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她跟葉姿見麵說過的話都不超過十句,然而既然硬來不行,那麽暫時采取懷柔政策,假裝跟葉姿很投緣的模樣,總應該讓他放下幾分警惕才是。
果不其然,提到葉姿的名字以後,白紹宸方才還冷肅如冬日的麵色終於稍稍緩和了一些,但瞥了一眼她拿過來的白粥,還是微不可見地擰了擰眉心,“把這個拿回去。”吃過那個小女人做的東西以後,再看到別人做出的同樣食物,便總覺得有些不對味。
見他如此堅持,楚溪也不好在這裏明著跟他對著幹,以免物極必反,得不償失,於是不再堅持,乖乖地收拾起了那一口都沒有動過的白粥,站起了身來,“那好,我明天再來看您。”
還未等他拒絕,她已經做出了一副率真坦然的模樣,搶先說道,“這好像也是姿姐姐的意思呢。”
那個該死的小女人才剛走,就這麽忙不迭地把自己塞給別的女人了?真不知道是想考驗自己的意誌力,還是故意要給自己找不痛快?白紹宸眯了眯狹長的眼睛,心底隱約有些不舒服,便隻是揮了揮手,示意她現在可以離開了,並沒有拒絕她再來的請求。
事情果然按自己想象中的發展。經曆過了之前的差勁態度,如今沒有遭到拒絕已經足夠令楚溪心中暗喜,此刻也學著見好就收,拎著保溫罐便娉娉婷婷地走出了病房門去,一心隻想著以後應該如何一步步打算。
而此時此刻,葉姿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坐在了去往巴黎的飛機上,心中卻還記掛著病房裏的那個男人。
楚溪在她離開之後應該還是去找了白紹宸吧?不知道白紹宸又會是什麽樣的反應?雖然她對白紹宸的自製力還是非常放心的,然而想到楚溪那驚人的攻勢,心裏還是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忽然,身邊的位置坐下了一個人影,她下意識地抽回神來,撇過頭去時,不覺一愣,“楚先生?好巧。”
楚濂此刻身後還跟著一群落座的人,應該是楚氏集團中的設計師陣容,此刻看到身邊位置坐著的是葉姿,楚濂也不自覺地挑了挑眉,強行按捺下心中的歡喜,轉而溫潤地笑道,“是啊,好巧。”
葉姿望了望他身後一群人,“你也是提前過去的嗎?”
“是,想帶他們提前去適應一下當地環境,可以避免臨時出現水土不服這樣的狀況。”楚濂一笑,又望向她,“沒想到,剛剛好遇到了你,看來這一次的航程不會太無聊。”
葉姿笑了起來,一邊揶揄道,“就算現在攀關係,到比賽的時候,我們還是會全力以赴的哦。”
看著身邊人笑起來時望成月牙狀的眼睛,此刻正從裏頭透出瑩亮的微光,楚濂心中微微一動,不禁彎唇,“好巧。我也是。”
或許是因為昨晚宿醉,又因為身邊躺著的是白紹宸,葉姿始終不敢好好休息,此時躺在飛機上,才覺得連日來操勞和困頓一下子當頭爆發出來。漸漸地眼皮子恍若有千斤重,怎麽睜也
睜不開。
顯然是察覺到了身邊人一點一點的頭,楚濂止住了口中的畫風,溫和道,“累了就先睡一會吧,還有好久才到呢。”
腦袋的最後一根清醒的弦好像崩開了一般,葉姿含糊地“嗯”了一聲,一邊掩著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乖乖地將身後的座椅放下,半躺在了鬆軟的位置上。
一直在飛機中昏昏沉沉地睡了半宿,再醒來時,飛機已經快要抵達巴黎了。她迷迷糊糊地拱了拱身子,隻發現身上一片溫暖,這才發現他將他的毯子也蓋到了自己身上,此時正在低頭處理著什麽,並沒有一絲想要休息的跡象。
葉姿揉了揉睡眼,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又想到楚濂那是紳士慣了的人,想必這樣的舉動也不會藏著太多別的含義,這才勉強說服了自己,不再去想這些,隻是將腦袋換了個方向,陷得更深了一些,欲再躺一會就起來。
似乎感覺到旁邊的人兒有些動靜,坐在一邊還毫無困意的楚濂微微回身看了一眼,見她還閉著眼睛似乎還是在酣睡,不免彎起一笑,稍稍側過身子,伸手幫她掖了掖毯子角。看著她因昏睡而有些泛紅的麵頰,他忍不住屈起了指節,微不可聞地刮了刮她柔軟的麵龐。
已經算是清醒了的葉姿一愣,沒有想到楚濂會突如其來來這一手,又想到此時此刻自己如果睜開眼睛指不定會讓雙方的氣氛更加尷尬,於是隻繼續閉著眼睛,轉而收緊了掩藏在毯子底下的拳頭。
幸好,楚濂除了剛才那蜻蜓點水一般的觸碰過後,便沒有再做出什麽其他的行為,然而看向葉姿時,眼中的情緒卻到底是沒有藏住。
Ellen正坐在斜對麵的位置,看著楚濂望向葉姿時那不僅僅屬於朋友之間的寵溺目光時,眼神有片刻間的複雜,心中又莫名有些幸災樂禍。
看來一向孤傲的白紹宸,如今也終於有天敵了,他倒是非常期待白紹宸應該怎麽應對。
飛機飛了整整七個小時,到達法國時,那頭正好是正午時分。將隊員各自安排到此前訂好的酒店房間中,因為在飛機上從頭睡到尾而導致如今精神滿滿的葉姿伸了個懶腰,腳步輕快地走出了酒店,準備去買一些日用品回來。
畢竟這次在巴黎待得時間雖然不算長,但也並不算短,該用的東西還是要準備的。
剛下樓轉過酒店大堂,葉姿就發現了候客沙發上那個熟悉的修長身影,不覺輕呼,“哎?”
楚濂從當地報紙中抬起頭來,見到她,也是一笑,站起了身來,“嗨,又見麵了。”
“好巧,難不成你也訂的這家酒店?”這樣的巧合未免也太說不通了一些,葉姿擰著眉頭,有些懷疑。
然而這一次,楚濂卻是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我是特地過來等你的。”說著,還沒有等她回應,他已經笑了起來,自己解釋道,“你不是這一次的負責人麽,想必采購這一方麵是攤在你身上的,我也是如此,所以正好跟
你一起結伴去采購,一路上也總不會無聊,你說是不是?”
說起來好像真也是這個道理。葉姿點了點頭,“好。”
超市附近便是那享譽盛名的多瑙河,他們從超市滿載而出的時候,正好是傍晚,河麵在夕陽的照映下閃動著細碎的波光,引得楚濂讚歎了一聲“pErfEct”,緊接著已經往河邊走去。
葉姿也被眼前的美景引得一陣唏噓,正好心情也好,便跟了過去,看著正在欣賞多瑙河的楚濂,心中卻又想到了這次的比賽。
對於楚濂年紀輕輕就已經在設計業中名聲大噪,很多人都覺得很不可思議,記得曾經知名評論家羅斯夫人評價他時,用的詞匯是“東方靈感的發源地”。雖然誇張了一些,但是確實也很符合他的風格。
她雖然並不懂設計這些東西,但好歹在上任設計部經理之前做過足夠的功課。Ellen的設計風格在於奢華高貴、端重持穩,最受京城貴婦的追捧和喜歡,明明是那樣年輕的年紀,但在各種筆觸中卻已然有了大師風範,偏偏又走出了自己的風格,很受主流媒體喜歡。然而為大集團出身的楚濂卻恰好相反,明明身處在教條之中長大,設計風格卻極為新穎鬼馬。不同於Ellen對選材的精細和考究,在楚濂的手下,有可能隻是一件極為平價的材料,經過他的設計圖中做出來,往往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或許也是因為知道自己有這種擅長,他近幾年來的設計作品材料皆是平價樸素的,然而往往在拍賣會上都能拍出天價,可謂名利雙收。
現在這麽想想,果然楚濂是商人家出身,以最小的成本給自己爭取到了最大的利益。
葉姿在心中裹著功課,一時間又是搖了搖頭,頗有些感歎,另外一邊又有些好奇地將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大膽地問了出來,“對了,說到靈感這個東西……你成日悶在集團公司裏,跟著那些繁瑣又枯燥的數據打交道,怎麽還會有那麽多的靈感?”
設計品主要分為式樣和風格兩類,式樣考驗的是設計師本身的想象力和社會主流,然而風格卻是需要靈感的。說起來似乎是一件很飄渺的事情,但靈感這個東西,曾經完勝了多少同一水平線的設計師。而靈感的到來,有一部分屬於生活閱曆,更多的一部分則來自於運氣。
“嗯?”楚濂正半倚在欄杆上眺望著多瑙河,聽到她的問話,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而後似乎才反應過來她的問話一般,正經地笑著回答她,“對於旁人來說有可能是繁瑣枯燥的,但在我的眼中,那些數據的變化好像都是有靈性的。從前我去世界各地旅遊的時候,或許什麽也想不到,反而在處理公司事務的時候,看到那些不斷變化的數據和長線,心中突然就有了設計的靈感。”
“哦?照這麽看來,是靈感光顧你,而不是你尋找靈感?”葉姿禁不住被他一本正經卻答案奇詭的回答給逗笑了,想了想,總結道,“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