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自己似乎言過其實了一些,莫雲風麵上的笑容有些尷尬,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感覺怎麽樣了,需不需要我找醫生開一點止痛藥?”
葉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決定自動選擇無視。她雖然腦子裏的記憶存得有些不甚清楚,然而還不至於到這樣輕而易舉被拐帶話風,隻指了指他手中的報紙,“這是今天的報紙嗎?”
莫雲風一愣,看見她的視線正留著自己手中本欲拿來消磨在病床前時光的報紙,有些不明她目的地點了點頭。
她伸出了手來,“麻煩給我看一眼,”頓了頓,葉姿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可以找到前兩天的就更好了。”
莫雲風微微一皺眉,看著她走馬觀花一般翻了十幾頁,全部翻完隻不過幾分鍾的時間,不禁取笑,“哪裏有你這樣看報紙的。”一邊說著,他又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將病床邊床頭櫃裏擱置的前幾天報紙拿了出來,遞給了她。
葉姿一直未曾說話,也未曾辯解,隻是一頁頁地翻看著,依舊是從前那樣的速度,待全部翻完幾天的報紙後,她的神情無比古怪起來。
那樣高調囂張的槍擊案,就算放在普通人家也會是一樁大新聞,更何況地點是在白氏集團的總公司?然而這幾天的報紙裏,別說專要板塊了,就連提都沒有提起過。要說有更大的新聞壓過了關注度,倒也是有,一位算得上有名氣的企業家偷稅漏稅,被立案調查,這件事情自槍擊案發生的第二天爆出,霎時鋪天蓋地,甚至做了專版。
然而,即使是這樣,也不至於連一句話都沒有提起吧?
要不是身上的傷口還在如烈火一般焦灼作痛,她看見報紙上的這一片風向,差點也要以為其實是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
莫雲風看到她四處翻找的模樣,總算明白過來她到底在思量什麽,不禁輕輕地從鼻尖裏哼出了一聲笑來,好心提醒:“別找了,那個人如果有事情不想被別人知道,什麽方式都可以用得出來,封鎖信息隻是最末端的一種。”頓了頓,他對著她半是感歎,半是警告地繼續說道,“他最擅長的就是握住人的把柄按兵不動,你一個剛進社會的小姑娘。又哪裏是可以鬥得過他的人。”
葉姿微微一愣,隨即咬了咬下唇。
聽莫雲風話中的意思,那企業家的事情曝光的時間這樣巧合,應當就是白紹宸的手筆。
一邊的莫雲風覷了覷她有些失神的麵色,自然將她心中所想猜了個通透,此時不禁搖了搖頭,勸慰道,“所以我早就已經提醒過你了,我跟他認識這麽久了,就連我也始終猜不透他的心思,否則他也不會在商界博得那麽高的位置。你現在不過才初綻頭角幾個月時間,又哪裏是能夠鬥得過他的?”
雖然他的職業是律師,然而在這類官司中走動久了,自然有耳聞最近的風聲。葉姿帶著Ellen設計團隊強勢進入自家集團,他作為這場契約中的中間人,又哪裏會猜不到她想要跟白紹宸一比高下的想法?
然而,在他的眼中她到底是太過天真了一些。
葉姿忍著身上傷口傳來的疼痛
,直起身子來,有些不信地將幾份報紙又來來複複地翻了幾遍。直到終於確認上頭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風聲後,葉姿這才有些泄氣地將報紙遞回了莫雲風的手上,半躺在了病**,一邊不抱希望地詢問道,“他在國內的勢力到底有多麽大?”
果不其然,莫雲風隻是模棱兩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句尾處,他又添了一分極輕的歎息,不知道是想到了自己的經曆,還是為葉姿的執著惋惜。
知曉再追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來,葉姿撇了撇嘴,不再去問,又張望了一眼空空****的病房門口,“這裏的消息也是他封鎖的吧?”不然如何有可能這樣清淨。
他苦笑著夠了勾嘴角,且當做是默認了。
葉姿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一邊又似乎想起來什麽事一般,趕忙問道,“我父親那邊知不知道我受傷住院了?”既然這些消息都被封鎖,也就代表大家都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她現在身處何地。她才剛上任一天,就這樣無故翹班,再回去公司真是有理都說不清。
可是,如果真的把她受了這樣重的傷事情說出去,早就反對自己在集團內工作的父親指不定會借此緣由讓她好好休息,不要插手工作,這一休息,大概便再也複不了職了。更何況……現在的副經理可是葉敏,是否會借此機會鳩占鵲巢,葉姿心裏可一點兒也沒底。
兩相為難,她又該怎麽解決。
“白紹宸早已經讓人通知了,說是你臨時跟Ellen設計師一起去國外取材,順便參加一個會議。關於那些工作資料,會通過郵箱傳給你的。”覷見她麵上疑問的神色,莫雲風一笑,很快補充了一句,“哦對了,Ellen設計師現在確實在國外開會。”
葉姿的眉頭這才鬆泛了些許,“真是巧。”
他隻是彎唇一笑,一邊指了指早已經放在床頭櫃上的筆記本,對答如流,顯然白紹宸早已經囑咐過他這些問題。
末了,他傾下身來,替還在遠處蹙眉沉思的葉姿掖了掖被角,強行讓她再次平躺下來,這才盯著她有些不解的眼眸,認真地勸告道,“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養好身體,不要再去操心那些事情了。最後,你在白紹宸那邊是討不到什麽好處的,知道了嗎?”
病房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葉姿微微仰起頭來,深呼吸了一口氣,麵對著莫雲風殷切的眼神,這才在這一片靜寂的氣氛中輕輕地發了聲,“我知道。”
見她終於乖乖答應,莫雲風鬆下了一口氣,“你能明白那就好了,那我先走了,你術後剛正式清醒,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太過勞累了,如果有事情的話,打我電話就是了。”
“好。”她對著莫雲風順從地點頭,一邊在潔白的病**縮了縮身子,很快就拉著被角閉住了眼睛,好像困極了急需休息一般。
莫雲風不放心地看了她兩眼,終於還是離開了病房。
等到病房的門“砰”的一聲重新關上之後,剛剛安然躺在病**假寐的葉姿這才緩緩地又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底看似一片無物,然而隻消仔細注意,
就可以看到她眼中淩人的孤鶩,如一柄緩緩出鞘的利劍。
莫雲風說得道理她自然都明白,然而不去賭一把,哪裏知道結果是贏是輸?還沒做過嚐試就直接放棄,可一點也不像是外公遺傳下來的作風,又如何讓公司上上下下的老員工對她信服?
另外,還有隱藏著最深的一點是:她想讓白紹宸看到自己的實力,不再把自己當作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附屬品。
垂眼思量了良久,葉姿沉下了一口氣,終於穩住了內心雜亂的思緒,轉而忍著身上傷口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費力地傾過身子,打開床頭櫃邊擱置的筆記本電腦。
雖然幾日沒有連接電源,但還好筆記本裏剩餘的電池電量還算充足,算起來也足夠她今天使用。葉姿剛要輸入密碼,手指卻微微一愣,轉而仔細檢查過沒有人動過的痕跡之後,才放心地輸入了一串數字,打開了電腦。
果然如莫雲風所說的一樣,工作事項和資料都已經通過公司專用賬號發到了她的電腦上,事無巨細。她搖了搖因為連日休眠而有些混沌的腦袋,定睛一一瀏覽而過,快速地進入工作狀態起來。
這裏的環境更加安靜,又沒有討厭的人,除卻身上時不時傳來的疼痛有些難以忍受以外,似乎比在公司裏頭的效率還要更為高一些。她的手指劈裏啪啦在鍵盤上翻飛著,偶然停頓,眼神聚集在了那個給她發來全部公司指使的郵箱賬號上。
公司每個員工都有專用工作賬號,以作互相交流工作之用,這她是知道的,在入職之前,也把那幾頁的賬號看了一遍,以便到時候收到郵件的時候能夠在第一時間跟人對應起來。而今天給她發文件的這個賬號,同樣也帶著公司特有的編號前綴,她隻覺得有些眼熟,然而卻又清晰明白這並不屬於自己直係下屬或上司的賬號。
若非公司員工,是不可能會有這些私密資料的,這一點全然不用擔心。難不成是新來的?葉姿在心裏暗自想著,卻又覺得有幾分不對,末了隻把這個有些眼熟的賬號記在了心中,等她正式回公司之後再行詢問。
一連兩個月,她都泡在病房中工作。
期間,葉振海大抵是聽到了什麽風聲,也有打電話來試探究竟,語氣明顯有些懷疑她的行蹤。她便用莫雲風此前跟她提的那一套搪塞過去,兩相口供對上了號,葉振海也不好再問,隻能囑咐了幾句在異國他鄉要照顧好自己便掛斷了電話。莫雲風或許是有了白紹宸的準許,來的倒是勤快,常日陪她說一些話,所以臥病在床的日子總也不算無聊。
奇異的是,白紹宸這些天以來都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好像已經忘記了她在這裏的存在一般。唯一可以證明他還有注意這裏動態的是,外頭那些便衣保鏢依然日夜守候著,不讓任何外人進入病房內。
這樣鮮明的冷落雖然令葉姿心中有幾分別扭,幾次想要主動撥給他電話,最終卻還是無可奈何地放下了手機。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葉姿搖了搖頭,在確認各項郵件都已經成功發出去後,拿起了擱置在床邊的拐杖走出了病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