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初識
同樣是星期天，秋孝恩參觀教堂的時候，帕尼也準備去教堂。
距離她生日的鬧劇，已經過去三個禮拜，父親始終沒找到工作，帕尼父親不是小職員，工作說換就換，以前的工作很不錯，如今再找，高不成低不就的，很是不如意。
父親怕帕尼難過，安慰她說，正好借機休息，孩子們都大了，能賺錢了，他也好歇一歇。可實際情況帕尼聽她哥哥說了，爸爸的狀態很不好，每天一早出門，很晚才回來，自打媽媽去世，爸爸就戒了酒，最近好像又開始喝。
父親狀態不好，姐姐情形更差，天天宅在房間裏不肯出門。
一想到這些，帕尼就非常難受，在她看來，世界上最混蛋的人就是麥琪，是被撒旦侵據的人！是惡魔！
星期天是禮拜的日子，帕尼最近因為忙，已經很久沒有去做禮拜，她決定今天去教堂祈禱，希望上帝能給她指引，也希望上帝能聽到她的祈求，保佑父親和姐姐早日渡過難關。
想到就做，帕尼一咕嚕從**上爬起，收拾利索出門。
少女時代中隻有兩位信教，另一位是崔秀英，可惜她和帕尼教會不同，在帕尼看來，秀英的那個純福音教會，有點亂七八糟的。純福音教會的創始人趙鏞基，經常宣稱聖靈又對他說了什麽，帕尼覺得怪怪的，所以帕尼從不跟崔秀英一起禮拜，都是自己一人。
帕尼坐地鐵到大青站下車，這裏是江·南區的最南邊，有間小教堂，這裏的牧師是一位美國來的老人，帕尼經常在來此處做禮拜。
到了以後，按照一貫的方式，帕尼靜靜跪在主的麵前，虔誠祈禱。過了許久她才起身，然後坐到後麵的座椅上，看著神像默默發呆。又不知過了多久，帕尼緩過神來，教堂很小，帕尼轉身，突然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菲奧娜。
菲奧娜坐在輪椅上，臉色比上次還要顯得蒼白，死亡迫近的感覺讓人揪心。
現在是盛夏，菲奧娜卻穿著秋天的衣服，人無力地團縮在輪椅上，直愣愣看著神像發呆。菲奧娜感覺有人在看她，費力地轉過頭來，認出了帕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你也來禮拜？”帕尼走到菲奧娜身旁。
“我就在附近醫院，沒想到碰到你。你姐姐不信教的，沒想到你是信徒。”
帕尼沒接話，心裏五味雜陳，她多少有些埋怨菲奧娜，畢竟家人不幸的源頭是她，可看菲奧娜這幅樣子，她又怎能恨得起來？
“你很討厭我？”菲奧娜突然問道。
“沒有。”
“我能感覺出來。”
“沒有討厭，隻是不那麽喜歡。”
“能告訴我原因嗎？”
帕尼一怔，沒有回話。
“以前不關心，現在卻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討人厭，能說說嗎？”
“……我姐因為幫你，剛找到的工作丟了，我父親也被公司辭退，我沒有討厭你，隻是喜歡不起來。”帕尼實話實說。
“肖恩的母親做的？”菲奧娜絲毫不意外。
“不是，一個叫麥琪的女人。”
“哦，是她啊！其實你應該慶幸的，如果是肖恩的母親，會比這更難接受。”菲奧娜一副“你賺到了”的表情。
帕尼很詫異：“你知道肖恩的家人會報複？”
“大概能猜到。”
“那你還把我姐牽扯進來！”帕尼忍不住發火。
“我有跟她說過，她自己沒當回事。”
帕尼看菲奧娜沒有絲毫歉意，氣不打一處來：“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不討人喜歡了，誰要是喜歡你還真是不幸，怪不得肖恩那麽恨你！”
菲奧娜卻反駁：“他不是恨我，隻是躲著我，他愛的人還是我。”
“……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帕尼啞然。
“不相信嗎？”
“不相信！”
“有時間的話，坐下來聽我說說我和肖恩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帕尼本想離開，又按耐不住好奇心，板著臉坐下，聽菲奧娜會說什麽。
“你姐跟你說過我們的事嗎？”
“一點點。”帕尼說了黃美雪的版本。
菲奧娜聽完笑著說道：“她還是這麽單純，其實，我就是從她那裏把肖恩搶過來的，她到現在還傻乎乎的，嗬嗬！”
帕尼越聽越火大，強忍著才沒罵出來。
“我和你姐認識，是很奇妙的事。”
“你姐漂亮，學習又好，戴蒙德巴高中亞裔居多，她是大家公認的校花。”
“我當時是拉拉隊隊長，對你姐，我很不服氣，我刻意接近她，想看看她有什麽了不起的？一個書呆子，居然比我還受歡迎。”
“接觸久了才發現，你姐真的是很好的人，我人緣不佳，你姐是第一個把我當我朋友的，相處一段時間，我和你姐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比較的心思也就淡了。”
“可是你姐也有破綻，就是肖恩，你不知道哦，你姐一開始很討厭肖恩的，從小到大，沒人比她成績好，結果肖恩出現了，幾乎每科都是滿分，高一一整年，你姐一提起肖恩就牙癢癢。高二那年，迫於校長新政，肖恩不得不到學校讀書，其實你姐對肖恩，差不多能算是一見鍾情呢。”
“我到現在還記得你姐第一次見肖恩的情形，我從沒見過她那樣關注一個人，還是一個她口中的‘臭男生’。”
“美雪想接近肖恩又不敢，整天打著問課業的旗號接近對方，肖恩也是個傻蛋，以你姐的成績，哪裏用得著一天問十幾次問題，他愣是沒看出來。”
“我看你姐和肖恩始終不鹹不淡的，決定幫她一把，於是我跑去找肖恩……你看過肖恩的眼睛嗎？”
帕尼一愣，沒想到菲奧娜忽然拐個大彎，問起秋孝恩的眼睛來，然後想到生日那天，肖恩瞪她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顫。
“肖恩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會說話一樣。”
“哪有？冷血還差不多！”帕尼反駁。
“有機會你再好好看一看吧，肖恩的眼睛真的很特別。”
“不怕你笑話，我那時有男朋友的，可被肖恩看著，心裏卻七上八下的。”
“我本以為肖恩和你姐一樣，書呆子一個，應該很好對付，沒想到他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大方地和我交談，反倒是我語無倫次，最後肖恩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回到家，滿腦子全是肖恩，一宿沒睡好，第二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到了學校，看見你姐正和肖恩討論問題，過去晃悠了一圈。”
“嗬嗬——。”菲奧娜突然發笑，弄得帕尼一頭霧水。
“你不知道哦，那天我有多丟人，你姐拉著我坐下，就在他倆旁邊，你猜肖恩說什麽？哈哈！他問你姐‘這是你朋友？’”
“我當時那個氣啊！好歹我也算學校裏數得著的美女吧，前一天剛和他說過話，轉天就不認識我了，當時我的臉色不怎麽好看，肖恩還私下對你姐說‘你這朋友脾氣不怎麽好’。”
帕尼聽得蒙頭蒙腦，菲奧娜解釋：“其實啊，這不怪肖恩，肖恩患有一種很奇怪的神經係統疾病叫麵孔遺忘症，俗稱臉盲症。所有人臉，在他看來幾乎都一樣，他無法通過臉部分辨人，隻能通過聲音、衣著、打扮、發型、體型之類的特征來分辨。”
“啊！”帕尼驚呼：“還有這種病？”
“我不知道你和肖恩認識多久，你仔細想想，你要是換了衣服和發型，他是不是認不出你？”
帕尼仔細回想，第一次自己去找秋孝恩，他就沒認出自己，第二次在餐廳門口，秋孝恩還是沒認出她來，最近一次，自己生日那天，她衝肖恩揮手，他卻像是沒看見一樣，想到這，帕尼信了，世界上真有這種怪病。
“我那天刻意打扮，換了衣服、發型，肖恩沒認出我，可我不知道他有臉盲症啊，覺得肖恩是故意的，從那以後，我盯上了他，覺得這個怪人實在有趣。”
“我試圖接近他，可那該死的臉盲症，他大多時間認不出我，除非我和你姐一起出現，他甚至連我的名字都懶得記，我在他眼中，就是‘美雪的朋友’，想想還真是失敗啊！”
“高二暑假，我跟著朋友去好萊塢。”說到這裏，菲奧娜自嘲地笑了笑。
“我不像你姐，對人生有很好的規劃，高中畢業進入名牌大學，畢業後找個好工作，然後嫁個好男人，我學習成績很爛，除了這幅皮囊，也沒什麽優點，想著去好萊塢試試，沒準能成明星呢。”
“到了好萊塢才發現，自己這張臉也算不上出色，全美國，甚至全世界的漂亮女孩都往那趕，就連跑龍套，選角導演都要考驗演技，一點演技都不會的我，連龍套都跑不好，去了兩個星期，碰了一鼻子灰！”
“心灰意冷中，無意間卻在一個片場看到肖恩，我到現在還記得他那時的樣子，戴著一副奇大無比的墨鏡，上身的T恤皺皺巴巴的，下身穿著寬大的沙灘褲，頭發亂糟糟的，背著個大畫板，站在一群西裝革履的人中間，頤氣指使，把那些人訓得像孫子一樣，偏偏還沒人敢反駁！”
“那個場麵實在太古怪，你能想象嗎？一個十幾歲的高中生，那樣一身打扮，居然把平時對我來說高高在上的好萊塢精英們，罵得狗血噴頭。”
“肖恩罵完人走了，路過我的時候，依然沒認出我，我後來旁敲側擊才知道因果。”
“那些挨訓的，是好萊塢最大的獨立動畫工作室皮克斯的員工，至於肖恩，聽說是皮克斯請來的外援，皮克斯的人事情辦砸了，才把他惹出來。”
菲奧娜說得緩慢，帕尼聽得入神，也顧不生氣，靜靜地聽菲奧娜往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