麽把你漏了出來?你又是誰?有什麽資格來評定是非?”歐陽希已經殺瘋了,誰來懟誰。
“你、你、你毫無素質,真是無知豎子,我好言相勸,你怎麽這樣惡語相加,真是不當人子。”
一句鄉野俚語就把矮個子書生給懟得七竅生煙,也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眼看雙方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就這麽鬧騰起來,一個女聲在花廳中響起:
“各位才子,感謝你們,在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參加小女子舉辦的詩會,墨蘭在這裏先行謝過。
既然大家都到得差不多了,那麽今天的詩會就此開始。”
原來是誠意伯利家的四姑娘,聽到客廳中有人大聲爭執,為了緩解兩撥人的矛盾,立即就宣布了詩會的開始。
利墨蘭也是糾結,自己若是再不宣布詩會開始,說不定這次的詩會,就被這兩撥人給攪和黃了。這在以前的詩會中從未遇到的事情怎麽就發生了?
大家來參加詩會,就是為了搏一個名聲,每一個人,哪怕是裝都要裝得溫文爾雅,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誰會在詩會現場撒潑吵架?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聽到利墨蘭宣布了詩會開始,高旭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麽大聲喧嘩的鬧下去了,不然哪怕是吵架吵到最後是自己贏了,自己在利家的前途也毀了。
眼睛一轉,高旭拉住還要想繼續吵架的矮個子書生,用誠懇的語氣,說出了最挑釁的語言:
“既然詩會開始了,大家又都是來參加詩會的,我們也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了,就在詩詞上一較高下好了。你們是否敢應戰?”
“好好好,就這麽說,我們在詩詞上見高低。”
歐陽希是個輸人不輸陣的主,高旭剛說完,他就立即懟上了。
見對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高旭不由的撇了一下嘴。
雖然高旭的人品不好,但是卻也是有著真才實學,稍微一分析,就覺得自己是勝券在握。來參加利家四姑娘舉辦詩會的人,怎麽著也要給利家三少爺一個麵子吧?
自己已經挑明了是利家三少爺的“朋友”,這在天時、地利、人和上來分析,不論哪方麵也是贏定了的呀。
於是見到歐陽希同意了比試以後,高旭立即就追了一句話:
“既然有比試,就要有個彩頭才好,那麽,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李睿此時也覺得有點意思了,這對麵叫做高旭的寒門士子,還沒有參加秋闈就已經抱上了貴族豪門的大腿,並以此來炫耀。
而且,看周圍書生、學子的神色,非但沒有對高旭攀附權勢的行為進行鄙視,反而是對高旭羨慕、巴結,甚至是討好。
要是大景的讀書人都是這種世界觀,都是這種不論是非,隻論能否升官發財的教育成果,那這大景怕是真沒救了。
既然看熱鬧,李睿自然是不怕事情大了,於是手一翻,從懷裏掏出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對高旭說:
“我們出一千兩銀子,作為賭注,若是我們輸了,這銀子歸你,不知這種對賭,可否?”
看著李睿拿出的大額銀票,歐陽希都有點詫異。
他早就聽陳壽亭說過,這李睿家裏,隻是一個打鐵的而已。
哪怕是鐵匠世家,可歸根到底也就是打鐵的呀。怎麽就能隨手扔出一千兩銀子做賭注呢?
這比自己的零花錢都多了,難道打鐵的能賺這麽多嗎?這麽好賺嗎?
要是歐陽希知道李睿懷中還有十幾萬兩銀子,真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其實,歐陽希對詩詞並不算精通,但是身邊有陳壽亭在,他的膽子就不知不覺地大了起來。
因為在他的心中,陳壽亭的學問,那是好得很。好到什麽程度呢?
歐陽希認為,就陳壽亭的學問,不說在這次秋闈中能穩中第一,但弄個前三甲,應該還是沒問題。
由此可見,陳壽亭在歐陽希心中的地位有多高了?
見歐陽希已經答應和對方對賭,而李睿又掏出了銀子,陳壽亭知道:今天,這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既然不能善了,陳壽亭也不是怕事之人,心思急轉之下,立即就踏前了一步。
這裏,他是李睿的兄長,自然要保護李睿。而詩詞的造詣他可是比歐陽希要精通很多,自然是要護衛歐陽希。
如此一來,這其實就成了,歐陽希和李睿闖禍,他陳壽亭來兜底的格局。
既然已經如此,陳壽亭也不是吃虧的人,看高旭對那一千兩銀子的彩頭沒有異議以後,立即將了高旭一軍:
“既然是對賭,那麽請高兄也拿出對應的彩頭吧。我們找個中人也就可以開始了。”
陳壽亭這就是擠兌高旭,你要在詩詞上論輸贏,我們同意了;我們說要加彩頭你也同意了。可是,你的彩頭在哪裏,這可是真金白銀,馬虎不得的。
其實,陳壽亭就是看著高旭穿著寒酸,明顯不是家有餘糧之人,故意羞辱他一下。
就在高旭窘迫的時候,旁邊轉過來一人,此人衣飾華貴,長得也是唇紅齒白,給高旭遞上了一張千兩銀票,同時說道:
“高兄身邊想來是沒有帶這麽多銀子,不如我先借給高兄,如何?”
高旭一回頭,立即雙眼含淚,雙手高舉接過那張千兩銀票,語氣哽咽地說:“多謝三少爺,高某必定不會辜負三少爺的厚愛。”
聽到高旭的話,利家三少爺臉色一沉,聲音寡淡地說:
“高兄這話就不對了,這可是在我家,來的都是朋友,我隻是借給你,可不是偏袒你什麽。這錢不論輸贏,你都是要還的。”
高旭立即就明白了三少爺的意思,那就是,我隻是借錢而已,不會參與到你們之間的賭局,輸贏要靠你自己。
其實,三少爺說這麽多,也就是撇清關係,不想擔負一個以眾欺寡、以權勢欺人的名聲。
“好,我這就給三少爺寫借據。”想通了以後,高旭不但沒有埋怨三少爺反而主動要求自己寫借據。
實際上,三少爺願意借出這一千兩銀子給高旭,其中的含義是個傻子都能明白是什麽意思?這還不是偏袒?隻是沒有人去戳穿而已。
詩會現場,當然是不缺筆墨紙硯的,高旭快速寫了一個借據後,手中就多出了一張千兩白銀的銀票。
“我提議這對賭的彩頭都交給利家四姑娘保管,她是今天詩會的發起人,必然是公平的。”手裏有錢後的高旭大聲地說著。
這也是高旭拍馬屁的招數,同時也得到了現場多數人的讚成。
歐陽希是無所謂,反正一千兩銀子也不多,他也不怕利家賴賬,他有的是辦法討債。陳壽亭是個讀書人,也覺得這利家四姑娘既然召集的詩會能得到大家的認可,人品肯定沒問題。
所以,這兩人並沒有表示出反對。
但是,李睿可不是這麽想的,他想得很簡單,現在自己這邊三人就如同在和高旭代表的勢力在作戰。
但凡是敵人想做的,願意做的,必然是自己這邊要反對的,要阻止的。這是原則,也是士氣的爭奪。
不然,高旭說給誰保管,就給誰保管,那自己這邊在氣勢上就先輸了頭陣,後麵的戰鬥,哪怕是贏了,也必然是慘勝,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