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被勾起好奇心的四姑娘也顧不得是不是失禮了,一下走到了莊先生的身側,探頭向莊先生手裏拿著舍不得鬆開的那張紙看了過去。

就這一眼,硬是把一向心高氣傲的利墨蘭給看了進去。

她是貴族小姐出身,雖然是庶出,但卻也是錦衣玉食養大,加上她的生母得寵,從出生到現在硬是一點點的苦都沒有吃過。其中,最讓懷春少女向往的相思之苦自然也是其中一種。

現在,一看到那“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久在深閨的少女馬上就被擊中了內心最柔軟的那一處,一時間不由得潸然淚下。

一直都跟著自己四姐姐的六姑娘利明蘭,對自己四姐姐的表現感到奇怪。也把小腦袋湊過來看來一眼這讓莊先生稱讚,讓四姐姐失態的詩句。

或許是性格不同,或許是自身際遇不同,利明蘭看到的卻是那詩詞的上半闋,特別是第一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所表達出的大無畏和氣魄,更是看得利明蘭熱血沸騰。

要知道,利明蘭的生母可是在生她的時候就去世了,她本來是活不下來的,還是利家的老祖宗,也就是利家伯爵的老母親為了拜佛積德,才把她放在自己屋子裏養大的。

也就是利明蘭從小會來事,把老太太哄得開心,這才在利家慢慢地立下了足。不然,沒有母親嗬護的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所以,從小就為了生存而奮鬥的利明蘭根本就沒有那傷春悲秋的閑心,隻是被詩詞中表露出來的氣魄所折服。

“四姑娘啊,這其他的詩詞,你也不用看了,你第一題的魁首非他莫屬了。”莊先生直接拍板了。

“好的,聽莊先生的。”利墨蘭溫柔地說著。

“不過這‘北寧散人’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應該是新人吧。”莊先生有點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問身邊的人。

“我覺得是,不然哪有如此氣魄?敢去‘問青天’?”莊先生是李家的教書先生,雖然威嚴但卻並不古板,所以利明蘭也敢直接開口表達自己的想法。

“嗯,有道理,四姑娘,你就在新人裏麵找找就好。”

“是,莊先生。”利墨蘭自然是答應的。

在詩詞評判結果沒有出來之前,餐廳裏麵那可是真熱鬧,都是年輕人,觥籌交錯之間,哪有那麽多的顧慮?

在如今這個物質並不豐富的年代,哪怕是有錢人都不是天天大魚大肉的消費,所以,有伯爵府提供的免費飯食、酒肉,那自然是要撈個夠本的。

頓時,整個餐廳裏麵人聲鼎沸,摻雜著酒肉和一些老煙鬼的煙味,再加上這酷暑七月的熱氣一蒸。別說歐陽希了,就是在自己鐵匠鋪裏麵長期受到鍛煉的李睿都有點受不了這個刺激。

好在他們三個都是早上吃得比較到位的,俗話說,就是肚子不餓。中午也就順便對付了兩口後,被餐廳裏麵的氣味熏得坐不住後,就直接到了花廳中喝茶去了。

為了見那個能寫出讓自己心動的才子,利家兩姐妹都來到了餐廳。才到門口,看著餐廳裏麵那些往嘴裏撈吃食的人的醜態,聞著刺鼻的異味,利家兩姐妹都同時皺眉。

能寫出如此詩詞的人,難道就在這群人之中?這真是不可思議。

強忍心中不適,利墨蘭還是大聲地宣布:

“各位才子,經過莊先生的評判,這第一題的魁首已經出來了,就是這首‘明月幾時有’,作者是‘西寧散人’。

現在,我把這首詞公布出來,供大家鑒賞。”

說著,利墨蘭手一揮,旁邊自然有利家的家丁舉著大大的白布條幅,上麵就寫著這首“明月幾時有”的全文: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轟”的一聲,餐廳之中的議論之聲立即就頂破了樓頂。

“輸得不冤,這詩詞也是人能寫得出來的?”

“這是誰啊?這詩詞一出,以後我們中秋辭怎麽寫?”

“有氣魄,要是我,就不敢寫,誰敢‘問青天’?”

......

等差不多半個小時以後,餐廳的議論聲也小了下去。

利墨蘭才再次說道:

“此首詞為第一題的魁首,大家有沒有意見?”看大家都集體沉默,利墨蘭也就知道,這首詞一出來,必然不會有人說三道四。

“既然大家沒有意見,第一題也就這麽結束了,下麵我宣布第二題。為大景做一首戰詩。”利墨蘭宣布了結果和題目後,利家兩姐妹就帶著人離開了,她們實在是受不了這餐廳裏麵的味道。

利明蘭留了一個心眼,悄悄離開了大隊,往花廳走去。

她心裏就覺得能有如此蓋世詩文才能的人,怎麽能混跡於那一群見了吃食就沒命的庸人之中?

但,這伯爵府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到處亂竄的。不在餐廳,那就大概率在花廳。因為,今天也就開放了這兩個地方供詩會使用。

抱著碰運氣的態度,利明蘭就一個人溜達到了花廳。

“小姑娘,你怎麽一個人跑過來了啊?”雖然李睿知道這小丫頭是利家的六姑娘,但看著這小丫頭明媚的眼睛就想逗逗她。

“怎麽說話呢?沒禮貌,我可是利家的六小姐。而且我今年都十歲了,不是小姑娘了。看你也不過比我大幾歲,怎麽一口一個小姑娘地叫我?”利明蘭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傲嬌地說著。

“好,六姑娘,不知您來這裏有何貴幹?”看小姑娘認真的樣子,李睿立即就用玩笑的心態,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我是主人,當然要到處看看是不是怠慢了客人啊?再說,你這幾個人不在餐廳吃飯,等宣布詩會第一題的結果,怎麽跑這裏來了?”

“哦,倒是忘記還有這麽一回事了。”

李睿確實沒有把這名次當一回事。有了蘇軾老爺子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若是還得不到這第一題的魁首,隻怕這棺材板都壓不住蘇軾老爺子,要跳出來找這評判之人理論理論了。

“那,請教六姑娘,不知是哪首詩詞得到了這第一題的魁首?”李睿接著提問。

“是一首《明月幾時有》勝出,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莊先生失態,這首詞實在是太好了,我就喜歡那種敢‘問青天’的氣魄。”

李睿這一問,一下就瘙到了小姑娘的癢處上,利明蘭迫不及待地就想表達自己對這詩詞的感受。

等表達完了,發現眼前的幾人似乎沒什麽反應。聰明的利明蘭用慣性思維就明白了,這幾個人根本就沒有見過這首詞,自己講再多都沒用。不由得小嘴一噘,不屑地說:

“現在餐廳裏麵有這首詞的展示,你們去了就知道了,我說再多,你們沒有看到整首詞,是不會有直觀的感受的。”

李睿看著這小丫頭實在是可愛,也不願意讓她唱獨角戲,想了一下就說:

“第一題的魁首已經有著落了,那第二題的題目是什麽?”

“哦,第二題是寫一首戰詩,我四姐姐剛剛宣布的。哎,我說,你們幾個到底是不是誠心來參加詩會的?怎麽對這詩會結果的宣布,和新題目的發布這麽不上心?”

果然,李睿的問題成功地把小丫頭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麵了。隻是,這轉移的方向似乎對他們更加不利了。

這不,小丫頭已經開始質疑他們三個的誠信度了。

“小丫頭懂什麽,我們這裏有真正的才子,對這次詩會的題目那是手到擒來,我們又何須如你說的要去‘上心’?”歐陽希也是一個長不大孩子的性子,自然是見不得自己人被低估。

利明蘭眼珠子一轉,突然發問:“你們誰是北寧散人?”

“你不如猜測一番,如何?”李睿並不主動承認,畢竟這是要給自己姐夫揚名的,自己現在衝出來豈不是壞事?

“一定就是你。”利明蘭當即就指著李睿,篤定的說著。

“為什麽不能是我?或者是這位公子呢?”歐陽希不幹了,被一個隻有十歲的小丫頭瞧不起,這以後還怎麽混?

“怎麽可能是你們兩個呢?一看就不像,那首《明月幾時有》內含衝天豪氣,絕對不是一個長期混‘養望’圈子,為了仕途而鑽營的人能夠寫出來的。再看看你們兩個。”

利明蘭說著,用大大的眼睛翻了歐陽希和陳壽亭兩人一個大大的白眼。那意思就是,你們兩個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這個大大白眼落在李睿的眼裏,感覺到的隻有利明蘭的可愛。而在歐陽希和陳壽亭兩人的眼裏,那就是大大的諷刺意味了。

“我們兩個怎麽了?難道不是才子嗎?憑什麽就寫不出來那《明月幾時有》?”歐陽希不服氣的繼續爭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