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彥,柏彥
在新婚這個場合,眾人起哄架秧子是常有的事,隻要沒觸犯原則,任怎樣的玩笑都不會引起激憤。素葉一下子被架到中央,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了,未婚女孩兒們雖說一擁而上,但很顯然地,目標一致地對向素葉。
下意識地,她看向年柏彥。
年柏彥卻沒上前替她解圍,也沒向眾人告知兩人已分手的事實,他看著她這邊,陽光下他的眼黑若曜石,他的唇稍像是沾了一點點的笑意,但仔細撲捉又瞧不見。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片陽光,光線亦在他臉上落下陰暗不明的細線。
林要要手抱著捧花,仔仔細細目測著素葉的所在位置,葉淵奪過話筒,衝著葉瀾嚷嚷道,“瀾瀾,你也別當沒事人兒似的傻站著,給我站到小葉身邊去,你能摸到個邊兒也算是沾點喜氣兒趕緊嫁了。”
一句話說得葉瀾滿臉通紅,衝著葉淵直白眼。
一算下來,未婚的女孩兒們還真不少。
素葉被擁在中間,心裏不是個滋味,她很想說,還是別浪費花束了,她壓根就不會結婚。可話始終盤旋在嗓子眼裏沒脫出口,直到林要要說了句,開始了啊,大家做好準備。
不知怎的,素葉的心就提了上來。
有種預感,她一定接不到花束。
有時候太多肯定的事情往往到了最後都會發生變化,正如她和年柏彥之間,在千燈鎮時他問她,是否願意跟著他時,那一刻她就肯定了自己的心思,她愛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有別人了,然後她會嫁給他,雖然他很忙,但沒有關係,她願意每天晚上點上一盞夜燈等著他回來,閑暇時牽手散步,天冷時窩在一起取暖。
她是那麽堅定地認為,他們一定會在一起,一生一世。
但,分手了。
年柏彥帶給了她戀愛的甜蜜,也帶給了她失戀的痛楚。
她撕心裂肺地疼,而他,雲淡風輕地笑。
所以,素葉覺得,那束花不會落在自己手中。
喊到“三”時,花束從新娘手中拋了出來,宛若勝雪的玫瑰,淡紫色的絲帶,在蔚藍的天空下拋出了一條唯美的拋物線。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也包括素葉。
她看著空中的那團花束輕輕打了個轉兒,清風拂過臉頰時,她近乎都能聞到玫瑰的香氣。喉頭緊了一下,心髒開始撲騰騰地亂跳,雖說她的預感那麽強烈,但是,她也很希望能夠接到花束。
真的,很希望。
花束很快在地心引力下滑落。
眼睜睜朝著素葉這邊過來。
她越發地緊張,當絲帶滑過她臉頰時,她下意識伸手去接,然而,花束卻是從她頭頂經過,沒有停留在她的手中。
心中那一小點燃起的火苗倏地被撲滅了。
她就知道,自己沒這個運氣。
但很快地,她聽見眾人驚訝的聲音,緊跟著是歡愉地尖叫。
素葉不知道這群人怎麽了,順勢一看,也驀地瞪大了雙眼!
怎麽……
花束竟準確無誤地飛到年柏彥的懷裏!
天,這也太雷人了吧?
而年柏彥顯然也很愕然,萬萬沒想到花束會飛到他手裏,這原本就是女孩子參與的事。手拿著花束看了一下,又見眾人起了尖叫,無奈低笑著搖頭。
葉淵見這一幕樂了,抓起話筒道,“喂柏彥,月老都看不下去了,這是催促著你快馬加鞭呢,花束被伴郎接到這種事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啊。”
林要要捂唇笑著,她還頭一次覺得自己手勁挺大的。
素葉愣愣地站在原地,盯著年柏彥手裏的那束花,心口隱隱地疼。
如果年柏彥娶了別人,她會不會真的無動於衷?
不,她會瘋掉的。
為什麽,連老天都把選擇權讓給了他?
如果她能拿到花束,是不是心裏還平衡點?
“今天在場來了不少精石的同事,兄弟姐妹們你們還等什麽啊?今天有仇的報仇有怨的報怨啊,過時不候了啊。”葉淵一聲令下。
董事長的振臂高呼,誰人不聽?話音剛落,一群女孩子就嬉笑著推搡著素葉,而公司的一些高層也褪去平時來的謹小慎微,統統加入了“戰爭”,一擁而上,也推著年柏彥往前衝。
素葉一個身心不穩就被推到了年柏彥的懷裏,她驚喘,差點摔倒,年柏彥卻及時伸手摟住了她的腰,穩穩扶住了她。
男人熟悉的氣息又鑽入了呼吸,淡淡的,清爽的,略帶點煙草味。她顯得無所適從,想要開口勸說大家別鬧了,無奈眾人都太興奮了,歡呼聲蓋住了一切。
參與其中的大多數都是年輕人,所以喜歡玩鬧很正常,見兩人麵對麵了,這群人還不算完,兩方人馬拚了命地往前推,促使素葉貼著年柏彥貼的更緊。
剛剛年柏彥扶穩她的時候已經鬆手了,見她的身子又被人擠了過來,幹脆順勢就摟緊她的腰,另隻大手護住了她的後腦,來阻擋旁人的推搡。
這樣一來,素葉就結結實實地貼著他了,臉頰壓在了他的胸口上,透過薄薄的衣料能夠感受到他結實的肌理溫度。
他的**逸出一串低笑,跟大家說,好了,大家別瞎鬧了。
素葉的耳朵就貼著他的胸口,他的笑聲輕輕震動著她的耳膜,還有他的嗓音,低低的,耐性的,寬厚的。
這麽個瞬間,她就紅了眼眶。
手臂就那麽情不自禁地圈了他的腰,收緊,心底深處一遍遍念著他的名字:柏彥……柏彥……
就這樣,擠擠鬧鬧的能有個五六分鍾。
素葉就被年柏彥擁在懷裏五六分鍾,等樂隊換了輕鬆愉快的音樂後,眾人才嬉笑著散開。
年柏彥才放下扣著她後腦的手,可摟著她腰的手臂沒有馬上撤離,低頭凝著她,輕聲問了句,“腳沒事吧?”
她穿著高跟鞋,推搡著自然站不穩,撞進他懷裏時腳踝稍稍崴了一下。
素葉沒敢抬頭看他的眼,借故低頭看自己的腳,輕輕搖頭,說了句沒事。其實也真的沒事,不疼不癢的,都是同事,怎麽可能有下手狠的?
“到那邊去坐。”年柏彥的嗓音放輕。
素葉原本想去拒絕,但還是無法抗拒他的氣息和他手臂擁著她時的溫暖,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年柏彥便摟著她到了休息區。
白色的花傘下,旁邊鋪滿了白色的玫瑰花,淡紫色的長椅,倚一佳人。白色禮裙如白蘭花的花瓣,她的肌膚異常清透。
年柏彥也在旁邊坐下,素葉聽到心髒狂跳的聲音。
他彎身,手指剛碰到她腳踝骨時她微微一抖,趕忙挪開腳,伸手擋住了他的手,急聲,“不用了。”
年柏彥的手指一僵,然後起身,淡淡說了句,“我隻想看看你腳上有沒有淤青。”
“沒事,不疼的。”她收回了腳,說完輕輕咬了下唇。
年柏彥僵直了脊梁,看著她。
她沒看他,呼吸卻異常緊張。
兩人僵持了能有幾秒鍾,年柏彥起了身,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小小的身影。他開口,嗓音輕淡,“素葉,不是所有男人都能這麽縱容你的。”
素葉的肩頭輕輕一顫,再抬眼,年柏彥已經轉身離開了。
婚禮現場,因儀式的結束,小提琴樂團也轉了爵士樂團,而等到晚上時,將會有流行樂團輪番上來,許多年輕人喜歡留下,就是圖了晚上舞會的熱鬧。
一首moon river改編成了爵士風,名流淑媛們也保持著從小到大的高雅,婚禮現場分成了幾個陣營,真正圖熱鬧的就隻有精石鑒定部的員工。除此之外,婚禮現場就是一個大型的交際場所。
年柏彥與上前的一些商業精英寒暄完畢後找了一處僻靜的位置,手拿紅酒,靠著椅背靜靜地聽著這首曲子,可目光始終追隨著遠處身穿白裙的素葉。
她跟一些女孩子交好,有說有笑,紅酒掛著水晶杯,在她通透的指尖流轉著淡淡的光彩,她的唇微微一揚時,隱隱露出細細的整齊的齒,如貝殼般幹淨潔白的牙齒。
年柏彥覺得自己有點醉了,否則怎麽很想很想擁她入懷?
他的眼有點痛。
倒是想問問自己了,他到底喜歡她什麽?
相比其他女人,她可以嬌媚卻又不溫柔,她可以撒嬌卻又自私,她倔強得令他痛恨,她的絕情也令他心生怨懟,這樣一個女人,他到底喜歡她什麽?
他不知道,也許這個時候他去問葉淵,問他到底喜歡林要要什麽,也許葉淵也說不上來。
愛上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就這麽突如其來地來了,讓彼此都猝不及防,所以,怎麽可能還會倒出時間列出喜愛的原因?
與眾人歡笑間,素葉也在這首曲子下微微走神,令她恍惚曾經與年柏彥在南非或是香港的日子。
一首曲子演奏完,還沒等樂師翻開第二首,就有人拿起了話筒。
聲音有點陌生,剛開始素葉還沒怎麽關注,但見葉瀾稍稍怔忪後,抬眼看過去,這人有點眼熟。
他寒暄了幾句,恭賀了葉淵和林要要的新婚,然後說道,“我愛上了一個女孩兒,想請各位來賓為我做個見證。”
說完後,放下話筒,竟徑直地朝著葉瀾的方向過來。
這一刻素葉才想起他是誰來,就是上次在商場裏見過的那個叫景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