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又將曹性和侯成找來,交代一番,兩人領了命令,先行一步去往崞縣。

 未時三刻,曹性侯成兩人已在崞縣轉了兩轉,身後的馬背上積滿了貨物,大都是祭奠用的物品,有黃酒、香燭、縞素……

 死者為大,逝者已矣。

 侯成計算了下時間,不出意外的話,呂布此時應該抵達了崞縣的西郊。東西已經采購完畢,兩人自然準備前去西郊與呂布等人匯合。

 剛走兩步,卻聽得後方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走在最前方的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富家公子,從頭頂的貂絨帽,到身上穿的狐裘衣,再到腳上鑲著兩顆翡玉的琉羽靴,無一不顯露著富貴人家的氣息。

 青年公子昂著腦袋,雙手抱於胸前,大搖大擺,氣焰自是跋扈無比。十餘名壯漢緊隨青年身後,一路橫衝直撞而來。

 街道上的百姓們如同老鼠見貓一般,扔下手頭事物,連忙閃避一旁,唯恐觸了這青年公子的黴頭。

 他們都認得此人,名叫鄭牧,是崞縣內有名的二世祖,仗著鄭家的勢力,整日在崞縣作威作福,堪稱一害。

 “咣當~”

 馬背上的一壇黃酒被撞翻在地,曹性侯成兩人中間被強行撞開了一道裂縫,隨後十幾道身軀魚貫而過。

 鄭牧微微停了下步子,回頭斜瞟二人一眼,見二人衣衫襤舊,又買了些祭祀用品,鄭牧不屑的冷哼一聲,轉頭繼續前行。

 走到街頭拐角時,鄭牧停下步子,在他麵前有個同樣年紀的青年男子。

 男子蹲坐在地,將雙手籠在寬大的袖袍之中,枯雜的長發僅用一根青色布帶係拖在後背,額頭處一縷黑發滑過臉龐,垂至下顎。

 他衣衫破舊,卻不懼嚴寒;他食不果腹,卻嘴角帶笑;他相貌平平,卻眸深似海,一眼便能看穿人心。

 鄭牧隻說了一個字:打。

 身後十餘名壯漢得令,上前架起那落魄青年,便猛地開始拳打腳踢起來。

 青年本就身子單薄,哪經得起這樣狠辣的毒打,很快就滑落到了地上,雙手抱著腦袋,任由他們拳腳相向。

 鄭牧對此十分滿意,彎腰俯視著這名青年,神色陰鷙道:“如果你現在認錯,並從我**鑽過去,我便饒了你,如何?”

 青年的臉色白得嚇人,嘴角卻透出一抹鄙夷的笑意,繼而血水很快就溢了出來。

 “沒想到還是個硬骨頭。”

 鄭牧嗤笑了一聲,直起身子後,嘴裏又迸出兩個字:再打。

 周圍的百姓們躲得遠遠兒的,探長腦袋看著這一幕,敢怒而不敢言,隻能在心中替那個挨打的年輕人默默祈禱一句,老天保佑。

 這時,鄭牧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鄭牧回過頭,臉上的神情由詫異變為譏諷,原來是剛剛買了一大堆祭祀用品的那兩個家夥。

 剛剛衣服被你兩給蹭髒了,我還沒去找你們,你們倒自己送上門兒來了。

 鄭牧在心裏惡狠狠的說了一句,神色不善的看著曹性侯成兩人。

 曹性雖然不知道鄭牧和這青年有什麽恩怨,但衝青年這寧死不辱的脾氣,曹性就敬他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

 曹性對鄭牧露出個笑容,說道:“差不多就行了,再這樣下去,鬧出人命可不好。”

 鄭牧也笑了起來,陰陽怪氣道:“他是你朋友?”

 曹性搖了搖頭。

 鄭牧又問道:“那他是你親人?”

 曹性又搖了搖頭。

 鄭牧的臉色陡然一變,嘴角旁的那顆大黑痣一起一伏,叫囂至極的罵道:“那關你屁事,趁本少爺心情好,你趕緊給我滾一邊去!”

 關我屁事?

 曹性低念了一句,隨即笑得更加玩味起來:“那就說點正事。”

 “剛剛你撞翻我一壇酒,又該如何?”曹性回頭看了眼摔碎酒壇的地方,看似漫不經心的問了起來。

 鄭牧看著曹性身後馬背上那些香燭、縞素,滿不在乎道:“你那酒不就是準備給死人喝的嗎?”

 “死人就不是人了?”曹性臉上的笑容一滯,反問了一句。

 鄭牧本來心情就不太好,這下就更加煩躁了,當場用手指著曹性的鼻梁,惡毒無比的罵了起來:“你們這群賤民,死了就死了,骨頭隨便找個地方扔了就行,一群廢物還用得著拜祭嗎!”

 鄭牧的這一番話,徹底讓曹性失去了理智。

 我們就不是人爹生娘養的了?

 你們吃喝玩樂的時候,我們卻在浴血沙場!

 我們用命保你們榮華富貴,到頭來就該被你們賤民賤民的叫?

 曹性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一拳揮向鄭牧的胸膛,怒吼道:“直娘賊,我草你姥姥!”

 鄭牧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直接倒飛出去,臀部與硬實的地麵石板來了個重重的親密接觸,隨即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嚎。

 鄭牧壓根兒就沒想到曹性會向他動手,他可是鄭家最寶貝的二少爺呐。

 另一旁隻顧著毆打的隨從們聽到這聲哀嚎,立馬停手轉過身來,個個心裏頭是‘撲騰’一聲,忐忑不安,鄭牧居然在崞縣讓人給打了!

 表情痛不欲生的鄭牧指著曹性侯成兩人,怒火衝天的朝眾隨從吼道:“給我把這兩個家夥,抓起來,往死裏打!”

 曹性將手指節瓣了瓣,一咬牙,直接衝向了那群撲來的壯漢,心裏道了聲:頭兒,對不起,你讓我不要在崞縣跟人動手,我沒能做到。

 …………

 未時末刻,呂布等人已經抵達崞縣西郊,並且開始紮營。

 守衛崞縣的士卒有一千七百餘人,由橫都校尉鄭攸管製,駐紮在東郊。

 呂布目的隻是在崞縣駐紮一晚,並不想與鄭攸發生矛盾,等將士們祭拜了父母親人的亡靈之後,便行離開。

 對於鮮卑人屠殺馬邑的事情,呂布一直愧疚在心。倘若再不讓這些失去親人們的士卒祭奠一番,呂布他會內疚一輩子的。

 呂布剛將自己的營帳搭建完畢,遠方一匹黑色駿馬飛速疾馳而來,很快就衝到了呂布麵前。

 馬背上那人直接翻滾下馬,也顧不得口幹舌燥,萬分急切的對呂布說道:“將軍,你快去救救曹性吧!”

 此人正是從崞縣一路疾奔回來的侯成。

 在這支隊伍中,若單論武力排名的話,呂布當之無愧的排在首位,接著是宋憲、魏木生等人,至於曹性,幾乎已經排到了尾巴。

 以曹性戰五渣的武力,能在平峰口和黃涼道兩役中存活下來,簡直是感謝老天爺的不殺之恩。

 也正因為如此,呂布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心頭才會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呂布翻身上馬,沒有一絲的猶豫,鏗鏘有力下達了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一切事務暫由魏木生接管,侯成、宋憲,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