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日她心中隻許有他◎
三月初五, 月牙彎彎。
藥爐小院中點著數盞昏黃花燈,置衣架上放著男女外衫,晚風輕拂, 衣帶曳動。
岸邊整齊放著繡著花枝柳葉鑲碎珍珠的繡花鞋和一雙樸實無華的男式布鞋。
再往一旁堆放著一堆打發時間的小玩意,而小玩意的主人正被攥著手臂, 睜著無辜明亮的大眼睛,她的眼瞳中映著一張漂亮精致的臉,就是神情不太好看。
長久默默對視, 風長隱深吸一口氣,鬆開攥著的手掌, 為防止她再提出什麽。
他隻說:“知道。”
“我就說嘛, ”虞妙然目中帶笑, 很有眼力勁, 先誇一番,“小師父這麽聰明定然是知道的!所以怎麽念呀?”
竹葉沙沙,辟邪桃花悠然而落。
他眼前的虞妙然, 在水霧中緋紅瀲灩,唇紅齒白。
水中指節輕扣少女柔軟背脊,風長隱沉默片刻, 凝視著她的雙眸, 輕聲反問,“很好奇?”
“額……”憑這麽多年的相處, 虞妙然直覺每當小師父沒有正麵回應, 那多半有坑等著她。
她修.長纖細的手指往風長隱雪白衣襟撐去, **指甲泛著水潤光澤, 感受著掌心下比平時升高點的體溫。
虞妙然猶猶豫豫, “連貓都有好奇心, 還不許我有一點點嗎?”
寂靜中,風長隱忽而輕笑出聲。
掌心下隔著衣襟感受因笑聲而產生的顫栗感,虞妙然不明白她說了什麽。
她嘟囔,“小師父笑什麽?”
今日的小師父真的是性情大變,明明她才是那個從鬼門關走一趟的人!
風長隱漆黑的眼眸帶著淺淺笑意,他抬起右手先是按在虞妙然手臂,再捉住在自己胸膛悄悄撓的小爪子,“嗯,有好奇心當然可以。”
手指又被捉住了……虞妙然試圖抽出,沒抽.動。
她索性任由他抓著,但是她是個有始有終的人,“那到底是個什麽字?”
風長隱看著虞妙然,後背殘留著指甲劃下的筆劃,隻差一筆……他的耳畔依稀想著小少女清甜的嗓音——
“嚐嚐嘛……”
“本來就是塗給小師父看的呀!”
“小師父喜歡草莓是不是?”
他其實不喜歡草莓。
他無任何口腹之欲,他隻是……
隻是喜歡……
風長隱長睫閃動。
時至今日猶記,彼時早春庭院中,小姑娘蹲在地上采草莓,腳邊有兩隻新收養的小橘貓玩鬧,有一隻見到他喵喵叫朝他跑去。
她聽到動靜,笑語盈盈抬眸, 揮著挽起衣袖捏著一顆鮮紅泛著果香的草莓,“小師父,第一顆給你吃哦……”
那一日,他多嚐了兩顆。
而她自然而然當做他喜歡。
對吃食他自幼無任何偏好,她認為他喜歡,那他便喜歡。
回想著,風長隱低眉淺笑,捏捏掌心柔荑,“現在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
風長隱輕飄飄很修士地回了她四個字,“時機未到……”
虞妙然一時語塞,還有一隻空手想戳他的腰立刻被抓住了。
她隻好鬱悶,“你們修士都愛說這套嗎?”
風長隱頷首,語調無波,“嗯。”
更鬱悶了,小師父竟然敷衍她!“那什麽可以時候告訴我?”
風長隱看著她的眉眼,眸中神色不明,倒是明確給了一個答複,“等你十八歲。”
“啊?還要等三年!”
不就一個字嗎?
虞妙然可沒那耐心,她當即在水中不滿鬧騰,“現在告訴妙兒嘛……”
平靜的溫泉水撲棱撲棱濺起溫熱水珠,濺到風長隱眉眼鬢發。
撞到不該撞到的地方,風長隱低低嘶了一聲,掐住她扭動的軟腰,沙啞警告,“別亂動!”
驟然被掐狠的虞妙然安靜了,眼中也飛快蓄起水汪汪淚水,委委屈屈,“小師父吼我……”
風長隱瞬間回想起不太好的記憶,比起那裏腦袋更疼萬分。
將淚珠說掉就掉的小少女攬進懷中,若白玉的手掌輕輕撫著少女烏黑長發。
視線落在那株桃花,風長隱低聲像是說給自己聽,“怎敢?怎敢……”
說著,他低眉看著伏在懷中的小少女,柔聲問,“要不要吃棗花糕?”
“要!”
風長隱長手一伸拿過一塊若花瓣狀棗泥餡的糕點,看著她慢慢吃,冷淡精致的眉眼柔和開。
他好聲好氣說:“往後坐在我懷中,沒我的允許,不要亂動,好嗎?”
“為什麽?”
小師父不講理,她想動就動。
虞妙然咬盡最後一口沙沙糯糯的棗花糕,靈光一現,露出狡黠笑容,拖長尾音,“哦……”
她白皙下巴頂著風長隱胸腔,淺碧色的眼眸忽閃忽閃,眉飛色舞得意洋洋,“小師父,是怕坐懷心亂嗎?”
風長隱眼瞼微垂,視線從她月牙彎彎的笑眼,移到她沾著棗泥碎屑的唇畔,最後重新回到她得意洋洋的眉眼,薄唇嚅囁,“妙兒希望我亂嗎?”
語氣中小心顫栗期待或許連風長隱自己都不知道。
虞妙然斂了臉上笑容,從風長隱懷中出來,見他萬年一張表情的清雋麵容明顯一點一點變得……不安……
她在一彎小月牙下揚起漂亮的眉眼,在晚風輕拂中璀然一笑,脆生生毫不猶豫,“當然啦!”
小少女的聲音清甜堅定,風長隱從昨夜起精神狀態一直未曾真正放鬆,可以說一天之內生生死死大起大落。
他伸出冷白修.長的手指撫上她若櫻桃飽滿的唇,輕輕抹掉棗花糕碎屑。
“坐懷心亂……”風長隱舌.尖細細嚼著這四個字,喉.結緩緩滾動,不動聲色問,“妙兒隻單單希望風長隱一人亂?抑或……還有旁人?”
虞妙然情緒比他的暗潮湧動可簡單多了,她隻關心自己下巴被輕捏住了!
她眼珠子向下在試圖看清楚風長隱在自己唇畔上抹的手指,當然是看不到的,畢竟她的鼻子那麽好看!
虞妙然隻是覺得他的指腹上薄繭可真明顯……好像又厚了點……
這會兒聽到風長隱奇怪的問話,她自然接話,“妙兒除了小師父,還能有誰?唔……”
在夜色水霧中,虞妙然暮地睜大眼眸,眼前是閉目放大的漂亮眉眼,鼻尖相貼,重點是她的唇……
被壓著了……
突如其來,虞妙然不在狀態,一心想著他的眼睫毛好卷翹……
唔……不對,她好像被親了誒……
好像是一陣嘩啦水聲,一股植物清香撲麵,下巴被微微抬起……她就被親了……
眨眨眼睛……
這溫泉水怎麽忽然變得好燙?臉蛋都被熏得通紅通紅……
好像傻掉咯……
風長隱睜開眼眸,看看傻呆呆的小少女,稍稍鬆開點,確認她演技拙劣的小少女臉上沒有一點點抗拒。
忍不住再次傾身,輕柔且珍視的吻落在拇指指甲,而拇指指腹則是壓在小少女柔軟嬌嫩的櫻桃唇.瓣……
隻輕輕再點了一下,風長隱薄唇稍稍離開些,拇指未曾鬆開,玩似的輕輕碾了碾。
而眼前的娃娃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越來越紅……
不對勁,風長隱蹙眉,揉捏櫻唇的拇指往上移,果然沒氣了!
他拇指往她鼻尖動了動,喚她,“吸氣,妙兒,吸氣!”
虞妙然聽到自己名字,終於眨動眼睫,很聽話,深深一吸……
呼出的熱氣噴在風長隱手指,他唇角微揚,拇指又回到水潤的唇.瓣,來回抹著唇珠。
試圖讓小少女放鬆些,風長隱便說,“空閑時教我抹口脂,如何?”
“好呀!”讓她給小師父當老師誒,這麽好的事,虞妙然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我很拿手的!”
但事實上,今天才是她第一次塗,可她一次就上色完美,她果然很聰明!
雀躍的嗓音靈動的眼眸,風長隱眼中帶著寵溺的愛意,他指節將她下巴再抬高點,第三次俯身,隔著自己的拇指碰碰嘴角翹得高高的虞妙然。
他冷白手指繞過小少女後頸,安撫似的揉了揉她的後腦勺。
風長隱將顯然還不在狀態的虞妙然往懷中帶。
漂亮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捋著她耳際青絲,他說:“虞妙然你要永遠記住剛剛說的話……”
想了想風長隱再補了一句,“隻要我在世上一日,你就得牢牢記住……”
坐懷心亂,他在一日,她心中隻許有他,不得有旁人半分。
啊?她剛剛說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嗎?
不就是抹口脂嗎?
虞妙然靠在他撲通撲通跳的胸膛前苦苦思索,終於遲鈍想起來小師父親了她!
不對!是小師父的拇指親了她!
所以……
虞妙然在他懷中抬頭,雙眸亮晶晶的,“小師父剛剛是向妙兒表白求.歡嗎?”
風長隱沒在烏黑長發中的指.尖一頓,指節纏繞著幾縷烏黑青絲,移回到她的耳廓捏捏她的小耳垂,糾正,“是心悅愛慕……”
“好嘛……”虞妙然雙手搭在他的胸膛,她學乖了也會加限定詞,“隻心悅愛慕妙兒一個?”
“嗯,隻妙兒一個。”風長隱頷首。
虞妙然眉眼彎彎,伸出三根手指頭,“三清祖師在上哦!”
他毫不猶豫應,“三清祖師在上,誠如所言字字屬實……”
虞妙然開心,“當然隻有我一個!”
他們十年朝夕與共,虞妙然從來沒有想過風長隱身旁會出現其他姑娘。
他們是相依成長的兩顆樹苗,這個世上再也沒有誰比他們更了解彼此,風長隱寡言少語但自始明確對她的偏愛。
明目張膽眾所周知。
而虞妙然享受並且獨占著這種偏愛。
她尚不通真正的男女之情,或許也分不清楚小師父對她而言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隻知風長隱必須也隻能是她的。
虞妙然笑眯眯,目的隻有一個,“那我現在可以抱小師父的腰嗎?”
風長隱越是不讓她碰他的腰,固執的虞妙然越是念念不忘想碰。
“不可以。”小師父就是小師父,態度還是那麽明確。
虞妙然輕哼一聲,“那讓妙兒看看大家夥好不好?”
“什麽?”風長隱一時沒跟上,不明白腦回路跳脫的小少女又給什麽東西取了名。
“就是……那根……”虞妙然漂亮嬌俏的眉梢掛著笑意,腰肢輕輕一扭,想起話本內容,她毫不害羞扭捏,“小師父將來會對妙兒作亂的工具……”
她現在的心思已經被**這種有趣的東西勾起,迫切地想知道那種死去活來飄飄欲仙的感覺。
書上用饕餮饜足來形容,餮足誒!那定然十分美味!
想著她不由產生一種難以言說的渴望……
虞妙然認真想了想,大概是她想吃東西……
風長隱看著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眉梢微蹙,回答她,“不可以。”
“哼,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虞妙然聳拉著小臉,“那我可以反悔嗎?”
風長隱沉默,扳正她的肩膀,嚴肅認真告訴她,“妙兒不要說這種話。”
虞妙然肩膀被掐地生疼,被迫抬眼看向風長隱。
見他緊抿著唇說,“我會很難過,別說後悔這樣的話……”
說著風長隱抓起虞妙然的手指按在自己的心髒前。
心跳都沒有加速,虞妙然張張嘴,他到底是怎麽做到毫無情緒起伏讓她心疼他。
想著,虞妙然噗嗤笑出聲,她往他懷中靠去,很大方地說:“好!妙兒不說了!小師父疼妙兒,妙兒也疼小師父!”
風長隱將下巴放在小少女發頂,漆黑清冷的眼眸望著那株辟邪桃花樹,一時不知在想什麽。
聽到懷中低低笑聲,他下巴蹭了蹭細軟的發絲,捉著她作亂撓癢癢的手指,“嗯,往後我有哪裏做的不滿意的,或者你想要的,皆可直接和我言明。”
虞妙然眼眸一亮,這時不獅子大開口,她就是笨蛋!
接著聽風長隱補充了一句,“但有些事你……還太小,不適合當下,等時機合適,你想如何就如何,嗯?”
小師父說話永遠這麽有條理,她還能說什麽?
虞妙然默默將不合時宜的要求咽下,除了不合時宜的要求,她現在要星星給星星的,還能有什麽要求。
想想自己就這麽稀裏糊塗答應,又有一些不甘心,虞妙然撇撇嘴,“都沒有鮮花蠟燭……”
其實虞妙然也不過是小小說一句,誰能想到風長隱竟然會突然和她表白!
這份驚喜已經讓她暈頭轉向心花怒放。
哪成想下一瞬,眼前灼灼桃花漫天紛飛,滿地紅燭亮如螢火。
虞妙然萬分欣喜看著漫天落花,雙眸燦若星子,娃娃臉露出一對討喜的酒渦。
溫泉水咕嚕冒泡,虞妙然情不自禁伸出手掌接住幾瓣花瓣,淺碧色大眼眸對上風長隱漆黑眼瞳。
那眼瞳映著她笑得好誇張的臉,十五歲的小少女矜持地斂了斂笑容,白.嫩食指往風長隱j結實寬闊的胸膛戳來戳去。
她仰著粉撲撲的臉蛋,眸光流轉笑意盈盈,清甜的嗓音繞著聲,“……老套……”
嘴裏這麽說,她埋頭紮進風長隱懷中時,嘴角都快翹上天,閉著的雙眸都是彎彎笑眼,像隻撒嬌的小奶貓腦袋拱啊拱,嗡嗡說:“明天吃桃花酥喝桃花茶,好不好?”
“……好”
等到月牙藏到雲層,虞妙然酣睡入夢。
她感覺自己好像沉浮在深海中,有一隻大海怪實在可惡,在她裙裾囂張地轉啊轉!
虞妙然哪裏是能忍的性格,當即伸手去抓,可惜深海漆黑一片怎麽也抓不著,她隻好試圖雙腳.鉗製住這囂張的大海怪。
用力並.攏,
糟糕!
這個不知其名的大海怪好像怒了!膨.脹起來了!
虞妙然也隻是害怕一下下,轉頭就想把這個大海怪捉住給吃烤熟掉!於是更加用力纏住!
她可不能讓大海怪跑了!
而現實中,閉目養神的風長隱忽然被重重一壓,他擰眉咬牙,睜開眼眸。
隻見,懷中睡覺從不安分的小少女,整個人扭來扭去動來動去。
風長隱忍了又忍,隻得耐心出手摁住她的軟腰。
虞妙然還沒有醒,隻覺得自己被反擊了!
她被大海怪禁錮住了!
深諳打不過就跑的小少女,下意識出聲求助,“小師父!”
風長隱額頭冒著大滴大滴冷汗,掌心紅線同時瘋狂灼.燒開,溫香軟玉在懷,簡直雙重重壓,他竭力克製,“我在,怎麽了?”
“有隻大海怪在頂我!”她夢魘喃喃。
纖細白皙的雙手在風長隱雪白衣襟焦急地摸來摸去。
風長隱聽明白了,有些窘迫,但此刻倒也顧不得自己,捉住她亂來快摸進衣襟的小手。
他以為未經人事的小少女嚇到了,本想安撫,卻聽見虞妙然忿忿道:“我們把大海怪抓起來烤掉吃!好不好!”
“……好”風長隱麵色泛紅,盡量穩住呼吸,輕聲安撫著,“先別亂動,我來抓……”
虞妙然拱著腦袋嗚嗚不依,“不要,我自己來抓!”
“好,我幫你……”風長隱裏衣被扯散亂,頭很疼,汗珠從喉結滾入鎖骨,他帶著掌心中小手沿著腹部塊壘分明的雪白衣襟沒入溫水池水……
虞妙然在深海中終於清晰摸到一頭威猛猙獰的大海怪。
好一個不知其名的大家夥!
嚷嚷要自己抓的小少女現在有點害怕了,試圖往回縮,但又想起她可是有小師父撐腰的!
隨即大著膽子用力一抓,歡歡喜喜,“捉到了!快把它烤掉了吃!”
平日中徐徐而行清冷疏離的風長隱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脖頸青筋暴起,“鬆開!”
為了今夜不像昨日出狀況,風長隱特意吃了抑製丹藥,念了無數遍清心咒,萬萬沒有想到她睡著了還如此有活力!
虞妙然才不放,她好不容易抓到獵物!必須烤了!
作者有話說:
妙兒得意:開玩笑我會怕!(轉頭睜著大眼睛 )小師父你為什麽都不說話?
欠更一章,我看明天能不能補上
筆芯,愛你們